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了,怎么回事?”当天晚上梁振业来到婉贞住处,推门就问道
书桌前,婉贞停下手里笔墨,抬头说道:“盗窃贵重军需,让我给收监了。”
“真有这事?”
“我栽赃的。”婉贞面无表情的说着。
“这……到底怎么回事?别卖关子。”梁振业有些无奈说道。
婉贞放下笔杆,示意梁振业坐下。德云还没回来,婉贞亲自倒了杯茶,递给梁振业。
梁振业看着伸到面前那只纤纤素手,微怔一下,稳稳心神接住了。
“这两个人一直侍候着元帅的饮食起居,要说投毒的犯人,极有可能是两人中的一个,亦或者两人都有份。”婉贞顿一顿,噙了口茶,续道:“即使是另有他人,这二人也必会知道些什么,不是证人就是犯人。我已知道他们都与郑、魏二人接触过,不管他们背景如何,都有嫌疑,我就用了这个办法,在他们帐篷里放上那些东西,栽赃给他们,用这种不大不小的罪名将他们关起来。如此这般,一是给郑、魏二人一个警告,虽然有打草惊蛇之嫌;二是将他们变相保护起来,同时分开关押,应该能知道不少东西。郑、魏一党也不能随便灭口。”
梁振业看着眼前这个精致俊秀的美少年,淡然的神情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微微上翘的眼角露出坚定冷静的目光,遗世独立、自有威仪。
“原来如此,这样考虑也算周到。”梁振业不知该怎样言语这个还小自己几岁的少年,难道是因为生长于名士侠者之家就特别的机智老练?
“官场也是江湖,家父总是这样说。”婉贞笑道,她也明白自己冷淡老成的性情,幼年的经历让她和同龄人比——无论男女,总有些与众不同。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两人?郑、魏二人没有说什么吗?”
婉贞道:“他们确实拦了一下,被我顶了回去。我打算旁敲侧击地审讯,看看能不能查出点端倪。要是他们逼得紧了,我就将人送到幽州去。”
“这样也好。”梁振业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告诉我。”
“明天我开始审讯,”婉贞起身相送,“你若愿意可以过来听一下。”
***
第二天一早,借了西平郡的府衙,换了正式官服的婉贞带着下属大小官员、侍卫和府衙衙役十几人升堂审案。代理幕将梁振业一旁听案。
“带孙兴。”
不一会儿,五花大绑的年轻侍卫孙兴就被押了上来。
“私盗贵重军需,孙兴你可知罪?”婉贞开了口。
“小人冤枉,这是嫁祸,是栽赃,小人从来没有拿过那些东西。”
“哦?不是你做的那会是谁?东西是在你们帐篷里找到的,难道是张恒吗?”
梁振业在一旁听得,心道:演得还很像,明明就是你栽赃给人家的……
“这个,小人没有亲眼看到张恒去偷东西,是不是他也不知道,不过真的不是小人作的。”
“这么说,你最近又没有察觉到张恒或是你们周围其他人又不寻常的举动?出了这种事,不管是谁,都会有点蛛丝马迹吧?你老实招来。”婉贞不露声色,算是循循善诱。
“这个……小人没看到什么……”明显的顾虑一下,孙兴低头说道。
“不拘什么,有什么稀奇的举动,或是和什么人接触,都可以说出来。”
“小人不知。”还是低声说。
婉贞有些不耐烦了,看来是我太好说话了,不给点厉害瞧瞧真是不行。
“真的不知道?”婉贞兴意阑珊地开口。
“小人愚钝……确实不曾……”
“啪”的一声惊堂木,婉贞喝道;“不识好歹!给我用刑!”
衙役迅速行动,孙兴还在下面“大人”“小人”惶恐地叫个不停。有四个人将刑具抬了出来。
是夹棍,前面的小一点,夹手的,后面的大一些、粗一些,夹脚踝的。
婉贞一皱眉,道:“谁让你们用这个的?”
衙役们一愣,孙兴充满希望的叫一声“大人”。
“这种吓唬女人和小孩的东西,你们也好搬上来?没有什么更痛快,更利索的家伙了吗?”婉贞续道,“那些东西用了半天也不过就是听了一些鬼哭狼嚎,浪费时间。给我换!”
