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岳黄河正在开会,岳部长低声说一句,“晚上再给我打。”
待到晚上打过去,岳部长那边有人声,似乎还在搞什么聚会,部长大人倒是痛快,“嗯,有应酬,你说。”
这尼玛还不如上门说,陈太忠是真的有点后悔,不过逼到这一步了,也不能不说了,“市委有初步的想法,想让财政局常务副吕姗来我区任区长,我想跟您当面汇报一下。”
“嗯?”岳黄河讶异地哼一声,顿了一顿之后发问,“王云草的侄女儿?”
“其实我跟她也不熟,”陈太忠讪讪地笑一笑,心里暗暗咋舌,这副省级干部,真的没一个简单的——我说你堂堂的省委常委,闲得没事,去背一个处长的家谱?
不过他见过的怪才太多了,荆老能记住几十年前一面之缘的赵老,还记得对方的老家在哪里,只能说这天下聪明人太多,于是他只是强调,“这是李书记说的,我也觉得比较合适北崇。”
李强的意思,我只管传话。
“魏天走了步臭棋,”岳黄河嘿然一笑,挂了电话。
这算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陈太忠看着挂了的电话,有点茫然。
第二天中午,陈太忠正在物流中心转悠,接到了李强的电话,“太忠,昨天跟你说的那个事儿,落实了吗?”
“电话打了,”陈太忠笑一笑。他自是不能说,岳部长认为魏省长走了步臭棋,只能强调一句,“他只说知道了,没表态。”
“知道了就是表态了,”李强轻笑一声,压了电话。
原来这里面,还有说法,陈太忠倒也不意外,本该如此。
他其实非常想弄明白。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样的因果。又有什么样的利益交换,不过他不合适开口去问,于是就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其实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六月底。北崇迎来了新的区长。界迎啥的自不必说。其时是上午十点半,天刚放晴,一个白衣女子从车上下来。皮肤白净雍容富贵,有点半老徐娘的风韵。
“这是陈书记,”送干部的纪检委书记古伯凯介绍,“太忠,这是吕姗吕区长,以后你俩就是搭档了。”
一般来说,送县区一把手上任,市委副书记就够了,重视一点,是市长或者市委书记,差一点是市委常委——要知道,送陈太忠上任的,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
不过那时,整个恒北都在送干部,领导不敷使用,也是正常。
眼下纪检书记送人上任,听起来有点不太吉利,尤其是这干部不是出身纪检系统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李书记不合适来——否则难免有暗示支持吕区长的嫌疑,而陈正奎又不会来,古伯凯来就很正常了。
“欢迎吕区长,北崇人民一直希望区里有个区长,”陈太忠笑得很灿烂,热情洋溢地发话。
“那就是市委听到了北崇人民的呼声,所以派我来了,”吕姗微微一笑,话里是说不出的自信,不过同时,她对班长表示出了相当的尊重,“在陈书记的领导下,我会争取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进区里说吧,”陈太忠很直接地回答。
按说迎干部的时候,有很多套话可以说,尤其是一个区区的市委副书记送干部,大家没必要太觳觫,站在区界上说半天也无妨。
可是陈书记不等古伯凯表态,就要把人让进区里说话,视市纪检委古书记如无物,古书记也不敢有任何的表示,那么大家也只有上车进区里说。
新扎的吕区长还没进北崇,就领教了一下自己搭子的强势。
陈太忠上车之后,也是有点不解,于是他问司机兼秘书廖大宝,“这吕姗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真有四十一岁了?”
“真有那么大了,前几年她三十七的时候,改了年龄,改到三十四,”廖大宝对这个阳州官场的另类,也是比较熟悉的,他撇一撇嘴,似笑非笑地回答,“您猜办户口的警察怎么说?”
下面县区官场改年龄,这不是稀罕事儿,到了二五八的线上,小一岁那就是天差地别,改小个三四岁,那差别太大了。
在地方上,改岁数这种事,一般不好瞒得住,那么多亲戚朋友同学都能证明,你是哪一年出生的,不过你要是后台够硬,也没人找你麻烦——旁人只能羡慕嫉妒恨,我咋没这能力呢?
像吕姗的岁数,就是改过的,履历上现在是三十八岁,不过她身后有王云草撑腰,帮她改档案和户口的,也有一干人,谁犯得着去招惹她?
