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太后,小人名叫景涧。”
此人开口,声音清冷得宛若秋冬的凉风,清寂淡漠中仿佛极度克制,让人一听就觉得此人难以接近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荒谬感。
“景涧,好名字。”
苏程曦点头,眸色一定,瞧见了对方眼角的泪痣,原本稍微平缓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惊叫声卡在了嗓子眼,她迅速收敛表情,眸色淡淡地说:“你救了哀家一命,乃是大功一件,哀家重重有赏,且哀家观你武艺卓绝,你若是愿意,日后便在陛下身边教他习武,如何?”
既然你已经来到身边,那不如直接将你放在眼皮子底下,便于掌控你的一举一动。
“多谢太后娘娘赏识,小人感激不尽。”
景涧单膝跪地行礼,苏程曦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淡声道:“既是如此,你且退下吧!”
“是,娘娘。”
景涧拱手,转身快速跳下轿撵。
萧予桓紧握着苏程曦的手,半晌之后,愧疚又自责地小声说:“母后,儿臣会好生习武的,只有武艺高强,才能像景涧一样保护母后,而不是在危难之际还要被母后以性命相护。”
苏程曦欣慰又感动,轻叹着说:“桓儿,你虽为皇帝,但年岁还小,方才是贼人太过奸猾,并非你之错;况且,你是母后的孩子,母后救你乃是出于本能,这也不是你之错,明白吗?”
“儿臣明白。”
萧予桓重重点头。
他虽然还小,但这些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被母后推往一边,他都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泛着寒光的锋利刀剑飞向母后的喉咙,那种惊惧和伤心无以言表,他今生都不想再体会了。
所以,他必须尽快长大,成长为一个可以庇护天下百姓,也能保护母后的好皇帝、好儿子。
三个潜伏极深的刺客也被斩杀之后,姜浩才心有余悸地上前跪地请罪道:“太后娘娘,属下疏忽,致太后与陛下受惊,罪该万死,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方才若是没有那人快速接住刀剑,太后娘娘必死无疑,而作为御林军统领的姜浩势必要被灭族。直到现在,他的身体都还是颤抖的,即便他极力克制,仍没有缓解分毫。
苏程曦知道姜浩罪该万死。
但现在她能放心差遣的人并不多,姜浩就是其中之一。
与其杀他,不如罚他,换他余生忠心耿耿。
苏程曦沉吟片刻,声音寡淡地说:“姜浩,你今日之过确实罪该万死,但念在你对哀家与皇上忠心耿耿的份上哀家今日饶你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哀家便罚你杖责五十,罚俸三年,你可接受?”
姜浩原本以为自己今日必死无疑,谁知太后竟愿意饶他一命,他错愕地抬眸望向轿撵内,只见轿撵内的人影影影绰绰地端坐在内。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急忙磕头谢恩道:“多谢太后娘娘不杀之恩,属下愿意接受惩罚。”
“既是如此,你且下去领罚吧!”
苏程曦淡漠地摆摆手。
姜浩磕头退下。
五十大板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会送命,但这样的处罚,对于姜浩今日所犯之错来说,已经算是很轻很轻的了。
姜浩十分明白这一点,对苏程曦的感激瞬间化为无尽动力,在心中暗暗发誓日后一定唯苏程曦和小皇帝马首是瞻。
萧予桓扭头望向苏程曦,拧眉道:“母后,姜统领护卫不当,母后差点就被杀死了,您不应该罚他死罪吗?”
苏程曦摇头,轻笑了一声,低声说:“桓儿,你还小,你外祖父虽手握重兵却远在边疆,你外曾祖父虽德高望重却无实权,你与母后在这偌大的京都城内能倚仗之人并不多,能信赖之人更是寥寥无几。今日姜浩虽护卫不当,但却对咱们母子忠心耿耿,留着他日后定有大用。”
萧予桓似懂非懂地点头:“儿臣知道了。”
因为姜浩足够忠诚和有用,所以母后愿意留他一命。
接下来的流程走得十分顺利。
回到凤舞宫时已是傍晚时分。
苏程曦叫来御林军副统领章刚,吩咐道:“景涧乃是哀家与皇上的救命恩人,务必以礼相待,将他编入御林军,往后可在宫中教导皇上习武。”
章刚恭敬行礼道:“是,太后娘娘。”
章刚走后,苏程曦将萧予桓拉到身前来,语重心长地嘱咐他:“桓儿,日后景涧便是你的师父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要尊敬他,与他好生习武,知道吗?”
“母后……儿臣有自己的父皇……”
萧予桓小声嘟哝道:“儿臣会尊敬师父,但儿臣不能将他视作父亲。”
苏程曦眼眸微闪,轻笑着说:“母后并非让你将他视作父亲,而是让你尊师重道,像是尊敬自己的父亲一样尊敬他。”
萧予桓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程曦垂下了眼帘,眸色十分复杂。
她用计将萧见谨提前引到眼前来,消除谋害他的误会,为他报仇雪恨,守护好他的儿子,他应该就不会像原书中那样折磨得她生不如死了吧?
她不是很确定。
毕竟萧见谨重生后变得极度疯魔,杀人做事全凭心情。
说他心理变态毫不为过,但他确实足智多谋,在有生之年让云盛皇朝一举成为恒天大陆国土面积最大、兵力最强、最为富庶的国家。
但就在云盛皇朝所有人以为他们即将迎来幸福安定的生活时,萧见谨却引外敌攻入自己的国家,屠戮自己的子民,掠夺云盛皇朝的财富。
在敌人攻入皇都城时,他仰天大笑着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任由敌人的铁骑踏碎他的尸骨。
好在他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在赴死之前还知道安顿好自己的儿子。
儿子,或许是唯一的突破点。
翌日一早。
早朝结束之后。
苏程曦亲自将萧予桓送到了景涧的跟前,面带微笑地嘱托道:“景涧,皇上年幼,哀家将他交托与你,希望你能好生教导他。”
景涧抬眸望了苏程曦一眼,眼神极为克制,须臾,眸光转向站在苏程曦身边的儿子,点了点头,恭敬地拱手道:“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