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不出意料的反驳并不让杨广诧异,群臣却都是耸然方才还算不了什么,如今好戏才算是真正的开始,因为这些内斗的走向决定一段时间众大臣的风向。
杨广双眉一竖,“申明公此言何意?”
李浑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轻轻叹息一声,“老臣其实有些话不方便说的。”
杨广微微和缓了情绪,“申明公劳苦功高,还请坐下来说话。”
无论杨广对李阀如何忌惮,如何恨不得这个申明公早死,面子上的功夫还要做足。这个申明公一举一动都是无可挑剔,算是两代老臣,他杨广就算是个天子,也不能轻易做让群臣寒心的事情。
李浑谢恩又坐了下来,“老臣觉得裴御史说的有些问题,只是觉得这官封的还是太小了些。”
群臣一阵哗然,心中都道,连升九级如果还是小的话,那估计只有把你的申明公爵位封给萧布衣才行了,杨广却以为他说的是反话,冷冷道:“那依申明公所言,萧布衣应该担当何职呢?”
李浑望了一眼李柱国,轻轻叹息,“前几日洪儿遇刺想必圣上也是知道的。”
“董中将,李柱国遇刺一事你查的如何了?”杨广脸色一沉。
薰中将站出来,却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脸上皱纹有如梯田样,他再一皱眉,一张脸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回圣上。末将已经竭力去查,这几日武侯府……”
“那就是没有查出来了?”杨广脸色微沉,“若是有人行刺李柱国无法查出,那有一日是否有人也会开始行刺我了?你若是这个都不能查出,我要你何用?”
李柱国站了起来,含笑道:“圣上,微臣怎能和圣上相提并论,叔父绝非是因为微臣遇刺一事责怪董中将的。”
“那他是什么意思?”杨广面色不善。
“他想说地是。当初微臣遇刺。萧布衣虽为校书郎。却是不被职位所羁绊,出手拦截刺客,虽未成行,可我回去和叔父一说,都觉得校书郎此人肝胆俱忠。叔父说了,这种忠臣,理应受到封赏。我和他都是有意举荐萧布衣,可叔父又说了,我们要是举荐,只怕有人议论我们存有私心,今日叔父见到群臣议论纷纷,只为校书郎得不到应有待遇鸣不平,这才斗胆举荐的。”
杨广这下倒是诧异,沉吟片刻才道:“不知道申明公想要举荐萧布衣何官?”
李浑捋着稀稀拉拉的胡子。咳嗽声才道:“在下觉得太仆少卿一职甚为合适。只是奖赏不够,如果再能加封宇文将军说的银青光禄大夫一职,那才是让天下信服的。”
群臣哗然。只觉得不可思议,杨广却觉得这个死老头子这辈子总算说了件明白事,不看宇文述,只是一拍几案道:“既然你们都是没有异议,那朕就封萧布衣为太仆少卿,加封银青光禄大夫,众卿家意下如何?”
群臣互望一眼,除了宇文述外,都是施礼道:“圣上英明,臣下没有异议。”
萧布衣有些目瞪口呆的站在当堂,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抢了弼马温的官做,还加封个大夫的俸禄,半晌听到苏威一旁低声道:“萧布衣,还不赶快谢恩?”
萧布衣回过神来,才知道圣旨有地时候也就是皇上一句话,上前一步谢道:“微臣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眯缝着眼睛看着萧布衣道:“少卿,指望你以后也是兢兢业业才好,众卿家,若是无事地话……”
“圣上,微臣有点事情。”萧布衣突然想起了什么。
众人都是愕然,心道你小子不知道进退,封你个大官没事偷着乐就好,怎么才封了官就有要求,不免贪得无厌吧?
“哦?”杨广倒还算有兴趣,知道这小子从来不为自己求什么地,“你有什么事情?”
“回圣上,多谢圣上和众位大人的抬爱之心,臣本不想多事,只是,”萧布衣犹豫下,终于说道:“只是臣在东都城的平安客栈遇到一人,他是张须陀大人手下的一名偏将,叫做秦叔宝。”
“哦?”杨广有些诧异道:“他不在张须陀手下听令征伐贼党,跑到东都来做什么?”
