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参崴,关东军司令部驻地。
自三八年将东西伯利亚及远东地区纳入管辖后,关东军司令部便由沈阳转移到了海参崴,以加强对上千万平方公里新拓土地的控制。
上午九点,正在召集会议商讨如何支持北美战事的梅津美治郎大将,接到前线发来的“各大机场遇袭陆海空航空队危在旦夕”的消息,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把周围的军官吓了一大跳,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到休息间,并叫来医生。
过了几分钟,在医生紧急救护下,梅津美治郎醒转过来,立即从会议室休息间的床上跳起来,大步来到会议室隔壁的作战室,凑到大幅地图前仔细观看。
一群将佐纷纷簇拥过来,关东军情报参谋西村敏雄大佐低声禀告:
“根据情报,我们的对手一次性就出动了两千多架战机,即便是正面对上,我们的航空队也未必是其对手,更不要说遭受这种卑鄙无耻的偷袭了!因此,我们分析,这是敌人意图夺取制空权、发起大规模进攻的先兆!”
“边境地区有消息传来吗?”梅津美治郎转过头大声问道。
通讯参谋村中嘉二郎大佐立即上前,汇报道:
“目前边境线一带,遭到南支那军队数万门火炮的攻击,北起贝加尔湖,南至察哈尔的二连浩特,全部遭到大规模炮击,其持续时间和烈度都是空前的!按照常理,南支那军队极有可能在炮击结束后发起全面进攻!”
梅津美治郎神色严肃,回过头看了一遍地图,再次问道:“航空队有没有可能向边境线一带派出侦察机。了解南支那军队的动向?”
众将佐面面相觑,最后是关东军副总参谋长池田纯久少将站出来:
“由于通讯联络中断,现在各大机场进一步的消息还未传来......从中断联系前发回的最后消息判断,前景不容乐观!对方似乎对控制满洲和远东地区的制空权势在必得,肯定有万全的打击计划,我们航空队的战机尤其是侦察机能够逃脱打击并保存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估计是由于怕误伤中国人,支那北部地区包括天津、保定、石家庄、北京等地的机场均未遭到攻击......司令官,我有个提议。我们是否可以请隶属于支那派遣军的第一飞行军派遣侦察机了解敌情,以便我们了解前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以!”
梅津美治郎挥挥手:“立即向支那派遣军求援!这会儿驻蒙军也遭到了攻击,我想畑俊六君也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池田纯久少将领命而去,这时一名参谋拿着份急电匆匆入内,村中嘉二郎大佐接过电报。看完后脸色大变,急声对梅津美治郎道:
“司令官,黑河、嫩江、龙门镇、海拉尔、满洲里、扎兰屯、阿尔山和索伦等城镇皆遭到流窜于大兴安岭的支那游击队攻击!从其进攻的规模和力度来讲,已经远远超过了驻军对游击武装火力的认知,各守备部队纷纷来电请求战术指导!”
“巴嘎!”
梅津美治郎勃然大怒:“连支那游击队也对付不了,他们是干什么吃的?难道安逸久了,连开枪都不会了吗?严正警告他们,一定要坚持。守土有责,城镇是从谁手里丢失的,谁就自动剖腹向天皇陛下谢罪!
“自第一方面军调到北美作战后,我们关东军兵力本就严重不足,若是再胡乱调动,这场仗就不用打了!记住:在对手没有出招之前,我们任何过激或者不恰当的反应,都有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明白吗?”
“嗨!”
