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五当天,宁远园前车水马龙。李府本来没请多少宾客,不过是些同僚同科过来观个礼。谁成想大家都对这才子佳人的婚事有兴趣,不少邻近的居民百姓都围在宁远园附近,等着看新娘新郎的排场。婉贞和李昭对此事毫无准备,一时间不禁有些忙乱,加上府中下人都是临时雇来的,人手还不全,取名“宁远”的这个宅子难得有这么喧闹的一天。
幸而余府的老爷夫人派来了几个老练精干的婆子、管家,不多时场面就有秩序起来。李昭在前面陪客,德云跟着婉贞认识不少同僚,也陪在李昭身边接待客人。
定的是未时迎亲,申时拜堂。未时一到婉贞就在余家家人的簇拥下前往城中余府迎亲。这边宾客也差不多到齐了。李昭忙着跟人还礼,德云则在外面迎接客人。
德云正在门口张望,算着仪式的时间,忽然见一个面生的年轻公子带着个小厮便装而来。看那公子不过十五六岁上下,容貌甚是俊美,皮肤娇嫩,衣饰华美,可见定是富家公子。就连跟着的小厮也长得十分清秀,竟像是……竟像是女儿家来着。
德云跟着婉贞,眼力已经磨练出来,见这对主仆不同一般,连忙迎上去,问安道:“这位公子请了,可是来参加婚宴的?”那公子细声细气地答道:“正是。与你家大人有过数面之缘,特来……特来道喜。”
德云道:“小人眼拙,请问公子可是大人的同科?”
那公子有些支吾,身旁的小厮见了,忙答道:“我家小公子是南安郡王世子,与李状元在宫中会过面,因赞赏李大人的文采,今日特来拜会。”因当年的五皇子夺位。嫡亲的亲王几乎全族倾覆,倒是皇室远亲都被封了公侯、郡王。这南安郡王是当今圣上的堂兄,听说年过五十,不喜过问朝政,膝下只一幼子,也不怎么与达贵交往。
德云一听这身份,料想必是婉贞几次入宫面圣时与这位公子有交往。虽然没有下帖子请,但王世子亲自前来是多大的面子,赶紧道:“原来是小王爷,恕家人失礼了。快请进。”不敢让其他人引路,德云自己带着这位小公子直接到了迎客厅。安排了上座。又连忙知会了李昭知道。HTtp://wwWKcN
李昭一向随性潇洒,一听到这些什么大人、官人地,已经头痛不已,听闻又来个小王爷,更加叹气。心想:娶个亲都如此麻烦,到底是世人唆,只找一清幽之地与三五好友举杯共庆不就好了?一边这么想。一边还是连忙出来。
这边正忙得不可开交,外面忽然喧闹起来,家人来报,有三四支挑夫队伍整齐地停在门口,似乎是来送礼。李昭和德云连忙出去看,却见门口摆着大小箱子有二三十口,上面雕花细致,彩绘朱漆。甚是精致。那些挑夫也都衣衫整洁,虽然不是统一的服饰,却也不失了体面。
为首两个大汉站在门前,见李昭出来,拱拱手道:“这位公子请了。咱们特来恭贺凝梅姑娘和李状元百年好合,这里有些个贺礼。还请收下。”
李昭忙道:“这位大哥敢问如何称呼?在下先替小弟谢过。”
另一个汉子道:“原来是李状元的哥哥,那必是李侗先生的长子了?可是闻名江湖的李昭相公?”
李昭道:“不敢,正是区区在下。小弟已去迎亲,请两位里面歇坐,等一下共同观礼。”
那汉子一摆手,道:“我等粗人,就不叨扰了。我等并不与李大人相识,因曾受凝梅姑娘大恩,此番姑娘出阁配与良人,我等前来贺个喜。这些薄利略表寸心,敬请笑纳。”
李昭忙道:“这怎的好?各位也不急于一时,还请喝杯喜酒再走。”
那汉子道:“李大人这里,我们不好久留,还请相公收下贺礼,我等就要离开,免得等会儿冲了迎亲的仪仗。”另一个汉子也说,“正是正是,到时候姑娘见了我们……不,是余小姐见了我们,反而要嗔怪我们坏了她地好日子,哈哈。”
李昭见这些人来路并非正派,尤其那两个汉子,一个额头上隐隐有道伤疤,另一个络腮胡子,嘴角下撇带着煞气。他自然明白这等人情世故,点了点头,抱拳道:“如此在下也不多留了,改日定当还礼。”
两个汉子连连摆手说不必,又道了几句恭喜的话,便带着人走了。HTtp://WWWKcN李昭命下人将这些礼箱抬到里面院子摆好。的回来了,下人们纷纷出来排好。但见队前婉贞骑着枣色骏马,一身大红礼服,映得玉肤明艳,俊美非常。两边吹打的艺人也都服饰鲜明,很是喜庆。再后面便是一顶四人抬的花轿,轿顶用绸缎做地七彩牡丹,轿帘是苏绣的鸳鸯戏水,甚为精美。李昭心里笑这余家的排场:因为是商户出身,余家不能用八人抬得大轿,只能在轿子身上下功夫,再加上这送亲的队伍,可见余家真舍得砸钱,努力攀上这位天上掉下的官家姻亲,让李宛这俸禄不多地状元女婿风风光光地办婚事。
不少过路人见了,也都纷纷停下,看着热闹。当年御马游街赴琼林宴的状元公如今娶了有名的花魁,大家自然好奇。不多时,府门前后更围了个水泄不通。