虞世基快步上前,“回圣上,圣上不是说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张将军,可是张将军才败王薄和杜伏威后,又要征伐贼帅左孝友,征伐繁忙,实在不能赶来京都和圣上见面。”
萧布衣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问题,这个虞世基比谁都明白这个事情,就是不对皇上说,是否有什么用意在里面。可全天下朝臣中要说有敢不见天王老子杨广的,那恐怕只有张须陀一人了。
杨广听到张将军三个字的时候,眼前一亮,颔首道:“朕知道张须陀劳苦功高的,他不来见朕,那是为朕地江山着想,朕不会怪他,只是朕真的有些想念他了。”
萧布衣听到杨广口气和善,第一次对一个人露出如此思念之情,而这人又不是个佞臣,不由很是新鲜,又对张须陀此人敬仰无限,暗想人家不怕马屁,混的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好,自己最近堕落了,官儿一天比一天做的大,火箭一般的窜,可话却一天比
慎,小媳妇一样,不过在杨广身边的压力常人难以想知道他下一刻是暴怒或者是大怒,是赏你的官还是砍了你地脑袋。
“当时微臣出个主意,就让画师快马加鞭去赶画张将军地画像,拿回来给圣上看也是一样,”虞世基又道:“其实萧少卿要是不说的话,微臣也要和圣上说起这件事情的。”
萧布衣见到他推卸责任。也不指出,只是道:“虞大人,下官越俎代庖,还望不要见怪地好。”
虞世基微笑道:“萧少卿忠心为国,何怪之有,说起来倒是我怠慢了张将军的手下。”
杨广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道:“今日已晚,明日宣秦叔宝见驾吧。”
他话一说完。已经起身离开。宇文述铁青着脸也是随即离开。虞世基却是微笑对萧布衣道:“萧少卿,恭贺殿试通过,以萧少卿的背景和能力,我想这个少卿的位置也还是不够的。”
萧布衣明白他话中有话,见到群臣中,也就他和自己在搭话,就算是裴蕴也是早早的离开。倒是搞不动裴阀想着什么,“布衣还没有多谢虞大人的美言,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的谢谢。”
虞世基笑了起来,“少卿说地见外了,忠君之事乃我职责所在,如今少卿是锥立囊中,锋芒自现,别人想要挡也是挡不住。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
萧布衣告别虞世基后。本想去见见秦叔宝,告诉他下苦候地日子终于有了盼头,不过也不想居功。想秦叔宝这段日子都过了,不急于一天,也就作罢。
在客栈住了一晚,才发现贝培地房间总是关的,不知道他到底还在不在。自从裴茗翠回来后,贝培见自己的次数已经少了很多,每次见面都是不咸不淡,萧布衣不想多想,只觉得这路线和自己预期的已经有了很大偏差,可是看起来好像又近了很多?官家贩马当然比私家贩马要方便了很多,他和宇文化及不一样,做事小心些,应该不会留下他那么个大漏洞。
回去与杨得志和胖槐说了,二人都是兴奋不已,都道这个太仆少卿掌管天下的马匹,虽然没有兵权,却是个有丰厚油水的官位,萧布衣可以借官方之名征调马匹,寻找马种,打击天下贩马事业,横征暴敛,一家独大,那以后山寨还不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他这个马官贩马还不是靠了个金山?
萧布衣没有想到二人没有为官,还是古人,却已经知道垄断的妙处,笑而不答,他现在根基前所未有地深厚,贩马看起来不过是水到渠成而已。
第二日萧布衣先去了修文殿,毕竟他也是在这里办公过,杨广没说免他的校书郎,说不定他可以身兼三职,领三份俸禄。没有想到虞世南早早的迎上来,告诉他虽没有圣旨,可是这里他不需要来,萧布衣有些沮丧,旁人却都是艳羡不已,就算柳顾言都是对萧布衣赞赏有加,说早知道萧布衣绝非池中之物,这次从池子中跑出来,那是前途不可限量。
萧布衣如今身为太仆少卿,办公地点不在东城,而是改到了太微城,和御史台离的不远,也就是离裴蕴的办公场所很近。旁边是掌管宫廷诸事的内侍省,太仆寺本有卿一人,少卿两人,不过圣上杨广十分吝啬官位,一般死的人留下的空缺,很久都是没有人补上,比如说吏部尚书牛弘地位置地权利,就被其余几人分摊。太仆寺的卿早死了,估计因为宇文化及的缘故,另外一个少卿不死也得被宇文化及逼走,这就给萧布衣留下个极大地好处,太仆寺他最大,做事无忧无虑。
又是通事舍人黄仆江带他前来,宣读了圣旨后飘然离去,二人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黄仆江早知道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却没有想到他能连升九级,远远在自己之上,萧布衣倒是不以官位的显赫跟着架子水涨船高,还是一口一个黄大哥的叫着,黄仆江心中舒坦,许多事情更是知无不言,说宇文述自从萧布衣抢了他儿子的位置后,倒没有去皇上那里去闹,不过让他还是多加小心。萧布衣听他和杨得志说的仿佛,暗自提防。
坐在舒服的房间里面,满目的富丽堂皇,萧布衣只觉得虽是严冬,却也温暖如春,暗想能享受几年也是好的。粗略的翻了下手头的资料,因为是业务对口,自然比在秘书省多了很多兴趣。他是太仆少卿,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熟悉手上的资料,不出差错为辅,熟悉天下马场为主,在别人还在为买卖马匹犯愁的时候。他却站在常人难以企及地高点,以皇家身份贩马。
想着宇文化及那种人都能把这个官位做的有声有色,萧布衣倒不发愁自己不能应付这个工作。只是看起资料还是有些吃力,之乎者也之流的十分难挨,萧布衣见到手下都是惊凛的望着自己,噤若寒蝉般,骂自己愚蠢,什么时候见到领导进行分析整理工作。这个工作应该让手下来搞。汇报给自己就行。
“你。过来。”萧布衣伸手指了下,一个人诚惶诚恐的过来施礼,“少卿何事?”