村中嘉二郎领命而去。但随后传来的消息却不容乐观。
许多地方从一开始就被城外突然出现的军队给打懵了,北部和中部地区还好,由于受高山山地地形限制,对手都是些步兵,最多出现传说中那种悬停在空中的飞行器助战,虽然战局发展对日军很不利,但到底维持了一段时间。
可靠近蒙古边境的草原地区就不行了。海拉尔、满洲里等地都出现了坦克和装甲车,守备部队只能用血肉之躯与对方对抗,伤亡惨重,导致以新兵为主体的日军士气下降很快,许多城市没过多久就被敌人拿下。其缴械过程之速让人瞠目结舌,梅津美治郎想寻找责任人都没有机会。
这个时候不管反应再迟钝的人,都知道情况不对了,游击队能拥有这么强大的火力吗?这肯定是安家军的正规军,否则无法解释眼前丢盔弃甲的一幕。
上午十点,北京方面传来消息。
从南苑、天津、保定、大同等机场起飞的第一航空军的侦察机,飞临察哈尔和东北空域时,遭到优势敌机的围剿,敌人的战斗机速度极快,普遍都在600公里/小时以上,除了少数侦察机依靠灵活的盘旋和规避,侥幸逃脱打击外,其余均在对方战机的围殴下“玉碎”。
由于越向前遭遇的战机越多,幸存的四架侦察机已经丧失进取的胆气,匆匆返航,回报的“满蒙的天空已经被对手占据”的讯息,让所有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上午十点一刻,最后的谜底终于揭开。
从北方贝加尔湖到南方察哈尔、绥远的边境地带,均发现安家军大规模的机械化集群!数千公里的战线上,全部是一望无际的坦克海,所有前线将领均发来“请求战术指导”的求救电。
梅津美治郎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勉强挣扎着来到会议室,紧急改变会议议题,要求所有与会将领拿出对策,以应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
到了中午一点半。会议还没有结果,噩耗已如雪花片般纷纷传来。
大多数地段的边境线均被突破,各师团及独立混成旅团、边境守备联队被围歼“玉碎”,后方城市纷纷落到敌手的消息,让会议室始终笼罩着紧张与绝望的气氛。
稍后,从各个机场传来的最新消息,更是把大家的情绪拉向无底的深渊——陆海军航空队果然如想象的那样全体“玉碎”了,在机场大火中侥幸存活下来的航空兵们在目睹自己的爱机及机场惨状后。纷纷试图自裁,但被大本营派出的搜救小组及时制止,他们将被统一送往旅顺港,搭乘运输船归国接手新的战机,短时间内。满洲和远东地区将无战机助战。
下午两点,东西伯利亚也传来让人肝胆欲裂的消息——关东军接手俄国人在东西伯利亚贝加尔湖以东山区辛辛苦苦构筑数十年的堡垒群,并且消耗巨大人力物力加固的战线,竟然被安家军诡异突破,如今恰克图、博尔吉亚等边境城市已经沦陷,乌兰乌达正在遭受安家军优势兵力的进攻,而彼得罗夫斯克、赤塔等重要城市也都受到直接威胁,西伯利亚铁路沿线已经是风声鹤唳。大多数地区的驻军均向关东军司令部致电询问战况。
“敌人究竟动用了多少军队?在如此辽阔的战线发起如此大规模的、不分主次的进攻,敌人难道想将我们关东军一锅端吗?”
梅津美治郎满脸都是痛苦之色,左右手的食指均死死地按住太阳穴,强压头部巨大的撕裂痛感喃喃自语。
“司令官,现在我们应该果断地向前线派出部队,确保齐齐哈尔、哈尔滨、洮安等重要城镇的安全!一旦这些城市丢失,则我们将失去对北满铁路的控制,届时敌人可趁势而来。顺着铁路南下,威胁长春、吉林、四平、开原等城镇的安全,进而沈阳等核心工业区也将成为对方觊觎并打击的对象!”
满铁株式会社总裁大村卓一焦急地对梅津美治郎说道。
“派兵?如今对方的虚实全然不知,短短的半天时间,已经有五个师团失去了联系,哪怕再投进去五个师团,又能如何?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必须弄清楚对手下的赌注有多大,才好针对性地做出安排,否则那就是拿帝国勇士宝贵的生命开玩笑!”