衙役们傻眼了。孙兴在一旁听得脸都白了。
连梁振业都冷汗直冒,没想到艳若桃李的美少年,竟然也可以行事如此果决阴狠。
婉贞心想,我这铁血冷面的名声,今天定是要传出去了,演就演得像一点,达到目的才是真的。
“大人,”一个中年衙役有些迟疑,“要打板子吗?”
婉贞砸了咂嘴,不耐烦道:“你们就只会这点东西吗?亏你们郡守还是读书人,眼界怎可如此狭小?炮烙知道吗?罢了,先从最简单的‘披麻戴孝’开始吧。”
这些都是婉贞从那些野史异志上看到的,当时虽然觉得恐怖恶心,没想到今天还真用上了。所谓“披麻戴孝”是有名的酷刑之一,将加了药物、熬得有些溶了的动物肉皮,滚烫的一条一条贴在背上,这已经够要命了,更折磨的是,待这些皮条渐渐冷却下来,已经和人的肉皮粘到一起了,再猛地撕下。那可就真是“撕层皮下来”。再硬挺的汉子也早就晕过去了。
婉贞轻描淡写的将过程讲给下面的人听,并说道:“东西好准备,你们下去收拾吧。总比在打了半天鬼哭狼嚎还不肯交待的好。”末了还加一句,“本来想用炮烙的,不过准备起来有些麻烦,也就罢了。”
下面跪的孙兴已经抖如糠秕,听了这些话几乎背弃过去,他明白这位看似文弱俊美的李大人其实是不择手段的狠角色,终于艰难的说道:“大人留情,小人想起一些事,统统都招。”
婉贞微笑道:“这不结了,何苦费这么多事?不过怕你改主意,还是让他们准备一下吧。”
***
在严刑恐吓之下,孙兴道出了不少东西:一是魏雁辉曾问过元帅的饮食情况,孙兴说,老人口重,左帅常常会觉得饭菜味道有些寡淡,但也不很在意。后来郑涛有时会问起元帅的身体状况,自己也如实汇报,特别是元帅身体变差之后,也是如此,还每次嘱咐孙兴好好侍候元帅。再有,元帅的家丁张恒每次都会在元帅的饮食里鼓捣半天,具体做什么就不知道,孙兴不敢过问。可能是试毒。
婉贞沉思片刻,让人将孙兴带走,随即召唤了张恒。
张恒带到后依然沉稳,看着周围有些散落的刑具也没有什么表情。
婉贞也没有急于问讯,审视着堂下之人。
公堂上一片肃静。
“张恒,”良久,婉贞终于沉静地开了口,“你究竟为什么要往元帅的饮食里下药?”
张恒顿时一怔,脸色忽红忽白。
梁振业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惊奇,他怎么就敢如此断定,而且似乎还不差毫厘?
“本官本不相信孙兴的话,但言之灼灼有理有据,不得不信。本官知道,你追随左帅出生入死十年光阴,但没料到最终竟然真是你做的手脚。如今人证物证都在,连那东西也搜了过来,稍加等待就可知道大夫检验的结果,无论你招与不招,此案已经定案,也无须用刑了。”
张恒忽然拜倒在地,大声道:“大人容禀,小人有冤屈。”
“讲!”
“小人的确将那剂味增料加入了元帅的饮食里,但那并不是小人初衷,乃是副帅郑涛将军指使。郑将军将这味增料给我,并许诺将小人的儿子编入御林军,只求将那味增料每餐放入元帅的饮食中,增加口味。小人本是疑惑,但那时副帅正因为作战不力而被停职,听说忧心元帅饮食减少,以为他想趁机讨好,就答应了。小人也认真检查过,没发现有毒,连我自己都亲尝过,不曾有事。而元帅也确实爱吃了不少,这不是两全其美么?小人的儿子也有志从军,小人实在不想看他驻守这苦寒之地,徘徊生死之间,就希望他能编入驻守京师的御林军,这也是不得已。望大人能够体谅,网开一面。小人不想家中妻儿老小无依无靠,也不想老元帅失望啊。”
婉贞与梁振业对视一下,梁振业微微点头。婉贞随即冷静一笑,喝问道:“你想拉上皇亲国戚来分担罪名吗?可有证据?”
“小人有郑将军的手书,就是将小儿调入御林军的文书和信函。”
信函交了上来,果然是郑涛的笔迹。
婉贞又细细地问了几句,张恒答得都算清晰可信。最后说道:“事关重大,本官还要仔细查证。若果真有此事,本官会酌情斟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