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开封大内延和殿传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大周第二任皇帝郭荣一脸喜意的看着向自己汇报的开封府待制崔衍,说道:“那个罗幼度当真一脚给赵匡义踹倒在地?”
崔衍带着几分苦笑道:“众目睽睽之下,焉能有假。”
这想起罗幼度将狼狈的赵匡义押解至开封府,他这个开封府长官都忍不住为之一惊。
开封府名义上的最高长官是开封府府尹,但在五代时期,任开封府尹者,多为事实上的储君。
郭荣的儿子刚满一岁,自然还没有领府尹的资格,开封府待制就是开封府实质上的长官。
“朕想不到,让魏枢密使、赵卿头痛的难题,居然由一小吏解决了。这个罗幼度胆气当真不凡,这一脚踹得,深得朕心!”
郭荣满心喜悦,此事对于魏仁浦、赵匡胤来说是大事,但于他这个大周皇帝面前却是微不足道的,只要一句话,或约束或处罚,不管是魏仁浦、赵匡胤都不敢说什么。
然而郭荣更加明白身为上位者,纵然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也不能明着偏袒。否则将士官员离心离德,他这个皇帝当不长久。
但从一开始郭荣已经在此事上暗设了底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原因无他。
高平之战给他带来的警示过于深刻了,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兵在两军交战的阵前,跪伏在敌人面前,高呼敌人万岁。
这种嘲讽震撼,郭荣这辈子都忘不了。
哪怕那一仗胜利了,也是莫大的羞辱。
也因如此,他一口气诛杀了七十多名将官,以表明自己整治军务的决心。
他从全国招募壮勇之士,编入禁军,交给赵匡胤负责训练。
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候因赵匡义的事,导致了新军训练出现不稳定的因素,于大周的未来不利。
作为一个以秦皇汉武为目标的帝王,郭荣是不允许此种情况出现的。
但郭荣更不愿看到的是自己助长军方的气焰。
本来骄兵悍将就是这个时代的标杆,在过于纵容赵匡胤,开了一个不好的头,未来更不好制约。
郭荣索性搁置不管,让赵匡胤头痛,在他扛不住的时候,再行出手,也算给他一个教训。
为此郭荣还跟开封府待制崔衍提前打了招呼,让他不急着处理。
这也导致了这种大案落在罗幼度身上。
他们压根就没想过罗幼度能够解决此事,现在罗幼度用这种手段惩治了赵匡义,给了魏仁浦台阶,着实是意外之喜。
“这罗幼度什么来头?朕可不记得开封府有这么一号人物!”
郭荣登基之前便任开封府尹兼功德使,这也不过是小半年前的事情,时间并不长。
崔衍颇为尴尬道:“臣下最初也不甚了解,此事发生之后才特地翻阅了存储档案。这罗幼度乃广陵人氏,祖上效力于南朝,与周宗交好,因为维护周宗受到了宋齐丘的排挤打压。多年前跟随母亲前来开封投奔娘家,却不知娘家人早为辽兵杀害。母子无力南归,便在开封定居下来。这天下动荡,读书习字者百无一二。懂得习字书写都算得上是个人才,罗幼度也算官宦之后,自幼习得经史子集,便为开封录用成为府中小吏。年余间表现平平,无功无过,并不起眼。”
郭荣颔首道:“看来不是表现平平,是明珠蒙尘。有魄力踹赵匡义的屁股,当一小吏屈才了。”顿了一顿,说道:“先提拔他为法曹从事吧。至于赵匡义,也别为难。魏枢密使的气度,朕还是了解的。这有了台阶,他不会继续追究此事,于你为难的,就此揭过,官降一级,罚一年俸禄便好。”
“遵旨!”崔衍躬身作揖。
看着崔衍离去的身影,郭荣低声念叨了一句:“罗幼度,有意思。”
便如罗幼度计划中的一样,魏仁浦并没有追着此事不放。
崔衍也低调的处理了此事,只是两天时间便将赵匡义释放了。
魏仁浦、赵匡胤之间的问题也因此消散。
罗幼度也从一小吏正式转为小官!
法曹从事是法曹的副手,负责协助法曹处理鞠狱丽法、督盗贼、知赃贿没入等事物。
地方上的法曹从事是九品小官,但开封府作为大周国都所在,地位特殊超然,属于京官,级别高上一阶,属于八品官员。
都虞侯府。
赵匡义如自己家一样,大步的走进内堂,人未至声先到。
“兄长,我看大堂摆着厚礼,这是打算给谁送呢!”
赵匡胤笑道:“你去陪娘说说话,等会儿我们兄弟去拜会一下罗幼度。”
赵匡义脸色徒然骤变,便如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裂,怒道:“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在自己的兄长面前,赵匡义也卸下了伪装,眼睛都羞红了。
赵匡胤也不生气,长兄如父,对于这个弟弟,他的包容是无止境的,“别这样,我知你最好面子。罗幼度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折辱你,委实可恨。你可知道,当我听闻他将你踹翻在地的心情?只恨不得,一刀将他脑袋砍下来。你受辱,与为兄受辱,有什么两样?”
“只是后来细细一琢磨,却也领会了他的用意。你们终究是伤了人家一条命,受点委屈,也是应该。若无罗幼度这一搅局,此事最后只能由陛下出面解决。这陛下出面,会是什么结果?”
“无法预料。”
“哪怕是偏袒我们,也会留下一个恃宠而骄的印象。”
“现今这个结果是最轻的,魏枢密使都接受了,你我兄弟,还有什么理由不接受?”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罗幼度解决了此事,便是与我们兄弟有恩。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有恩必报。休要小家子气,让人笑话。”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沐浴整理,之后一起动身。”
赵匡义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他了解自己这位兄长,平素对自己百般宠爱,可一但拿定主意的时候,根本不容自己拒绝。
想着自己所受的屈辱,大庭广众之下给人踹倒在地的情形,牙根就恨得痒痒的,呼吸不免急促,愤愤道:“受辱的又不是你,当然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