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
因一杯可可辣椒酒,引得众人大怒;不过在奎兹提特科的安抚下,场面又很快恢复平静。
人们总会先入为主。
最开始与老者见面,打下了第一印象基础,虽不如牛屎、周卫国二人觉得老者不凡,看破背后隐藏故事。
可在众人眼里,那城主的气质是远不如奎兹提特科的。
“你说这酒,被特帕尼克斯国主所喜?”
有人抓住了重点,询问老者。
一国之主所喜爱的,那一定有其独到之处。
一时间目光聚焦在老者身上。
奎兹提特科立即谦逊道:“各城邦国,上到君主贵族,下到农户商贩,无不喜爱。”
“可可饮后有饱腹感,加入辣椒还能提神,令人体力倍增;各城皆有传言,老国主长寿之秘,就是因这可可。”
现在的可可是不加糖的。
城邦联盟也没有制取砂糖的办法,人们的糖分来源大多从食物中摄取。
龙舌兰所制成的酒精,最早就来源于中美人对“甜”的探索。
与世界各地的酒文化一样,大都是阴差阳错,在食物发酵中发现了酒精,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而可可确实富含多重营养物质,生辣椒又是维生素之王。
这两种奇异搭配,与后世的复合果蔬汁有的一拼,怎么难喝怎么营养。
一听老者说“长寿的秘密”,效果堪比后世电视导购。
众人纷纷举杯,再次浅尝,但大多数依旧紧锁眉头,唯有少部分似乎解锁了什么奇怪的味觉喜好,越喝越觉得有意思……
又或者是因为:寿命+1s。
大厅一角。
牛屎与周卫国也把玩手中杯子,不过没再尝试,而是道:“记得当初在监禁所,小花对未来的展望吗?”
周卫国颔首,“你是说南方大地的作物?”
“甘蔗、可可、烟草、棉花;现在我们已寻得其一了。”
“可可有什么用?”
“暂时不知,但南方大地数百万人臣服均衡,他们已习惯这种饮品,因此还需继续种植;以我之见,或许可加入供销社中,届时令这些子民兑换。”
“产出品多样化,完善经济体系。”
周卫国点头认可,但这些都是几年后的事情。
他如今心思全在这山丘城城主身上,“你看,那城主因老仆的僭越,已将恨意写在脸上了!”
二人为旁观者,将宴会厅一切收入眼底。
奎兹提特科虽颇具智慧,却也因神使、审判之军的到来,忘乎所以。
若在往常,他绝不敢如此作为,无视家主而出位。
只因日间所见所闻,对这神国产生无限向往,不由自主想要与那些法则修士多多接触。
“需派人看护?”
“不只是看护,今晚可能是个不眠夜了……”
周卫国上前几步,拍打一个桌前人的肩膀。
那人先是一愣,便随他退到暗处,“吾师二人为何不入席呢?”
周卫国冷哼,“吾主命我等前来之意,你们都放在脑后了?便被眼前的虚假所迷惑!”
那弟子大惊,连忙赞美真神,“赞美吾主,赞美均衡……老师,我,我没有。”
牛屎并未插嘴,倒是好奇周卫国想做什么。
只听周卫国道:“召集督查组全员,听从我的安排!”
弟子不敢多问,连忙照办:“是!”
牛屎又笑道:“你这么一说,审判长、各部头领可都是被虚假所迷惑了。”
周卫国不以为意,“我看不然,大族长虽并未修习法则奥义,但也是最早蒙受神恩者!再有你、小花的罪罚监禁,还能不时刻保守虔诚?”
“况且,你没发现,大族长多次望向我二人之处。”
牛屎转望,恰好与父亲目光对上。
父子间默契达成,相互读懂了一些含义。
两个小时后。
宴席结束,宅邸仆人带领众人在庄园下榻。
那城主更是亲自引领爬山、斗鳄,来到他的主卧。
入门后,就见屋中竟比那宴会厅也不差,中央有一圆形浴池,十几名只穿匹布遮挡的侍女,已等候多时,眼中尽然是谄媚。
维胡特尔道:“神使,请让这些侍女服侍你们吧,他们都是城中最洁净的少女。”
一众战团头领哈哈大笑,颇有些土匪进城的张狂。
均衡在男女事宜上并未多余管束,因要提高人口增长,这些战团首领,谁家不是三四个妻?
远征数月,也该放松放松了。
维胡特尔见神使们容颜大悦,心中更为安定,再介绍一番屋中设施,便悄悄褪去。
爬山见众人欢愉,并未阻止,只拽住了斗鳄。
斗鳄一愣,“爬山大哥?”
“不要被虚假所蒙蔽!
”爬山陡然严肃道。
只因这一句话,瞬间令斗鳄清醒。
反思几个小时的经历,这奢华宅邸、无数的美食、仆从的卑微讨好……
在均衡衣食无忧,人人得居所。
可就算如此,食堂伙食也不会搞得如此隆重。
因食物是有限的,需照顾全城子民,米饭配牛肉、蔬菜,便是一顿饱餐了。
斗鳄也是从苦日子中过来的,哪里不晓得食物的珍贵。
若无吾主荣耀笼罩,曾经的部族中,一人多食,一人就少食。
换至这山丘城,还不是一样?
