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袭望着不断逼近的魏军甲士,感觉手心不断有冷汗渗出,沾湿绑在刀柄上的麻制布条,下意识之中不由地攥紧刀柄。
黄袭出身于荆州黄氏,不过却是其支系中的支系。多年来,他先是跟随关羽,后再跟随魏延, 一路上不知经历多少战事,多少临阵搏杀杀,从不知晓何为畏惧。
但这时候,以自己的性命亲自断后,再怎么无畏的人,在这时候也难免心生他念。
魏军甲士慢慢推进, 站在前排的是便是手持橹盾的刀盾手,夹杂在刀盾之间的, 手持铁制的钩镶的精锐甲士。钩镶形如小盾, 既有盾的推挡作用,又能利用两头的弯钩锁拿兵刃,其使用技巧之精妙,唯有精锐士卒方会使用。在刀盾、钩镶掩护之后的,是密密麻麻的枪矛之林。
就在魏军甲士推进之际,汉军也已经摆下圆阵,外围士卒,手持巨盾,身后士卒手举长矛,架在其肩上,在后是少数的弓弩手。汉军严阵以待,恍如刺猬一般,形成以外以盾为墙,内以矛为林的密集军阵。
魏军甲士已经开始加快的脚步,向着汉军军阵冲锋。汉军阵中有稀稀拉拉的箭雨飞出, 大部分被魏军盾牌所阻挡,少部分越过前排,但也被密集挥舞的长矛所拨开, 不知飞落何处。
三步!
二步!
一步!
魏军不断地向汉军接近,前排的甲士挺盾持刀冲锋;汉军士卒在盾后,垂首望着地上污泥,后支撑腿固定。
“嘭!”
魏军甲士凶狠地撞在汉军的盾戈之上,原本寂静的双方开始嘶吼。
魏汉两军将士如同注入鸡血一般,下手凶狠,只见你顶我盾,我挑你枪,搏命之时,凶猛之士逞凶之际。
魏军甲士在军号声中,犹如发狂的猛兽,疯狂地冲击着汉军的军阵。
“顶住!顶住!”
黄袭领着亲卫冲上阵前,稳住阵脚,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带起一片片血光。
此时的汉军黄袭部就如一块磐石一般牢牢扎根于地,任凭魏军甲士怎么冲击,虽然摇摇欲坠但是仍然顽固。
魏延已经从后阵, 奔驰到前阵,准备率军冲阵而出。他抬眼眺望敌情, 只见山道上不断出现魏军,甲光耀日,黄色的浪潮并在集结。随即他呼喝士卒快速调头结阵,防止被其冲散阵形。
但令他失望的是汉军调头之际,训练有素的武卫营士卒,已经向汉军开始冲锋。
中军汉军士卒试图结阵之时,虎豹骑已经从远端向中军的汉军士卒发起冲锋。
虎豹骑伏鞍跃马奔驰,沉重的马蹄叩击在地上,恍如一条身绕雷霆的银龙,冲向汉军中军。
刹那间,虎豹骑以排山倒海之势,踏入汉军中军阵中。
排在最前方的汉军军官,呼喊着士卒集结长枪阵迎敌,但却瞬间被而至的虎豹骑用手中长矛,穿透胸膛而出。
虎豹骑陷阵而入,撞入军阵,数百人的汉军士卒瞬间四散而逃,虎豹骑试图寻找魏延身影,但他此时却不在中军。于是虎豹骑开始趁机驱赶汉卒,扰乱军阵。
幸运的魏延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但已经身处前阵的他已经自顾不暇。他眼前尽是高举着兵刃蜂拥而来的魏军甲士,冷森森的兵刃反射着晨曦的光芒,甲片在跑动中疯狂碰撞,装饰着猛兽图案的大盾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魏延情况危急之中,扯下战袍一角,将长槊插在地上,战袍布带缠绕在右手上,防止长槊脱手。
“向前!向前!”