婉贞下马,跟李昭招呼。李昭迎上去,道:“时辰还早。请新娘稍稍休息,等到吉时拜堂。”“好。”婉贞答应。回身见轿帘挑起,两位喜娘扶着一身艳红喜服地新娘出来,只可惜头上盖着喜帕,只见那杨柳般窈窕的身姿,就知道这下面定是美人。再加上新郎官的样貌,如此真可谓是璧人。
婉贞牵着红绸带与新娘一起入府。里面的宾客听说迎亲的队伍到了,也都出来观看。婉贞一路走一路还要向各人见礼。认识不认识的都十分客气。
申时一到,新娘在喜娘的陪同下来到大堂。
婉贞嘴角带笑,站在大堂中间;余府两位富态地老爷夫人已经赶了来,坐在高堂地位子上,满脸堆笑;众人更多是好奇地等着看这对颇有传奇的新人成礼。婉贞心中则想: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人生两大快事都被我尝到,且夫人还是名动京城的美人。不知其他男子如何作想。
礼官高亢的声音响起:“一拜天地,尽忠仁爱;二拜高堂,孝顺尊长;夫妻对拜,相敬如宾----礼成----”
新娘子就要被送入洞房,却被贺喜的众人拦住。凌霄等几人是征突厥时与婉贞并肩作战地。不比其他同僚,自然要闹一闹这对新人。凌霄同马天赐一起,笑嘻嘻地拉住婉贞道:“我们这可是冲着才子佳人地名声来地,就这样让新娘子进去了,岂不平常?新郎官可要让我们见识一下才好。”其他人见有人要闹。也都应声附和。
婉贞笑道:“我与内子的事,你们大多知道,也不必闹什么了吧?只有一样。我当初作得一首诗,内子已经改为曲词,趁着今日大家高兴,我们合奏出来,你们看可好?”
众人欣然同意。婉贞当下取来瑶琴在新娘面前摆好,自己向李昭要来玉箫,引宫按商,合奏起来。原来婉贞与李昭等人合计。料到会有宾客闹婚,便先行准备好演上这一出。新娘伸出纤纤素手,轻声吟唱,正是当日婉贞写给她的那首七绝所改:
“春蕾绽放春叶蓬,恋曲如花绽春声。
相思本是无凭语。浮华世外幸此生。
花翩飞催君醉
舞迷离凝妾泪
遥诉情衷韶华尽,万千思绪寄长空。
一望乡关烟水隔。萍身他乡如雨虹。
孤灯独坐无泪处,始将隐痛抑心悟。
此去愿君少愁伤,苦楚辛酸皆与吾。
日夜恋念添秋思,红萼无霜染白头。
朝暮成习上心头,惦念吾君登玉楼。
花翩飞催君醉
舞迷离凝妾泪
时披孤月愁肠锁,梦断身觉冬夜寒。
一场寂寞凭谁诉,但奢藉慰三两言。
夏暮夕风照满怀,云托蜃气现楼台。
彩云欣欣已出岫,万般只为与君逢。
念君夜夜费思量,恋曲声声唤君名。
惟愿与子偕终老,浮华褪尽幸此生。”
琴声不绝,玉箫悠鸣,余音绕梁,动人心肠。
一曲终了,众人感叹绝妙好辞时,新娘被送入洞房。婉贞在外面待客,请客人入席。
李昭忽然记起那个小王爷,想告诉婉贞接待,却左右寻不到人。在外面张罗的德云倒是见到那对主仆,连忙迎上去,道:“小王爷,里面已经开宴,请上座入席。”那公子神色有些落寞,眼角波光闪闪,低声道:“不必了,观了礼本王就要回府了。”说罢就急匆匆地带着小厮走了。德云生怕是里面怠慢了,连忙去回婉贞。婉贞听了,诧异道:“南安郡王世子?我不曾见过阿。”让德云细细描述形貌,婉贞一怔,喃喃道:“难道竟是……她?怎么可能……”再去寻时,已不见了踪影。
不到酉时,酒席就慢慢散了。婉贞回到后院,进了新房。但见花烛低照,影色斑斓。屏退了喜娘和丫鬟,只剩下她二人时,婉贞轻声笑道:“好姐姐,让小生想得好苦。”
掀了喜帕,见美人粉面含笑,丽色照人,却回道:“小孩儿家再同我胡闹,看我不赏你一巴掌。”
二人同时笑了出来,婉贞道:“这真真假假却也折腾地人好生累乏。我帮夫人垂垂肩。”
“罢了。以后我们便是同舟共济,不必再客套什么了。”
“好,如今姐姐的表字是晓茹,可叫的?”
“随你吧。不过凝梅已是过眼云烟,无须再提了。”
皇宫御书房中,大总管程恩匆匆走上,回禀道:“陛下,公主已经安全回宫了。现在在寝殿里用膳呢。”
成宗批阅奏折的手停了下来,道:“哦,有好好吃饭么?”
“是。似乎有些劳顿,不过倒比之前有些精神了。”
“恩。”成宗想了一下,道:“浙东的饥荒闹得严重了,拟旨:调李宛至户部,外放浙东杭州,奉旨赈灾,五日后启程。”
程恩奇道:“五日后么?”
成宗笑道:“救灾如救火,不得迟了片刻。虽然是新婚燕尔,也没办法了。”推荐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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