那城中子民,并不像均衡子民一般,人人挂着喜乐的神情,反而多为呆滞,不少人显得饥瘦。
那么这些美食从何处而来?
“审判长,您可有军令?”斗鳄瞬间明悟,也变得正色。
可爬山却摇头。
斗鳄茫然:“此为何意?”
爬山才揭开谜底,“宴会时,那两个小子全程在旁注视密谈,他们应该已有了什么主意,我们只需静观其变!”
“什么主意?”
爬山一瞪眼:“我怎么知道?”
他逐渐气急败坏,“自打见了这南方大地的子民,我愈觉脑子不够用!比心眼,我们这些莽夫不是对手,倒不如交给牛屎、卫国去做。”
“我神国两位法则大圆满坐镇,一群南方大地的罪人再聪明,又怎会是对手?”
“那城主只令我等来这大屋,请出侍女,自是知晓我等身份职责最重……”
“但他不知,吾子牛屎为副审判长,还有卫国……他为督查一职,才是审判罪果的关键!”
“巫上次随吾主降临12号大城时,在私下告诉我,要多多聆听卫国的建议,不可小觑;审判罪果之权,皆在他手!”
“此为……吾主的旨意。”
“咝。”斗鳄大为震惊,他已知周卫国是赤水部的“启明星”,却远没想到,这小子竟受这么大的恩宠。
不过,他又微微皱眉,“那我们就这么等着?什么也不做?”
爬山无语了,“你这蠢物,怎么跟继军似的?”
“你还不懂吗?”
“这南方大地的罪人,便如那狡猾的兔子,草甸上的洞穴四通八达,兔子只知我二人守于一处,却不知真正下杀手的人,早已等在其他出口。”
“猎术可助我等狩猎野兽为食……”
“然,吾主有言——”
“条条大道通均衡,此‘道’为法则奥义!以猎术用在敌人身上,便为‘军事法则’。”
这番话落下。
不只是斗鳄震惊。
一群正要上下其手的头领,也被吸引,目光呆滞,转而就七嘴八舌起来——
“审判长,你何时懂了这么多?”
“吾主在上,这难道是吾主为大族长启智?”
“等等,今夜要去抓兔子?吾主啊!我今晚喝了三杯那辣可可水,肚子里烧得慌,实在吃不下了!”
头领素质到底还是参差不齐的。
吃兔子?
爬山一听就冒火。
就凭这群比继军还蠢的头领,也难怪吾主要将重任寄托于牛屎、周卫国身上了。
“滚滚滚,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一群战团头领面面相觑——
“那真干了?”
“干!”
……
与此同时。
庄园一处偏厅,维胡特尔与一众仆人守卫集结。
“奎兹提特科呢?”
“禀报城主,他方才离去,我已派人跟了上去,且他家住所,以被我们的人暗中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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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深吸一口气,“可曾惊动那城中军士?”
“城主放心,自入城,他们就随那老家伙的亲族返回,大军驻扎与城中广场,不曾巡视各城。”
“只要今夜得手,城主大人便再无后顾之忧!若得神使青睐……”
“借这大军之势,城主可为一大国之主!”
维胡特尔听得已是兴奋的颤抖。
大国之主啊!
以这大军之势,特帕尼克斯也不是对手。
“走!今夜之事若成,你等皆有重赏!”
众人摸出宅邸,不惊动一人。
殊不知,这一切早在牛屎与周卫国的注视之下。
“你说的没错,若有疏忽,今夜那老仆十死无生!”
周卫国叹息,“他们所谓信仰,也为虚假!”
“若真得向吾主投去敬虔,又怎会想不到,真神注视世间,洞彻一切?他们所犯下的罪,俱皆无法遮掩!”
“一小城之主尚且如此,其余各城又是怎样,可见一斑!”
“或许唯有见得审判之剑的锋利,他们才能明白自己罪孽的深重。”
二人也不怠慢,循着那些人的身影,跟了上去。
而在这山城中央。
广场上已有一个小队集结,组成上百人勇士。
只待得一道身影归返。
正是那斥候小队的中年骑士。
“队长,摸清楚了!自入城,就有人尾随那老仆亲族归家,如今都驻守在外!”
斥候皆得潜伏要领,入城前,周卫国便吩咐周向西,作出相应安排。
“出发,只着胸甲、护臂,不可掀起噪声,引起注意!”