魏延缓缓地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长槊,高举手中长槊,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魏延发现阻挡魏军的缺口,催马向前。身后的十余从骑们纵声呼喊着,一齐催马。
与此同时,从缺口后数十骑曹军的战马突然闪出,奔驰冲来。这一批魏军骑兵,与袭击魏延中军的虎豹骑一模一样;马上骑士们头戴兽面兜鍪、面蒙面具,身着鱼鳞铁甲,身上散发着一股冲天杀气。
他们以一名兜鍪上斜插红色羽毛、骑着大通马的骑士为首,布成锥形阵型突击而来!
魏延瞬间明白,这是引诱自己上钩的饵食,但此时已经躲闪不及。
魏延不由地怒骂道:“欺人太甚!”
两个同样的阵型迅速接近,下个瞬间就深深楔入到了一处。
刹那间,两军交错。骑卒惨叫,马匹嘶鸣,刀剑相击,长槊折断,甲胄碎裂,其声其像都狠狠地灌入魏延感官之中。
处在队列最前端的魏延,眼前全部的视野都被敌骑所充斥。
呜呜声响起,一支长槊如毒蛇吐信般刺来。魏延沉腰发力,手上马槊格在长槊的前端,将长槊推开。
魏延再大吼一声,全力摆动槊身,直冲来袭敌骑的胸膛,森寒的锋刃高速掠过,锵然大响,甲胄瞬间碎裂,魏延的马槊顿时搠透了魏骑胸膛。
然而魏延顾不得其他情况,下个瞬间,眼前又一名虎豹骑急冲过来。魏延猛地伏低身体,闪过长枪。自己手中马槊正面刺中来骑,两马交错时的冲击力巨大,魏延顺势松开槊身,只见魏骑,胸口插着长长的马槊。随即魏延拔出腰间环首刀继续砍杀眼前敌骑。
两个呼吸后,魏延眼前人影忽然消失,已经撞破魏军阻挡的骑阵,冲上一个缓坡。魏延环视左右,跟随的亲卫只剩三人,个个都负伤累累,气喘吁吁。
魏延居高俯视,短短时间之内,只见汉卒长队被虎豹骑拦腰斩断。在夏侯霸指挥下,魏军甲士已经趁势破阵,上千人汉军士卒,漫山遍野,四处溃逃。唯有殿后的黄袭所部还在黄色的潮水中,如同礁石般耸立。
魏延见着惨烈的一幕,不由着瞪大丹凤眼,紧咬牙关,攥紧手中的环手刀。
而此时交错对冲后的魏军虎豹骑,丝毫没有停止鏖战的意思,稍作喘息后,又向魏延四人飞驰而来。
魏延最后望了眼黄袭所部,红着双眸,艰难说道:“撤军!”
而此时正在坚守的黄袭所部,终于被魏军甲士破阵而入。黄袭左手持牙旗,右手持刀,浑身鲜血淋漓,带着亲卫奋力抵抗。
一刻,两刻,随着时间慢慢流逝,黄袭与魏军双方来回厮杀。留着黄袭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魏军也开始将他团团包围。
在某个间隙,魏军士卒士卒退散而开,一名铠甲华丽,满头银发的老将从人群中涌出。
黄袭身上殷红的鲜血正透过甲胄汩汩而出,左腿鲜血也不停涌出。黄袭踉跄着,仗着牙旗作为支撑,但腥臭的血液在旗杆上流淌下来,变得黏稠而湿滑。
黄袭不得不用臂膀夹住牙旗,微微颤抖地举起环手刀。黄袭武艺远不如魏延,能鏖战如此之久,皆靠毅力顽强支撑。
张郃望着这一幕,心生敬佩,沉声道:“今日蜀军归降者极多,魏延战死,但你却不负断后重托。如今大魏一统天下在即,将军何不早降。若将军归降,在下必保将军不失封侯之位。”
黄袭听闻后,吐出一口血沫,呵斥道:“汉有断头将军,但无投降将军。今日侥幸被你魏狗设伏,无话可说。”
张郃轻轻一叹,负手离去。
随后无数魏军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