副参谋长池田纯久少将显然不赞同大村卓一的主意。
经过连续数年的征兵,日本国内的人力资源已经用到了极致,十六岁到四十岁的青壮年几乎抽调一空。如今日本国内的工厂企业,除了技术骨干外,其余的岗位大多由妇女和老幼出任,而在澳洲和东南亚,工厂里充斥着土著的身影,这个时候如果把关东军全部消耗在满洲和远东地区,近百万青壮的损失,将导致日本的“圣战”不可避免地走向下坡路。
“可是——”
大村卓一怒视池田纯久:“难道帝国花费巨大心血拿下并建设的满洲,就这样白白地便宜支那人不成?现在这个时候,根本不是分析利弊的时候,我们唯一需要的就是用我们的血肉,去堵住支那人的枪口,用我们的尸体去阻挡他们的机械化大军的推进!”
池田纯久嗤之以鼻:
“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贸然出兵,一旦把手里所有的机动力量全部消耗掉,谁来负责?满铁的利益要维护,但我们忠于天皇陛下的英勇勇士的生命,就可以轻易挥霍吗?”
“够了!”
梅津美治郎大声道:“吵什么吵?现在大兴安岭和小兴安岭的关隘已经失去联系,再想据险而守已不可能......再说了,这些关隘再险要,能够比东西伯利亚那些经过俄国人几十年修筑我们又再次进行加固的要塞群更牢固吗?
“敌人一定拥有可怕的武器,能够无视于我们的天险和地利......我已吩咐各地驻兵向大城市集中,敌人不管再强大,也不可能无视那些支那百姓的安全,这或许就是我们死中求活的唯一机会.......”
大村卓一不悦地站起来,挥舞着双拳大声咆哮:“这是消极,这是畏战!我一定会把司令官的话原原本本转告内阁和大本营。还有天皇陛下......”
“有结果了......”
一个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大村卓一的话,关东军参谋长笠原幸雄中将、第一课长田村义富大佐与情报课长村中嘉二郎大佐一起走进会议室。
先前说话的笠原幸雄中将直接来到地图前,拿起指挥棒,道:
“我们在边境一带潜伏多年的情报人员传来了较为确切的消息,仅仅满洲里一地,敌人师一级的番号就有三十多个,其中二十多个是安家军神秘的坦克集团军下属的坦克师和装甲师的序号......
“而从开战后各地反馈的消息分析,各地区均有机械化部队出没。也即是说,各条战线应该都有安家军强大的坦克集团军参战,因此保守估计,此次南支那军队至少出动了四十到五十个集团军,动用的战机超过两万架......
“综合种种情况。我们作战部和情报部得出结论,安家军的主要攻击方向由北向南,分为六路,一路顺着贝加尔湖直接扑向乌兰乌达,二路则攻向赤塔,三路应该是瞄准了中东铁路,四路通过四洮铁路直逼沈阳,五路的目标是热河。六路的进取方向是察哈尔、绥远,后两路大军不排除挥师入关的可能。
“我们分析了安家军的意图,他们极有可能利用这次突然袭击,一举拿下远东、满洲、北支那地区,奠定其逐鹿中原问鼎华夏的优势。如今中国周边地区,皆已被安家军包抄,其领袖安毅已经取代蒋中正,成为最有希望统一全国的军阀!
“要实现这么大的战略。保守估计其动用的军队在六百万以上,而且这全部都是武装到牙齿的现代化军队,其机械化程度之高,比起我们的盟友德国军队也不遑多让。反观我们关东军,兵力只有八十多万,其中大部分都是新兵,如今在第一波接触中。已经有近十万玉碎,这个仗要维持下去会很困难!”
众将一听,脸色大变。
大村卓一不信地问道:“安家军总共有多少军队?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出动六百万?就算是帝国陆军,现在也不过九百多万人......”
情报课长村中嘉二郎大佐回答了大村卓一的质疑:
“到目前为止,南华本土包含西南三省及陕南、湘西地区。已经有三亿多人口,武装一千万军队绝无问题,留下一百万守安南及马来,一百万守缅印,一百万守西亚,一百万在乌拉尔,还有六百万军队可以腾出手来!
“此时此刻,我们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前线的快速失利已经告诉我们,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几乎无法击败的敌人,最好的选择是......”