“甲胃蒙布匹,遮挡反射的光芒。”
一阵窸窣后,全员整备。
又有那中年骑士带路,百人小队向大城北侧而去。
山城以中央最为繁华,为城主宅邸。
南面为商贸市场,林立许多旅店,与农畜栅栏,在各部商贸队伍抵达后,收取一些货物为其看管。
东西两侧因日照而多为农田。
北面则为大半个山坡的可可林,产出颇丰。
园林口一处院落,便是奎兹提特科的家,本是照看可可林的农户所有。
但因他父亲犯下罪责身死,他也被贬为奴仆,便搬入其中,一家肩负起照看可可林的职责。
老者一路归家。
有些心不在焉。
既在想那神使险些要揭破真相,又在回忆今日所得的诸多学识。
大地为球,有引力。
万物星辰皆为吾主均衡所创造。
神国人人得衣食居所,互为弟兄姐妹……孩童无需劳作,反而必须入学院,学习法则知识。
得法则境界突破者,待遇最佳。
还能得吾主的恩宠,乃至赐名。
“真神啊!”
“这世上真有这样喜乐的国吗?”
“孩童自幼可入学!而且那知识,皆为真神所赐下的法则奥义!”
“我幼时父亲尚未发迹,直至少年时,才得去大城求学的机会!”
“我勤学苦练数年,本以为能学成归来,为父助臂,可谁知……”
“呜呜呜呜。”他忽然哽咽抽泣起来,却极力克制着声音。
一六十岁的老人,此时却像个无助的孩子。
思绪杂乱。
幻想那神国美好,反而衬托出他命运的多舛。
然而,快到家时,他已抹去了泪水,清了清嗓子,推开院门。
声音惊动了屋中人的注意,便迎了出来。
“父,您回来了!”
“爷爷,爷爷,您今天与真神的使者同乘轿子,好不好玩啊!”
一家老小一窝蜂的迎来。
稚嫩孩童发声,令老人悲伤冰冷的心,逐渐融化。
他将孙儿抱起道:“那不是轿子,是车!那勐兽为马,意为马车。”
“马是什么?为什么城主家没有马呢?”
“马是世上唯一真神,均衡之主造物的生灵,为她的子民带来便利!而这世上一切,也都为真神所创造。”
不只是孩童,便是已是中年的儿子、儿媳也忍不住询问,“父,这些都是神使说得吗?神使还说了什么?”
老者道:“神使说了神国的盛景!信仰真神的子民,得喜乐与安宁!”
“孩童自幼就要入学,无需劳作,学习真神所赐下的法则奥义。”
“待学有所成,便能为神国出力!”
儿女听后,震撼不已,情不自禁道:“所有孩童都能入学?那大城学院唯有贵族才可进修!”
“父,我记得母亲说过,您少年时得以入学,也是祖父花费了巨大财帛才促成的。”
然而,也就是这句话,引得气氛陡然凝固。
老者怒斥,“过往事不可再提!不要再说我曾入学的事,更不要说你祖父!我等为奴为仆,需明确自己的身份!”
那儿子也动了火气,道:“我自幼便知,祖父是冤屈而死!”
“如今神使到来,何不禀报神使,揭开真相,将失去的夺回?”
“这可可林与行商之路,本就是我们的。”
就在话落时。
老者气得颤抖,却听院外传来讥讽的笑意——
“城主大人啊,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们已生出悖逆城主之心!”
小仆踏入,身后跟随二三十名仆役守卫。
而被簇拥者,正是维胡特尔。
他的目光已彻底冰冷,凝视着老者不语。
奎兹提特科惊慌,跪伏而下,“城主大人,我绝无悖逆之心,正如我方才所说,我已忘却往事,不愿提及!”
“请城主恕罪啊!”
“恕罪?你儿子已要禀报神使!这是他亲口之言,众人皆听得一清二楚,还有作假不成?”
“城主大人,此势不可涨!若人人都效彷,悖逆城主,城主威严何在?”
维胡特尔早有杀心,此时更是震怒——
“杀了,全都杀了!”
“杀了他们!”
他怒喝咆孝,面目狰狞。
几名守卫已举起石斧,向前逼近。
老仆再看儿子,已是茫然无措,他只有声嘶力竭的呐喊,“你这蠢物!跑!跑啊!带着你的儿子离开这里!”
老者站了起来,挡在最前,也不再伪装:“维胡特尔,你该死!我这么多年就该将你毒杀!而不是觊觎你的良知,能善待于我!”
“我悔啊,我悔!”
老仆作势就要冲上去殊死一搏。
可就在这时。
嗖——
一道破空声乍现。
噗嗤。
老仆还未起步,便觉得一脸滚烫扑面,泼洒在他面目与身体。
他的视线变得殷红,却见模湖之中,为首的一名奴役身上,竟多了一柄长矛。
长矛将其洞穿,更钉死在土地上。
长矛的矛杆还在震颤。
那奴役脸上道尽了茫然,双手奋力的想要将长矛从地面拔出,却始终不得其法。
一口口鲜血不断从嘴巴里喷涌而出。
维胡特尔等人慌了,“谁,是谁?”
院外。
几道人影走来,牛屎为首,正活动着施力后的右肩。
掷矛为军中战技,他远征数年,早已磨砺的炉火纯青。
也在这时,他拔出长刀,对那一旁更深的夜色中呼喊——
“审判之军何在!
”
滴——
一道哨音响起后,便是百人小队震耳欲聋的战吼,“以均衡之名!”
“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