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郑槐序抬脚,朝陆容大步走过去。
到石床边,他停住,居高临下的瞧着按着眉心的陆容,伸出手:“走吧。”
陆容余光瞥见,那手关节凸显分明,勾出手背上四道骨根,连至腕间,劲直又修长,名家都勾勒不出的完美线条。
但是……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郑槐序挑眉,将她的反应心思尽收于眼底,却还是配合的应道:“什么?”
陆容嘴角轻扯:“人都是要吃点亏,才晓得自己有多么自大的。”
话音才落,陆容猝然抬头看向郑槐序。
她的手极快扣住男人的手,将其用力往石床上一拽,自己则借力翻身。
不过半秒,陆容和郑槐序的姿势就掉了个头。
男人被按在石床上,脖颈间是锋利的匕首。
他的手则被扣在脑袋上方,腕间命脉在身上小姑娘另一只手中。
陆容冷冷注视着他,眼底杀意汹涌,匕首尖锐的一端逼近男人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她说,“你该不会以为,我回到自己的身体后,还会同那具身体一样垃圾吧?”
其实至始至终,男人都没反抗。
就由着陆容将他按倒。
此刻,听着陆容的话,郑槐序定定看她片刻,低笑了声:“出气了?”
“什么?”
陆容一愣。
男人似笑非笑,漫不经心的声音低沉:“随你闹也闹了,该办正事了。”
他身上的陆容清楚看到男人眸色骤然危险起来。
直觉令她不加犹豫,攥着匕首的手狠狠往前一划。
然而,中途却被迫停下。
男人出乎意料的直接挣开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攥住她的手腕,使她不得再寸近分毫。
猝不及防的陆容瞳孔微缩。
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倏地挺身,将她反压在身下。
扣着陆容手腕的手用了点力,陆容吃痛松开,匕首哐当一声掉在石床上。
她神色一厉,屈腿重重攻向男人下面。
黑暗里,陆容似乎听见对方低笑一声。
但随即,她的腿就被按住,动弹不得。
明明男人没用什么力,甚至神情轻松的很,但陆容就是被压制的死死的。
陆容咬牙切齿:“松开!”
“现在能听话了吗?”
男人嗓音慵懒,带点随意的笑意。
陆容感受到了赤果果的挑衅,瞪他:“要我听话,你他妈仿佛是在做白日梦??”
“既然如此……”
郑槐序挑了挑眉,黑眸微眯,语气温柔又危险:“那就别怪我了。”
陆容心头一跳。
下一刻,她后颈突然一痛。
昏沉瞬间淹没了她。
郑槐序面色如常的瞧着陆容昏过去,收回手。
视线下移,落在陆容的脸上。
少了方才的锐气,安静才显乖觉。
明明是同现在的戌影一模一样的脸,但他出奇的觉得陆容顺眼。
男人低笑一声,幽幽的道:“果然,还是乖点更讨喜。”
话落,男人撑着石床起身下去,随意的扫了眼地上的戌影和陆容先前用的身体。
随后再也没看,直接走到一旁石壁前,伸手在上面摸索着,很快找到自己想要的按下去。
石壁打开,露出一个暗道。
郑槐序转身走回到石床前,将陆容打横抱起,顺着暗道离开。
而他离开后许久,石室才迎来新的人。
……
这一昏,陆容怎么也醒不来。
是意识还清醒着,但仿佛被困在了某个空间里,无法出去的那种。
直到不知过去多久后,陆容感觉自己的手心里似乎被塞了个什么东西。
触感像是块玉。
陆容还没来得及想更多,眼前突然白光乍现,异常刺眼。
她本能的遮住眼睛。
再睁眼时,陆容瞬间怔住。
只见周遭已经不是先前的漆黑无际,一片陌生而奇异的白色空间取而代之。
她低头,脚下像是踩着水面,走动能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倒映着她的模样。
抬头往上看时,头顶湛蓝的天幕仿佛近在咫尺。
但她尝试伸手去触碰,又发现它异常遥远。
这叫陆容不禁皱眉。
郑槐序是把她的魂体关在一个单独开辟出的空间了?
就在这时, 陆容身后蓦地响起一道清脆柔和的女声。
“我们终于见面了。”
陆容眼皮子微跳,立即转过身去。
往前一看,她猝然怔住。
几步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白衣女人。
对方身体有些模糊飘渺,如雾气一般。额前长发半遮住脸,陆容看不清她的样貌。
但陆容能感受到,她望着她的目光温和,没有敌意。
“你……”
陆容迟疑出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微妙的寂静最终消弭在白衣女人的主动里。
她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骨相甚佳。身量清瘦,笼在那层层叠叠的轻纱白衣下,净骨亭亭,坦然从容。
渐渐抬头,露出张五官精致,惊艳无双的脸。
陆容看的有些出神。
白衣女人微微一笑,眉梢眼角间都是真正悲天悯人般的温和。
她说:“我等了你很久。”
“等我?”
陆容疑惑的看她。
对方颔首,温声说道:“自你出生起,我就在你的体内。”
陆容猝然抬眼看她,“你就是……时自秉和戚兰若的……女儿?”
白衣女人却摇头。她说:“我不是他们的女儿,你才是。”
陆容怔住,“我……我才是?”
“对。”
白衣女人声音有些温柔,“相信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你自小与旁人不同,体内有三个魂体。”
“是。那三个魂体分别是我,戌影,还有……”陆容不确定的看她。
对面的女人接了她的话:“第三个是我。”
陆容皱眉:“可是戌影同我说过,第三个魂体已经被她吞掉了,那是时自秉和戚兰若的女儿。”
女人拢了拢衣袖,笑了下:“你说的戌影,是筱筱吧?”
陆容闻言,脑海里极快的闪过一道光:“你认识她?难道你是……姜立的那个师姐??”
“我是。”
白衣女人在她震惊的目光里点头,道:“筱筱被姜立封印过记忆。她的记忆混乱,你被她误导了。事实上当初,阴玉在始皇陵内认你为主,我遗留在筱筱体内蛊王魂印上的残魂,便进入了你的体内。那时你父母不知你体内已经有了两个魂体,为避免筱筱落入他人手中,冒险将她的残魂也封在了你的体内。”
“后来,你的师父,我记得是叫连正坤,发现了这个。怕你承受不住三魂冲击爆体而亡,他便想把其中一个魂体引出。而孩子是这世上至纯至真、再合适不过的载体,只是我和筱筱皆非寻常之辈,普通人承受不住。再三考虑下,他只得换血。”
陆容如遭当头一棒,耳边嗡鸣,“所以……”
白衣女人缓缓说道:“他只能换无相血脉。但这十分危险,那孩子果然……最终没撑过去,自身魂体消散。你也危在旦夕。情急之下,我只能出手以自己魂力施玄术保你们。事后因太过虚弱陷入沉睡,然后……”
她抬眼看向陆容:“与你融为一体。”
“什么?吞掉第三个魂体的人是我??”
陆容面色一滞,难以置信。
白衣女人却摇头,温柔的笑开:“不是,我只是回到你的身上,补全你残缺的魂体而已。而现在出现在你眼前的我,是阴玉留下的一抹神识。”
陆容没听明白,怔怔问:“什么叫补全我残缺的魂体?”
白衣女人叹道:“千年前,我的确魂飞魄散,但尚有残魂存世。姜立离世前,曾以他的精魂助我轮回。只是我残魂虚弱无比,历经千年,方得养好。并在这个过程里,成为另一个独立的存在,也就是你。”
“但毕竟还是残魂。”她看着陆容,平静的道:“直到癸未之变后,我主动放弃与你融合,你的魂体才算是真正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