饭菜很快上来,大家吃喝一阵,气氛就上来了,韩伟不住地表示,陈书记是很够朋友的,早就想跟您好好喝一顿了。
陈太忠知道,这个韩伟仅仅是个处级干部,只是台前的人物,丫身后还有别人呢。
对方接的工程,马上要开始了,不过招标签合同这些具体的事,双方的幕后人物都没出来,很公式化地完成了这些——部里是提前给恒北打了招呼,属于先钱后货性质。
当然,陈太忠既然来京城,他们也是必须要招待,这番做作,不过是不想坏了以后的事儿,于是他笑眯眯地表示,“都是朋友,说那么多就见外了,看行动吧。”
他这话多少有点警示的意思:你别以为拿下工程就完了,不管包给谁了,你得给我好好干,要不然恐怕就做不成朋友了。
这个警钟长鸣是非常有必要的,在北崇三年,他搞了那么多工程,从开始施工就让他满意的,真没几家,别说外地人,本地人都是这样,就算有葛宝玲和白凤鸣帮忙看着,他都狠狠收拾过几家。
像韩处长这种吃关系饭的,又是第一次来北崇接活儿,没准报着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所以陈书记要在一开始就表明态度。
只不过他身边还跟着北崇的三个同事,有些话没办法说得太明白。
齐晋生听到这话,似笑非笑看一眼韩伟,那眼神大有深意。
事实上,齐总早就提着韩处长的耳朵说过,活儿给你没问题,你一定给干漂亮了,要不然我的面子可就没了,而且陈太忠那家伙干工作,经常就反脸无情。
他是这么说的,韩伟也点头表示,这个是应该的,但是这个点头里有多少认真,那就不好说了,可他又不合适一遍遍地强调。
现在太忠刚见一面就,就又说一遍这个问题——怎么着,我没骗你吧?
韩伟的眼神,那么小小的晃动了一下,证明收到了这个信号,不过他脸上的笑容,根本没有一点变化,他笑着点头,“肯定要看行动。”
祁泰山知道那两位是在司法部,就热情得很,动不动就端起酒杯敬酒,偶尔还说两句关于私法方面的事情,期待引起共鸣。
但是那两位对他,实在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倒算不上冷淡,但多少有点敷衍——部委的人一向眼高于顶,对陈书记客气,不代表对祁书记也要客气。
尤其是祁泰山的职务,导致他的行为,看起来有相当的目的性。
吃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九点了,这时候齐晋生才问起,“太忠这大年根儿的跑京城,有啥要帮忙的没有?”
“年底来,肯定就是跑部了,”陈太忠笑着回答,“需要帮忙的可多了,你都给我办了吧。”
“得,当我没说,”齐晋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然后又扫一眼王媛媛和罗雅平,犹豫一下才又问,“晚上……给你安排点活动?”
“晚上还有事,”陈太忠摇摇头,又白他一眼,“你就诋毁我吧。”
“陈书记,”这时候,祁泰山冷不丁地发话,“那个……先进县区的事,是不是?”
陈太忠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祁书记登时就是心一揪,坏了,问得冒昧了。
你这也太冒失了吧?陈书记心里是真不满意,北崇参选法制教育先进县区,那是有人打过招呼的,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帮的忙,但是目前进展顺利,就算需要找面前这两位帮忙,眼下也不是时候。
不过老祁都开口了,他也就不能藏着掖着了,于是他咧嘴一笑,“对了韩处,我们北崇想评选今年的法制教育先进县区,这个……好不好评上?”
“这个你问晚了,”韩伟很遗憾地摇摇头,“名单早报上来了,复选都结束了……要是你早说,咱们还可以操作一下,现在来不及了。”
祁泰山双唇紧闭,不敢多说一个字。
“复选过了,这时候加塞就很难了?”陈太忠盯着对方发问。
“初选过了,就不可能加塞了,”韩伟的回答也很直接,“过了复选,基本上就算定下名单了,除非有人要折腾你。”
“哦,”陈太忠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我们北崇已经过了复选。”
“你……”韩处长被这话噎得一翻眼皮,然后他就笑了起来,“陈书记你也真能开玩笑,复选都过了,还问我这种问题。”
“我是真不知道,”陈太忠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这个先进,是市委报上去的,我都不知道,然后初选就过了,接着法制日报来采访,后来有人说,复选也过了……我就琢磨着,要大力争取一下。”
“有没有搞错?”韩伟一侧头,跟身边的小王大眼瞪小眼,下一刻,小王摇摇头。
然后韩处长再次看向陈书记,一脸的惊讶,“你根本没来活动,就过了初选和复选?”
