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丰走了,杨秀清回到书房里静静地一个人坐着,好久动都没动一下。
“殿下,给卫国侯黄玉昆的诏令已经拟好了,这就发出去吗?”傅善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小声地询问着。
“恩!”杨秀清随口答应着,马上又叫到,“等等,先别去发,就放你那里搁着吧,回头再说。”
“那我先把公文都拿来,给殿下读读吧?”傅善祥望着殿下那棱角分明、刚毅的面庞,心里有些激动。
“善祥啊,你说安王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呢?”杨秀清对她的话未置可否,却平静地问着她。
傅善祥眨巴了几下眼睛,“殿下是问哪个方面呢?”
“那就先说说为人吧。”杨秀清指指椅子,示意她坐下说。
傅善祥笑了笑,没坐,“我感觉安王是个很会知道关爱别人的人。对别人我不去说,就单对殿下您而言,安王极尽所能,在天朝树立您的形象,这是任何人都做不来的。一想起昨天的情景,我到现在还觉得感动。大家对殿下您尽管没有叩拜,没有欢呼东王九千岁,可是他们的情感都已写在了脸上,牢牢印在了心里。兵法上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天京城要是所有的百姓都这样,那咱们天国的大业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是啊!”杨秀清脸上显出来光彩,“可是有个大家都不能回避的问题。红军人数不多,却已经博得了几乎所有遇上过他们的人的交口称赞。而红军的将士,又无一不对安王钦佩的五体投地,一旦红军继续发展下去”他说到这儿停住了,盯看着傅善祥,没有继续朝下说。
“殿下担心的有些多余了。”傅善祥挨着椅子边儿坐了下来,欠着身子微微笑着说,“清妖也有自己的八旗军队和绿营兵之分,可他们最终都是终于皇上的。钦佩安王并不代表将士们就没有了自己的思想,我也钦佩安王,而且可我一样还终于天朝,爱戴天王和殿下。我敢肯定,安王绝对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和您争权夺利。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像他们歌儿里唱的那样,有人去违背了人民的意志。”傅善祥垂下眼帘,轻轻地说。
“老百姓的意志太多了,我们怎么可能一一的都去满足。”杨秀清摇摇头,两手互相抻抻自己的手指,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满足得了和满足不了是一回事,想不想去满足他们可是另外一回事了。”傅善祥笑了,又认真地看着东王,“殿下,其实天朝里无论是谁,以前最担心或者说是最害怕的是什么?”
杨秀清疑问地望着她。
傅善祥轻轻地吐了口长气,“其实,他们都不愿意看到殿下的天父附体。臣曾说过,那样做的结果,只会使您和天王产生更大的隔阂。现在不同了,安王和宁王要是谁代天父言,天朝上下不会有人不遵守。可他们没有这样,即使遇到了难解之题他们依旧如故,默默地承受。可见他们对天朝的一片赤诚!”
杨秀清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呵呵地笑了,“善祥啊,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安王了?”
傅善祥脸微微地红了。她赶紧低下头。
杨秀清笑的更开心了,笑了一会儿,他问着还在羞涩的傅善祥,“那你说,海丰老弟既然知道关爱别人,怎么还要把石镇吉处以点天灯的酷刑呢?为什么又不希望我出面赦免他?”
傅善祥一愣,“殿下,石镇吉怎么啦?为什么要处死?”
“哦,是这样的,”杨秀清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傅善祥,“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傅善祥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凝视着东王,叹了口气,“殿下,记得刚进府的时候臣就曾问过,禁止正常的男女婚姻,全城施行男女分馆是否应该?殿下回答的是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半年的时间不到,分馆的弊病就一览无余。殿下英明,及时改正了分馆的制度,可是”说到这儿,她的微微一红,“可是为什么会留个尾巴?洞房花烛、老来得子都是人生之至喜,天朝要还百姓一个太平的盛世,却为什么要剥夺他们最起码的人生权利?”
“话不能这么说,”杨秀清摇了摇头,“首先,要维护天朝的威严,也就是法度不能朝令夕改。分馆取消是对,可我总觉得仓促了些,也许很多人为此会感觉天朝的法度如同儿戏。另外,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好东西要一点一点的给他们,才不会引起他们过分的贪婪。通婚这个问题很复杂,既然我们不同于清妖,就要有和他们不同的规矩。是否准许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三妻四妾的娶呢?对官员怎么办?对天军是不是要特别的规定什么?这都需要认真地考虑。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傅善祥看着东王,摇摇头,“真的那么糊涂吗?安王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怎么会不想去救石镇吉啊,可是,他还想救的是所有的人。”
杨秀清歪头看着这个聪明绝顶的姑娘,“我当然不糊涂,可是我要是就不按着海丰老弟下的赌注走呢,哈哈,那这个坏蛋该后悔了吧?”
傅善祥哼了一声,一撇嘴儿,“那早晚后悔的是殿下您自己。”
“我后悔什么?”杨秀清似乎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要是做了,就从来不后悔。”
傅善祥咯咯地笑了,“不后悔才怪。历来一个事业都要有人去付出,去做奠基石的。殿下要不想做被万民爱戴的人可以,石镇吉无非为了国法军纪付出了本就应该付出的东西,没有人会为此去骂安王如何的残暴,毕竟法度不是安王制定的。那么最终有一天,就像殿下从前考虑的那样,法度要改,挨骂的会是谁呢?要换了别人掌握新军,兴许巴不得看着石镇吉去送死呢,其结果只能促使新军产生对天朝的怨恨,为人所利用。”说着,她站起身,顽皮地冲着东王伸出一只手,“不信我和殿下击掌打赌,法场上安王殿下的挥泪斩马谡唱的绝对精彩!”
“你这个鬼灵精!”杨秀清摸了摸脸上的疤,“这么说你也断定我会照着海丰老弟划的圈儿走了?”
傅善祥看着他,有些激动,“殿下,不是您在按照安王划的圈子走,是安王已经知道了您的心理。他知道未来,当然也明白您将来会做的一切,无非是叫您早些做罢了。我相信殿下会那么做的,因为殿下一直在想着叫天朝兴盛,叫百姓安居乐业。像这种关系到百姓和天朝所有人员切身利益的事情,早做要比晚做更好。另外还有一点,就是”
杨秀清已经站了起来,在地上缓缓地踱着步,见她不再往下说了,就扭头用鼓励的眼神儿看了看她,“就是什么?”
“我还不知道以前安王都跟您说过什么,”傅善祥笑了笑,接着说到,“但我想说的另外一点就是,安王殿下非常信任您,而且知道您的才智。换句话说,他更想和您联起手来,一起治理咱们天国。其实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安王非常的尊重殿下。”
“你说的有点儿道理,”杨秀清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托着腮,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对傅善祥,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到,“要看看,改是早晚的事,可是要慎重。还是先叫他们自己处置吧,我倒真想看看他们训练出来的军队在这种情况下的表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