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辰和司空言扯了谎,说去找黎霏。
起初有点小小愧疚,但她立即想到白羽,顿时愧疚感荡然无存。
她将打印好的数据资料整齐放在案台上,“言董,今天的工作我已按时按点,保质保量的完成了。”
坐在案台后的司空言轻飘飘扫了眼资料,“别玩太晚。”
“收到。”南辰绕到他身侧,“言董,能请教一个问题么。”
“说。”司空言盯着笔记本屏幕,滑动鼠标。
“男人讨厌什么样的女人。”
司空言上滑的手指一顿,看向她,“为何这样问。”
“好奇呗。”南辰背着手,清澈眼中灵光闪动。
司空言略微思忖,收回目光,继续看文件,“不清楚。”
“你讨厌什么样的女人?”
这个问题有点尖锐,指向性很强。司空言思忖片刻,猜不透她又在搞什么名堂,为了保守起见,他答道,“你以外的女人。”
南辰咯咯笑,“你离油嘴滑舌越来越近了,不过我喜欢这个答案。”说罢,她抛给司空言一个飞吻,踩着轻盈脚步出了办公室。
司空言无奈的摇头笑笑。
在车上,南辰又点开昨晚那条乱码短信。
——小向日葵在黑夜里哭泣。
几乎不用想,她就能断定是那个长发飘飘的妖娆男子发来的。
但他是如何得知她手机号的?问的文化馆的人?即便如此,为什么采取这样的方式和她接触?当时加个微信不是更方便么。
而且对方显然在故意隐瞒身份,不知采用什么技术手段,将手机号显示成乱码。
脑海中浮现起他妖妖艳艳的眉眼和蛇一样的目光。
美则美矣。却令人望而却步。
南辰没再深究,搞艺术的人,尤其是艺术造诣高深的人,思维都有些异于常人。
她现在还能和广大人民群众打成一片,说明造诣不够。
欧贝咖啡厅内。灯光琉璃却不刺眼,给人高级的舒适感。空气中流淌着舒缓的音乐。靠窗的位子坐着一个休闲打扮的男人,南辰一眼就认出他来,茶色。
真人比照片上看起来鲜活帅气些,可跟司空言比,仍是霄壤之别。
“你好。”南辰落落大方在他对面坐下,啪地一声,把烟盒甩到桌上。
孙浩有着轮廓浅淡的五官,这让他整张脸看起来很柔和。
“你好。”他微笑着点下头,目光扫过香烟。
南辰无视他的反应,驾轻就熟敲出根烟,用廉价的芝士火机点燃,长长吐出口烟雾,“混哪的?”
孙浩无谓一笑,“华中美院艺术设计系。”
南辰点点头,翘起二郎腿,眯缝着眼用社会小青年的目光打量他。
孙浩一副见惯大风大浪的派头,风雨不动,问“喝什么?”
“先来瓶红星二锅头吧,热热身。”
“你要想来白的,我们不该来这。”
南辰用头次进城的表情四下环顾,“也对,要不换个地?”顿了下,“这太高雅,我就一俗人。”
“OK。”孙浩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南辰心说,还有必要换地么,可能他也是碍于家长颜面硬着头皮强撑吧。
孙浩拉开白色宝马的车门,“请。”
“好说好说。”南辰拍打着他的肩,摆出社会人的谱儿,坐进副驾驶。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一家烧烤店。
这里果然有失传已久的二锅头,孙浩点了一瓶,将菜单推给南辰。
南辰深感骑虎难下,抡圆了膀子造吧,能多俗就多俗,能多土就多土。
“先给我来二十个,不,五十个腰子。”她用牙签剔着牙花子,“哎别光顾着我啊,你也点几个,来来来别客气。”
“我入乡随俗。”孙浩倒了两小杯白酒。
南辰脑袋嗡嗡的,把菜单一撂,“其实吧我不爱好艺术,没办法为了混个文凭嘛,我就喜欢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
孙浩呵呵笑,分不清什么情绪,“我也喜欢大金链子。”
……南辰深吸口气,干脆把话挑明了,“我赶脚吧,咱俩不是一类人。你是真高雅,我都是装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懂。”
“我懂,我也是。”
“那还真是幸会啊。”
“你以为我是大学助教,当然很快可能就提成副教授,就必然喜欢文静淑女?”孙浩摆摆手,“不尽然。我觉得淑女太无趣。我就够无趣的了,如果找个另一半也和我一样,那下半辈子岂不郁闷死。”
“此屁有理。”南辰举杯,“来,为我们的徒有其表干杯。”
孙浩虽然无趣,但却很健谈。说了一大堆教育上的事,听得南辰昏昏欲睡。
吃到一半,司空言发信息问:在哪
南辰想了想,回:小烧烤
司空言:大坏蛋和小蜗牛都很想你
南辰:(/呲牙)小奶豆也想念你们
回完这条信息,南辰再没心情听孙浩胡扯了。她扶着额角说:“不行我有点飘,今天就到这吧,择日再聚。”
孙浩也没墨迹,起身结账。这点让南辰颇为欣赏。不像某些文化人,斯斯文文磨磨唧唧。
“我送你。”孙浩说。
南辰摆摆手,“不用,怪麻烦的,你叫个代驾赶紧走吧。”
孙浩点点头,深深望她一眼,“那好。”说着,抬手给她拦下出租。
南辰琢磨着这该是没戏了,心里一阵轻松。钻上出租就蹽杆子了。
司空言发信息说去接她时,她已经安全着陆。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再见司空言那俊美无俦的脸时,南辰心里狠狠感慨了下。
无处可逃的颜控啊。
她刚进客厅,司空言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凑到她身边,低头闻了一圈。
“喝酒了。”他说。
“这不明摆着么,小蜗蜗怎么样啦。”
她丢开司空言,飞扑向餐桌,发现花瓶里的玫瑰换上新的了,娇艳欲滴。
雪白蜗牛贴在玻璃瓶内壁,缓慢蠕动着。
“你给它喂菜叶了么?”