说到这里,村中嘉二郎有些沮丧地坐下了,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话中未尽之意。
“总兵力近十比一,战力对比估计是二十比一,这个仗如何打?”梅津美治郎的问题,让每一名与会将领都低下了脑袋。
第一课长田村义富大佐建议道:
“如果是本土,我们自然可以寸土寸兵,让每一寸土地都成为埋葬敌人的坟墓,可这里是满洲,虽然数年来我们不断移民,但现在也仅仅只有三百多万人口,根本不足以实施与敌玉石俱焚的战略!
“我认为目前的情况,已经非我们关东军自己能够解决,我提议把实际情况向大本营反馈,我想石原参谋长会拿出切实可行的战略!如今帝国已拥有澳洲,满蒙生命线的作用正在削弱,至不济我们可以退守大海,保存实力,根本没必要打这种没有把握的仗!”
所有人都一阵沉默,这个时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绝非聪明人所为。但是,作为长期结束武士道熏陶的军国主义分子,让这些人主动承认失败,却是那么地艰难,因此只能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立场。
“好吧!”
梅津美治郎点点头:“把今天的会议记录整理出来,发给大本营,我们只需做好我们的本职工作......”
说到这里,梅津美治郎站起来,目视全体将佐一眼,大声吩咐:
“现在我命令:驻防牡丹江的第一二二师团、驻防穆棱的第一二四师团、驻防八面通的第一二六师团、驻防罗子沟的第一二八师团,紧急赶赴哈尔滨,据江而守,防止支那军队渡过松花江......我这里加一条,但要叮嘱前线指挥官切勿先行透露,以免挫伤将士们的作战积极性——若战局不利时,可以允许他们向东撤退,据守牡丹江、老爷岭等地,甚至可退至绥芬河......只要战线维持在本战区内,哪怕能多争取一天时间也是好的;
“由于嫩江以西地区已无险可守,责令驻防齐齐哈尔的第一四九师团,紧急向西南方向撤退,该师团将配合地方守备队,据守呼尔达河及洮安城,确保南满工业区第一道屏障的安全;驻防长春的第一四八师团,北上长滨铁路松花江渡口以南的高家店,构筑沿江工事,防止支那军队攻破哈尔滨后,趁势南下;
“驻防通化的第一二五师团、驻防延吉的第一二七师团、驻防敦化的第一三九师团,火速西调四平、开原和铁岭,依托大黑山和摩离红山,构筑绵长工业区的第二和第三道防线!驻防沈阳的第一三六师团,西进至辽西打虎山,堵住由打通铁路(打虎山至通辽)与北宁铁路西进沈阳的道路。最后,第九十六师团守卫沈阳,第一二一师团在海军的帮助下据守盖州河及和尚帽山,拱卫辽南大连、旅顺地区。
“所有的行动部署就是这样,远东地区的部队另行调度,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凝滞安家军南下辽河平原工业中心地区的步伐,尽可能地争取时间。不管大本营最后下达命令是血战到底还是选择撤退,我们都要坚决执行!参谋长,还有要补充的吗?”
梅津美治郎看向参谋长笠原幸雄中将。
长笠原幸雄中将也站起来:
“我们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因此,各部撤退时,应该炸毁沿途的铁路、公路及桥梁,销毁一切渡河用的船只。同时,后方的各工业区应该立即停止生产,将所有机械设备,特别是那些国内及澳洲紧缺的产业的设备,优先予以拆除,尽快送往辽南装船,运往本土或者澳洲!
“此外,我们应该知会朝鲜军,做好防守及撤退的一切准备,我怀疑安家军此次出击,并不以光复满洲、远东地区为其最后目标,朝鲜也在攻击范围之内!那些自小接受帝国思想教育的朝鲜青壮年,应该即刻送往本土和澳洲,他们将作为帝国兵员,及时补充前线损耗!
“最后,我们要把满洲地区的三百万侨民全部武装起来,不管最后是否撤离,他们都将辅助我们作战,为帝国伟业贡献一切!”
“哟西!”
梅津美治郎赞赏地向笠原幸雄点了点头,随后吩咐道:“将参谋长的命令一并下发下去,值此关东军生死存亡关头,望诸君放下一切成见,携手合作,为帝国霸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嗨!”
所有将佐一起站起,向梅津美治郎鞠躬致礼,随后作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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