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仆役下人们的热情招呼,卢东林毫无倨傲姿态,笑容满面。
每当遇见有人打千行礼,他总会停下脚步,一一抱拳回礼。
风度优雅,气质洒脱。
这些下人仆役们顿时觉得脸上有面。
心中不约而同地想着这可是巡抚大人面前的红人,对我这么个下人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样想着, 众人请安的声音越来越响。
甚至还有些怀春年纪的年轻女仆满脸通红地看着这位据说死了妻子的先生,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缓步走出赵府往东而行,卢东林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断地在沿街的摊贩上驻足流连,看起来便如闲逛的游客一般无二。
就这样走过了几条街后,他猛然加速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中。
在卢东林猛然加速后,街面上突然有两个布衣打扮的中年男子也随着加速冲入小巷。
等二人冲进巷子后,哪里还有卢东林的身影。
跟踪的二人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狭窄的巷子,确定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二人中身材高大的那名男子恨声道:“这个姓卢的肯定有问题,一般人哪里有这么多反跟踪的套路。”
另一人懒洋洋地声音传来,“这有什么,我听说这姓卢的出身草莽,会这么几手很正常,别多管闲事,跟咱们没什么关系,把人跟丢的事报上去就得了。”
身材高大的男子明显不认同同伴所说,两人互相轻声驳斥着对方离开了小巷。
等两人离开后,小巷重新恢复了安静,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突然响起门轴扭动的吱呀声。
巷口第三间小院的大门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隙,缝隙间露出的眼睛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在确认无人后一道身影钻了出来。
正是刚刚消失的卢东林。
他此时的脸色有些难看。
怀疑我了吗?
他心中暗叹一声,看来能做到一省巡抚的人物都不是善茬。
赵士麟或许会因走投无路而短暂地利令智昏,可等他反过味儿来后, 就会察觉到之前被忽略的那些疑点,没那么好骗了。
但他也并不担心,只是派人跟踪说明对方也只是怀疑,自己知道他走私的秘密,若真是确定了自己身份有问题,赵士麟应该直接灭口才是。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迅速往小巷另一头行去。
卢东林并不知道,赵士麟其实并没有怀疑他的身份,只是因为走私这样的秘密背在卢东林身上让他有些不放心。
他怕卢东林会随便乱说,所以派人盯着想看看卢东林平时都会接触些什么人。
不知道这些的卢东林七拐八拐迅速地远离了赵府所在的城北,来到了城南地界。
途中他又做了几次反跟踪的侦察以确定无人跟踪。
等到了城南一座斜巷口时,他停下了脚步,
卢东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找了个附近的茶馆坐了下来,要了一壶茶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
这壶茶喝了不短的时间,等到了申牌时分,卢东林才结了茶钱,缓缓踱步向斜巷靠近。
他快速扫视了一圈,见周围没人注意,身影一闪进到了斜巷里。
这是一条狭窄无比的巷子,最多能容纳两人并肩而行。
卢东林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其间, 认真观察着路过的每一个院落。
走到巷子中间的一处寻常院落时, 他停了下来,凝神倾听, 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
卢东林迈步登上台阶,刚想举手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敲门的和开门的显然都很意外,隔着门槛,里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门内那人最先反应过来,轻声喝道:“露了相!”,随即身形急退。
得到示警,院内几个拿着细长短剑的凶悍汉子围了上来对卢东林喝道:“你是何人!”
卢东林看见对方的阵仗不慌不忙,举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迈步走入院中,顺便反手将大门关好。
面对数柄抵在身前的尖利短剑,他轻声吟道:“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几人听闻此诗后脸色一变。
卢东林见状微笑拱手行礼,“圣教江南左先锋卢东林见过诸位,延平王他老人家可安好?”
为首的中年人闻言挥挥手让手下们将剑移开些,皮笑肉不笑地抱了抱拳道:“原来是无生老母座下,失礼了。”
中年男子并未放弃警惕,他握着短剑的手攥的更紧了些。
“看来卢先生已经知道我等身份,在下孙乾,忝为北镇抚司总旗,我等在杭州与贵教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卢先生此次前来有何赐教?”
他一边说一边隐蔽地冲手下们打了个手势,几人悄悄挪动脚步,分散站位将卢东林的退路堵住。
院内其他几名锦衣卫从后门溜了出去,探查外面是否还有人。
卢东林见状笑道:“卢某一人前来的,诸位不必担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袖中的信纸抽出来一张递给了孙乾。
孙乾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纸张细细阅读起来。
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神情越发惊讶,双手也忍不住有些颤抖。
半晌后他沙哑着声音问道:“贵教教主真是好大的魄力。”
卢东林淡淡一笑,“消息我已经给了你们,就看延平王他老人家有没有兴趣了,我会在合适的时间再来拜访的。”
说完后卢东林扭身就要走,几名锦衣卫连忙垫步上前用剑再次抵住他的胸口。
孙乾见状摆了摆手道:“让他走!”
卢东林笑了笑,冲着几个锦衣卫拱了拱手,缓步退出了院内。
孙乾握着手中的信纸久久不语,因为过于用力,他的指节微微泛白,从手掌的间隙可以隐约看见几个信纸上的词语。
“南巡”
“水路”
“埋伏”
引人遐想。
走出斜巷的卢东林恢复了走走停停的游客模式,将信息传递给北镇抚司后他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不自觉地哼唱起一首小调。
这时如果有人凑近他身前静听,只怕立马就要吓的面色大变,小调虽然优美可这配的词却统统都是禁词。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故黄天将死,苍天将生,终焉,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悠扬的小调配着令人悚然的歌词,卢东林边哼边走,很快走出安静的南城到了杭州府最为繁华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