“嗯。”司空言从背后将她环抱住,俯首贴在她脸颊,“我还没吃。”
南辰没动声色,心底好笑,男人不也好这一套,泛酸不直说,拐弯抹角的。
“你想吃什么?”
“吃你。”
司空言暗暗哑哑的声音飘落南辰耳畔。
她不由心跳加速,只觉被他气息拂过的耳朵根都烫起来。
搂着她的两只手臂渐渐收紧,司空言的唇瓣带着温热落在她颈间。
就在这呼吸都变得沉重的时刻,南辰兜里的手机忽然叮了一声。
她心想,十有八九是孙浩发来的拒绝信息,言辞委婉的表示他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可即便如此,也总要回一下,做个了断。
南辰好不容易在他有力的臂膀下,翘开一条缝,将手伸进兜里,司空言还在吻她,炽热温柔的感触令她手忙脚乱,结果手一滑,手机掉在地上。
屏幕亮了下,显示出一条信息:我想和你继续交往
司空言正垂着眼,不经意的瞥了下,随即动作一凝。
南辰死死盯着那条信息,仿佛那是一条宣判死刑的通知。
司空言仍环抱着她,力道却松了。他低低问,“谁?”
南辰深叹口气,自己明明没做什么,却被抓包,他明明暗度陈仓,却滴水不漏。
“我爸给我介绍的对象。”南辰掰开他手臂,从他怀抱里挣脱,转过身,退后半步,抬头直视他,“我已经尽最大努力表现出让男人讨厌的样子了,谁知道这孙子怎么回事。”
司空言没言语,在餐桌旁坐下,叠起修长双腿,摸过香烟点了根。
他垂眸盯着指间腾起的缕缕烟雾,“南辰,你觉得我们的关系见不得光?”
说着,他倏忽抬眼,深深望进她眼底,眸光凉凉的。
南辰笑了下,笑容里一片空白,她没料到,他会率先戳破天窗。
“对,我就是这么觉得。”
“为什么。”
“还用问么?司空言,你心里最清楚。”
司空言直直将她盯着,烟灰掉落在地板上,“你又听说什么了?”
“用得着听说么,我自己有眼睛。”
司空言静默半晌,“说清楚。”
“收起你那质问的调调,是,我是去相亲了,可我压根也没想跟他处,更不会踩踏两只船,你呢!呵,算了,还是别说了,给彼此留个颜面。”
“你说樱诗瑶?”
“我有那么蠢么?”
司空言点头,“我知道了。”顿了下,“你去过欣康了?”
“真不巧是吧,没错,我去了,也看见了,亲眼所见。”
司空言再度沉默,他将烟蒂按灭在烟缸里,“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变成今天这样子,我要负主要责任。”
“我对你们的故事没兴趣。”南辰走到他跟前,冷冷一笑,“司空言,你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司空言没再说话,他明白解释也没用,人的行动往往大于语言。而他的行动已经是现在完成时。
“凡事就是这样,不说破还能继续,彼此装作相安无事的样子,走在钢丝上。”
南辰拿起装着蜗牛的玻璃瓶,“我把它带走了。”说着,她转身往楼梯走去。
司空言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一个字。
片刻后,南辰拎包下来,她东西不多,轻盈的仿若过客。
走到客厅中间时,她定了定脚步,“剩下的东西,你想扔就扔了。”随后,拽开门,离去。
砰地一声关门声,响彻在偌大空旷的别墅。
司空言久久坐在那里,他没有侧头,去看她离去的身影。
心也像这栋房子般,突然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