“是啊,”陈太忠点点头,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发话,“复选我本来想活动的,但是事情太多没顾上,也没想到那么快就选完了……”
司法部的这二位又交换个眼神,韩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复选是最难的,这一关都过了……是有人打招呼了吧?”
“是有人打招呼了,”陈太忠脸上的表情,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但是……我不知道是谁打招呼了。”
“陈书记你……牛!”韩伟很无语地摇摇头,然后伸出一个大拇指来,想一想觉得不过瘾,又伸出一个大拇指来,“坐在家里就进了复选,我就俩字儿:佩服!”
“太忠的业绩在那里摆着,”齐晋生在一边插嘴,“又有人帮衬,不是挺正常吗?”
“哥你不是我们系统的,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那小王笑眯眯地摇头,“面儿都不露就进了复选,这太少见了。”
“你不看太忠是谁,我铁子,”齐总洋洋得意地竖起个大拇指,“发生在他身上的意外,那都不叫意外,叫正常!”
既然接下来没有活动了,大家就此散去,陈太忠开着奔驰越野车来到宾馆,随手将车钥匙扔给祁泰山,“车你开着,招呼好罗区长和小王,记得手机都打开。”
“你不上去了?”祁泰山愕然地发问,宾馆可是开了两个双人间。
“我还有事,”陈太忠转身院门外走去。
“陈书记你等一下,”祁泰山追上去,低声说一句,“刚才我那个话……也是想尽快搞好工作,没过脑子。”
“这个……算了,”陈太忠叹口气,轻声回答他,“这帮人其实不是很好打交道,能不张嘴就尽量别张嘴,这里面弯弯绕很多,不过总算效果还不错,明天你陪着小王和小罗,去各个商场走一走。”
正好一辆出租车路过,陈太忠一抬手拦住车,一转眼,出租车就消失在夜色里了。
“陈老大还真大方啊,”罗雅平也跟着走过来,微微一吐舌头,“这可是奔驰吉普,还是借来的,就扔给咱们开了。”
“问题是……我不会开车啊,”祁泰山苦恼地晃一晃手里的车钥匙,“人过四十不学艺,我这平常有司机就行了,你俩谁会开车?我印象小王会开。”
“我也会开,”罗雅平很不服气地发话,她的家境不错,但是也没开过奔驰吉普,“没开过这个,王主任,我来开吧?”
“行啊,正好我不会上防滑链,”王媛媛笑着回答,又抬头看一看天,“天气预报,明天有雪……我真不敢在雪地开车。”
“好像……已经下来了,”祁泰山看一眼左边的肩头,上面有一点白色,转瞬间钻进了夹克中,消失不见……
陈太忠打车来到五棵松的别墅,房间里亮着灯,打开门进去,里面却没人,门口的留言板上写着,“晚上集团活动,不回来了——张馨。”
他的女人现在在京城的,一共有四个,马小雅注定会在黎明回来,凯瑟琳和伊莎今天举办了晚会,不一定能来,只有张馨,又是来京城参加移动的会议,按说能在屋里等着他,但是……集团居然组织活动。
真是没劲儿,陈太忠换了鞋走上二楼,才说打几个电话,不成想手机响起,来电话的是邵国立,他在那边抱怨,“太忠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邵总跟齐总的关系很好,知道这个消息很正常。
“我来办事的,”陈太忠笑一声,“邵总有什么指示?”
“要办什么事,你跟我说啊,”邵国立这次很痛快,“找齐晋生,这不是见外吗?”
“我倒很想找你,油页岩项目,你帮我办得下来吗?”陈太忠回答得却是很不客气,“办得下来,我给你五个点的返利。”
“太忠你都办得差不多了,我不掺乎这个,”邵国立也不跟他计较,邵总此人看似傲慢实则势利,他的消息面虽然广,但是很多时候,他也只能掌握消息,并不能参与其中。
所以对于陈太忠这种硬到不能再硬的地方实力派,他还是以怀柔为主,“三月份我要结婚了,你可一定要来。”
“你也要结婚了?”陈太忠恍惚一下,心头有若干说不出的滋味涌起,“大家都还年轻,你结个毛的婚……我这体制内的,还不着急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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