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龙卷】 第四十四章 (惜别)(下)

目录:三宫六院七十二妃II| 作者:石章鱼| 类别:恐怖灵异

    牧远的手指有节律的敲击着书案,眉头锁在一起,看的心情十分沉重,廖其园静静候在一旁,不敢轻易打扰他的思绪,过了好一会儿,萧牧远方才抬起头来:“廖大人,对于下个月的会谈你怎么看?”

    廖其园嘿嘿笑了一声,恭敬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在下不好妄作评论。”

    萧牧远不禁皱了皱眉头道:“你总是这个样子,凡事都模棱两可,谨小慎微,我只是让你说说看法,又没有逼你做什么大事,你不说就算了,我去找别人问!”

    廖其园慌忙道:“王爷不要生气,其实我的确有些想法,本想等考虑成熟了再向王爷禀报。”

    “说吧!”

    廖其园点了点头道:“蓝循这次之态度之所以软化下来,是因为我们的禁盐令让他吃到了苦头,他现在总算明白,跟我们对抗下去对他自己没有任何的好处,所以才答应派出特使前来出席下月的会谈。”

    萧牧远低声道:“希望蓝循这次真的有诚意,这样至少动乱的形势可以稍稍稳定一下。”

    廖其园道:“其实眼前的形势,如果任其混乱下去,对于任何一家都没有好处,蓝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萧牧远叹了口气道:“只是在显王的事情上稍稍有些麻烦,看蓝循的意思,好像并不同意立显王为帝。”

    廖其园道:“那是自然,假如他认同显王的位置。那么等于承认他是臣,显王是君,显王根本就是一个摆设,王爷清楚,百官清楚,天下人心中都清楚,让蓝循向显王称臣,等于让他向王爷称臣,岂是那么容易地事情。我想他这次前来东都,一定还会在显王这件事上大做文章。”

    萧牧远道:“新宫就快建好,显王登基之礼势在必行!”

    廖其园低声道:“其实那个登基之礼,只不过是表面文章。在下反倒认为,从开始立显王为帝就是一个错误。”

    萧牧远看了一眼廖其园,面露不悦之色,要知道扶植显王这个傀儡皇帝是他老爹临终所托。真正的用意是挟天子一令诸侯,让萧氏的篡权变得师出有名。

    廖其园道:“王爷以为现在的东都应当是姓萧还是姓龙?”

    萧牧远目光一凛:“你为何会有此一问?”

    廖其园微笑道:“王爷照实说就是!”

    萧牧远低声道:“自然是姓萧!”

    廖其园点了点头道:“王爷够坦诚,其实天下人心里都明白,这大康的皇朝已经亡了。蓝循、梁靖他们虽然口口声声要光复河山,重振朝纲,可是背地里干着的却都是稳固自己地盘。拓展自身势力的事情。咱们这边拥立显王那个傻子皇帝。等于向他们宣布咱们才是大康的正统,你想想蓝循和梁靖心中能够服气吗?”

    萧牧远微笑道:“照你看该怎么做才好?”

    廖其园道:“既然大康败亡已经成为事实。咱们也就没必要捧着个傻子皇帝当宝贝,给已经亡掉的大康充脸面,依我看天下有能者居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显王那个傻子杀了,大家各自称王,从开拓一个崭新地王朝。”

    萧牧远早在来到东都之初,便觉着立显王有些不妥,现在经廖其园这么一说,心头又是一阵犹豫:“可是龙玄骄毕竟是大康皇室的正统血脉,若是死在我们的手中,岂不是给了外人一个联手攻击我们的机会?”

    廖其园哈哈大笑道:“这天下何其大,每日死于暴病地又何止百人千人,多一个龙玄骄倒也无妨。倘若这次三家当真能够达成默契,凭借王爷的实力,稳固根基之后,想要一统江山又有何难?”

    萧牧远道:“这件事还是要等牧野从北疆回来和他商量一下。”

    廖其园禁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道:“王爷,您才是摄政王,凡事都和大将军商量,岂不是要落人口舌?不是我多嘴,二公子不但控制了北疆的军权,而且朝内的大臣多数都向着他说话,在众人眼中,只怕二公子才是他们地摄政王!”

    “廖其园!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绝不可在我面前说我兄弟的坏话!”萧牧远拍案怒起。

    廖其园讪讪点了点头,他不想继续呆在这里挨骂,向萧牧远告辞离去。

    望着廖其园的背影,萧牧远的目光忽然变得阴森而恐怖,他平摊在书案上地双手紧紧握起拳头,然后手指又交缠在一起,不知为了什么,当他成为摄政王之后,感觉和兄弟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遥远,这不仅仅是因为两人在很多事情上见解不同而产生分歧,更重要的原因是地位和权力地变化。

    轻轻地敲门声打断了萧牧远地沉思,他清了清嗓子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却是身穿湖绿色骑马装的纵雪走了进来,她一双明澈地美眸带着淡淡的笑意,吹弹得破的俏脸之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当真是人比花娇,清纯可人:“大哥!”

    萧牧远微笑道:“纵雪!你不去玩儿,来到我这书房中干什么?”

    纵雪来到他的书案前,将他面前堆着的卷宗推到一边:“喂!大哥,你心中还有没有娘?”

    萧牧远微微一怔:“怎么了?是不是娘有事?”

    纵雪瞪了他一眼道:“自从你来到东都,每日不是去朝中和那帮老臣子议事,就是到处考察什么民情,偶尔来到家中也是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你口口声声说孝顺娘,把我和娘接到这新宫居住,本以为住得近了,能够多见你几面,可是从我们住进这里已经就快半年了,加起来才见你的次数不到五面!”