“警察怎么说?”陈太忠有点好奇。
“警察说,好好的小丫头,你非要改那么老干什么?”廖大宝笑着回答。
他笑得开心,陈书记心里可是有点不舒服,孟志新居然没有告诉自己,吕姗改过年龄——当然,这很可能是孟主任自己也不知道。
陈太忠挺不喜欢这种弄虚作假,若是当初知道此人有如此的恶劣行径,他才不会给岳黄河打电话,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那么他就只能强迫自己想开一些:反正她不是我提拔的,别人都没啥反应,我活得那么清醒干什么?
吕区长到了,首先是要安排住宿,现在区政府管这个的,是廖大宝,廖主任跟书记请示一下,陈书记指示说,堂堂的区政府正职,应该有个小院。
于是廖主任把最后一套小院钥匙交给了她,区政府后面的小院,自此就再没有空房。
吕姗略略推辞一下,说我家就在市区,没必要住这么大的地方,廖主任说,陈书记认为,政府一把手,应该得到相当的待遇。
那我就收下了,吕区长也知道,陈太忠这是有意示好,所以她自动地忽略了陈书记对区政府事务的指手画脚——不忽略又怎么样?政府办公室主任,是党委书记的人,而且一年半载之内,她不可能动廖主任。
正经是陈书记对她还算客气,她不能不知好歹,所以她转手将钥匙给了自己的司机。
要说这吕区长,做派还真不小,比罗雅平和畅玉玲来的时候,那是气派多了,她居然带来了自己的司机。
事实上,一个区区的财政局常务副,是不该配司机的,但她就是指定了一个司机,不但是男的,还带来了,不过北崇也没办法反对——该司机的人事关系,会一直挂在财政局。
由此可知,吕姗不是那么省油的灯。
陈太忠也隐约觉得,自己跟这个新区长,要有个磨合过程了。
但这是以后的事儿,现在他要做的,是把自己支持新区长的意思传达出去,陈书记可不希望,自己领导下的北崇,出现跳票的情况,要不然不但他脸上挂不住,李强脸上也挂不住。
所以,找人大常委轮流谈话,是很有必要的,不说虎视眈眈的陈正奎可能整出幺蛾子,就说得票率比较低,陈书记都会有点挂不住。
于是他找到徐瑞麟,“老徐,人大那边的工作,你帮吕区长做一做。”
“这个……”陈太忠发誓,自己从来没见过徐瑞麟这种表情,有点类似于便秘一般的难受,徐书记皱了半天眉头,才叹口气,“这个不行啊。”
“原因是什么?”陈书记有点恶趣味,但是他更想逼出老徐的实话——将来吕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他就能让老徐出面搞定。
“医生说,我这脑瘤没完全消失,最近用脑有点过度,”徐瑞麟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总不能说,我要接了这个工作,老婆要跟我打冷战。
“那我找林桓帮忙吧,”陈太忠看他一眼,想一想之后发话,“你最好提前跟她说明,来北崇就要守北崇的规矩。”
“这个没问题,”徐瑞麟点点头,“吕区长的大局感,还是不错的。”
有了林主席的帮忙,吕区长头上的代理二字,如愿以偿地去掉了,接下来她就下乡镇,四处走访去了——区政府的一套运转得很正常,她不着急了解行局。
吕区长的座驾还没有买,下乡镇的时候,就临时借用了区政府的金杯车——其他的副书记和副区长,都不会借给她车,这个东西犯忌,陈书记看在眼里,肯定也要不高兴。
唯一跟她有渊源,又不怕陈太忠恼火的徐瑞麟,却不敢借车给她——后院已经堆满柴火了,一点就着。
下乡镇走访不算什么,关键是吕区长是让林桓带着她走,大家都知道,林桓那就是个老不正经,嘴里荤话不断,而吕区长却是熟透了女人,样貌也不差。
金杯车是新买的,空调强劲,但是这大夏天走访,田间地头走一遭,吕区长的衣服经常就汗湿了。
林桓这老流氓,经常自吹自擂说,年纪虽然大了,床上功夫可是没落下,于是渐渐地,就有传言说,林主席和吕区长,有点不可见人的勾当。
要不然,这俩为啥总坐金杯车呢?因为车上地方大啊。
吕区长跟陈书记的第一次冲突,就是因为这个传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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