“你叫什么,做什么的?”萧布衣看到房间里面共有三人,毕恭毕敬的望着自己
都是自己的属下,新官上任。手下自然要来欢迎报此,他口气自然不用太客气,称兄道弟只怕吓到了别人。
那人长地方正敦厚,听到萧布衣地询问,恭敬道:“属下典厩令,叫做单修文。”
萧布衣愣了下,暗想自己和修文倒是有缘,才离开修文殿。又见到了个单修文。可自己只想做个粗鄙之人,“你叫单修文,这么说文采想必不错地?”
单修文脑门有了汗水。“回少卿,这是家父起的名字,其实我是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不过属下主要掌管饲养马,给养杂畜,不太需要文采的。”
“哦。”萧布衣点点头,“那两个呢,你们离我这么远干什么,看不起我吗?”
那两人见到萧布衣一副无赖的嘴脸,却是远比宇文化及的倨傲要亲切,一人慌忙上前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大人,以前宇文少卿在时……”
他说到这里,被身边黄脸地拉了下,有些惊慌的改了口,“以前的规矩是,没有事情的时候,就不要打扰少卿的。”
太仆寺换了头儿,他们这帮属下知道点风声,这个萧少卿是踩着宇文化及的骸骨走到这个位置的,虽然说宇文化及还没有死,可是都觉得,他是和死差不多了。他老子宇文述是本朝的大将军,他弟弟是驸马爷,饶是如此,都是保不住他地官位,可见眼下这个少卿实在后台很硬,他提及宇文少卿,不是触了眼下这位地霉头?
萧布衣却是不以为意,微笑道:“我的规矩和别人不同,你们有事没事都可以找我的。”
三人互望一眼,都是拱手道:“属下听令。”
萧布衣知道这三人都是老实人,或者是被宇文化及欺负地狠了,软骨病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也是不急,“他是典厩令单修文,你们呢?”
“属下典牧令钱牧,”一人面白无须,双眼和针眼般,汇报工作的时候不知道是清醒还是睡觉,“主要负责杂畜供给以及酥)|事。”
萧布衣口水差点流了下来,心想这是个好活儿,“是不是就是负责供应猪肉羊肉腊制品之流?”
钱牧连连点头,“大人说的一点不错,大人现在可有需要,属下马上去准备?”
萧布衣心道,不是可有需要,而是非常需要,以后有机会,山寨的口粮就可以在你这里解决了,不过现在倒还不急。他只以为太仆少卿就是给杨广养马放马的,怎么想到分类倒还细致。
“暂时不需要。”萧布衣微微一笑,钱牧心领神会,暗道大人说暂时不需要,那就是以后肯定需要,大人初次上任,自己倒要好好孝敬才好。
“你呢?叫什么名字,管理什么的?”萧布衣向最后一个黄面之人问。
那人和其余两个都是一样的恭敬,“回大人,属下车府令张祥,主要是负责王公以下车路和马匹驯驭之法。”
萧布衣喃喃自语,“王公之下马匹驯驭之法?那王公之上的是否要我去帮忙驯马呢?”
“那倒不是,”三人都是陪着笑脸,“大人不用去驯马,王公之上的车路和马匹驯驭是由乘黄令赵成鹏负责的。”
“哦?”萧布衣问道:“这个赵成鹏的职位是不是在我之上?”
三人都是摇头,“不是,这太仆寺大人最大的。”
“那今日我到职,他为什么不来见我,难道要我去见他吗?”萧布衣摆了下官威。
“绝无此事。”单修文急急的解释,“赵成鹏对少卿没有不敬,今天也是早早的等候这里,不过公主让他去教骑马,他不敢有违,只能前去,让属下三人向大人说一声,宽恕他失礼之罪。”
萧布衣点点头,“不知者不罪,我是不清楚,乱发脾气,你们莫要见怪才好。”
三人吓的都要跪下来,“属下岂敢。”
萧布衣这段日子都是低着头做人,说不上憋气,可也说不上威风。前几日见到孙少方摆官威的时候,多少有些艳羡,没有想到现在也有人看自己的脸色,也是好笑,不过总感觉人少了些,“我这个少卿难道只有你们四个属下?”
三人互望一眼,心道这位敢情对太仆寺一窍不通的,这样的人也来当少卿,实在是老天无眼。
“回大人,当然不止我们四个属下。”单修文虽然自谦大字不识几个,可他业务比萧布衣要强了很多,“太仆寺有四署,分为乘黄,典,典牧,车府四署,责任方才属下已经说过。署下官员分令一人,丞不等分配,除了四署令丞归少卿调度外,还有诸牧监分散京都各地,牧监又分上中下三等,主管牛马之生育以及牧养……”
萧布衣正听的津津有味,房门洞开,一人已经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见到萧布衣坐在少卿的位置,大声道:“大人,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