    萧牧远叹了口气道:“纵雪。近日国事繁忙,大哥我也是身不由己!”

    纵雪怒道:“二哥也是这般说话,他在东都还没有呆上几天,一转眼又去了

    可怜娘每日都念叨着你们,茶饭不思,真不知道你们铁石做的?到底还有没有娘的位置!”

    萧牧远起身道:“算你厉害,我这就跟你去见娘!”,纵雪这才嫣然一笑。走上前来,挽住大哥的手臂:“走吧,今天晚上陪娘好好吃顿安生饭,千万不要在她的面前谈什么国家大事!”

    萧牧远呵呵大笑。连连点头道:“放心,我今晚绝不提那些事烦她!”他此时方才发现纵雪长高了许多,只比自己矮上半头,禁不住感叹道:“纵雪。几日不见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若是我没记错,你有十四岁了吧!”

    纵雪撅起樱唇:“我生日都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你现在方才想起来吗?”

    萧牧远暗自惭愧。歉然笑道:“好妹子,回头大哥给你挑选一样贵重的首饰送过去。”

    纵雪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大哥!”

    两人边走边谈,绕过御花园。来到萧夫人所居住的普恩宫。两名守在门前的宫女看到他们兄妹俩一起过来。欢天喜地地进去通报。

    走入普恩宫内,萧牧远便听到一个发颤的声音道:“是远儿……吗?”

    “娘!”听到母亲的声音萧牧远更觉内疚。这些日子以来,他整个身心都扑在家族的大业之上,竟然忽略了母亲,想起父亲遗书中地留言,心中更是暗暗责怪自己。

    萧牧远来到母亲的床前跪下,颤声道:“不孝儿牧远叩见娘亲!”

    萧夫人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抓住萧牧远的手臂:“傻儿子,快起来,娘何时怪过你……”她不幸早瘫,至今已经缠绵病榻整整十二年,自从听闻康都失陷,萧逆寒以身殉国地消息,整个人迅速的苍老下去,身体也变得越发虚弱。

    萧牧远在母亲的床边坐下,看着她花白的发髻,日间苍老地容颜,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就要流了下来。

    萧夫人紧紧握着儿子的大手,轻声道:“纵雪,快去准备晚饭,让我跟你大哥单独说上两句话儿。”

    纵雪开心的应了一声带着几名宫女离开。

    萧夫人仔细端详着儿子,眼圈儿不由得红了,颤声道:“远儿,你瘦了!”

    “娘!孩儿没瘦,身体结实着呢!”

    萧夫人用力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兄弟为了这个家都捱得很辛苦。”

    萧牧远笑道:“孩儿不觉得辛苦,娘多虑了!”

    萧夫人叹了口气道:“远儿,有句话娘早就想跟你说,可是你终日忙碌,我始终没有和你单独相处地机会。”

    “娘,你说,今晚孩儿哪里都不会去,就在这里陪着娘说话!”

    萧夫人含泪点了点头:“远儿,你信不信这世上有报应二字?”

    萧牧远内心一震,他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会这样问他?缓缓摇了摇头道:“娘想说什么?”

    萧夫人道:“我是个没有什么见识地妇道人家,又在床上瘫了十多年,可是我地眼睛还未瞎,我的耳朵也不聋,很多事情,我看得到,也听得清。当年你爹爹身处太师之位,深得两代帝君地宠幸,论到权势之威,一时无两,我知道,他素有雄心大志,绝不肯屈居人下,果不其然,后来随着他权势地位的日益提升,他的威风已然在帝王之上。”

    萧牧远默然无语,娘亲现在所说的全都是事实。

    萧夫人道:“我患病之后,你爹爹开始时还关心我,后来他便对我逐渐冷淡下来,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我患病的缘故,而是在他眼中,我永远无法和权力二字相提并论,我之所以在三年前来到东都,就是因为无法接受他的所作所为,既然我无法阻止他,便只能选择远离他。”

    “娘,你误会爹爹了……”

    “我没有误会,你知不知道,自从大康亡国之后,我每晚都在做噩梦,梦见天下百姓在我们萧氏的背后指指戳戳,骂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说我们萧氏是祸国殃民的奸臣……”萧夫人激动之下,不断的咳嗽起来。

    萧牧远慌忙为母亲轻揉着后背:“娘,你不要说了!”

    “我要说!牧远,你口口声声立显王为帝,其实真正把握权柄的仍然是你们兄弟,这一幕何其的熟悉,你们兄弟二人分明在走着你爹爹的老路!”

    萧牧远额头上渗出一片冷汗,他万万没有想到瘫痪在床的母亲对形势看的如此透彻,如此清晰。

    萧夫人道:“我知道,你们孝顺我,将我接到这新宫居住,可是我住在这里,却每夜梦到自己流落街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们萧氏现在拥有的每一件东西都并不属于我们,儿啊……娘老了,我不想看到你们兄弟像你们的爹爹一样不得善终,我只想你们能够平平安安的守在我身边便已经足够,什么江山,什么权力,那都是过眼烟云,你们又何必太过执着呢?”

    萧牧远摇了摇头道:“娘,很多事你不懂……”

    “我是不懂,可是我知道一件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绝不可以要!”萧夫人大声道。

    萧牧远的笑容显得异常的生硬,他轻声道:“夜深了,孩儿忽然想起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必须要走了!”

    萧夫人看着儿子突然变得陌生的表情,双目中再度涌出泪花:“牧远,你过去不是这个样子,你宅心仁厚,与世无争,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娘好害怕,你怎么越来越像你死去的爹爹!”

    宛如一个霹雳在萧牧远的内心中炸响,他唇角的肌肉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自己变了!直到现在他方才真真正正意识到,自己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