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宴峰之上。
日月神宗的林清泉长老,长饮一杯灵酒,似出了一口恶气。
只因他的师侄林松韵清醒之后,已速破第一关,破关而走,在各仙山众挑战弟子中排名大幅度上升,而那个逞凶的牛真子, 却仍被困在化丹炉之中,还要幽闭十日。
虽对这个结果仍不满意,不过斜月山决心要包庇门下弟子,他亦无可奈何。
王无忌既已幽闭牛真子,且每日放火惩戒,这样的处置, 林清泉觉得, 这乃是日月神宗的面子,令斜月山亦不敢太过分。
此事, 便也先揭过了,只要林松韵在此次闯关道上大放异彩,便能找回面子,到时也是令他们日月神宗在大陆扬威!
主峰中央位置,安静饮灵酒享灵食的放火道人看到这一幕,忽然暗自一笑。
如此争强好胜,错过机缘还不自知。
人人都以速破关为荣,却不知道为何设置他放火道人的化丹炉在第一关。
化丹炉能化丹、化人,难道不是去芜存菁?
第一关乃是架高炉,炼神丹,修炼如炼丹,难道化丹炉之中就不能修炼么?
一剑斩破化丹炉,破关而去,自然潇洒,不过却失去了一个淬炼的机会。
惊才绝艳的弟子机会多多,错过这般淬炼的机会未必就会后悔, 但是如果修为一般的弟子, 也是心态浮躁,一心想要破关争名,错过了机会,便着实可惜。
斜月山举办这般盛大的聚会,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决出一些优胜的弟子,培养优中之优,而不顾其他弟子的前途?
若是这般,斜月山也不会做大。
看着门下弟子心浮气躁,就连王无忌都亲自出手,借机提点众多痴儿。
王无忌见他偷笑,顿时知道此人已窥破自己的心思,便也笑了一声,摇头叹道:
“悟得悟不得,原本是个人之事,不过弟子迷途,作为师长当要尽力指点一番。”
“此言甚是。”
“我当年玩世不恭,幸得师长提点才不至于走上歧路,如今看到下一代,念及恩师, 不仅潸然……希望这些弟子, 不要辜负大家的一番苦心便好。”
宴饮峰中央众人, 都是天门九道的守关者,闻言亦是心有所感:
“薪火传承,不外如是。”
一位长老取笑道:
“无忌长老,纵容包庇,看来你对这一位牛真子,寄予厚望啊?”
“何以见得?”
“将他囚于化丹炉之中,明惩实褒,可见此人以武夫境力压先天境,深得你满意……无忌长老还是当年性子。”
“哈哈,总是旧习难改了。”王无忌想起牛真子数次近先天而不入,不由摇头:“此人丹道天赋不错,不过武道方面似资质愚钝,不堪造就,这一趟能不能成还是未知……以后便是勤勤恳恳的成就了。”
放火道人等人,却是满脸不信,含笑不语:“且看吧。”
众人,便分了一部分心神,去看第一层。
这时候,丁牛在化丹炉之中,地火风雷山泽阴阳,时时来炼。
令他一会儿焦头烂额,一会儿皮焦肉酥,一会儿浮肿水涨,一会儿麻麻僵僵,一会儿大石飞来压的喘不过气,一会儿便似陷入泥潭,浑身透不过气,一会儿又是天地颠倒,昏昏悠悠……饱受折磨,暗暗不知天日。
几次轮番,于苦痛之中,丁牛渐渐察觉到好处:血肉、筋骨、脉络不断梳理,宛若新生,于火炼、水炼、风炼、雷击之中,拉长缩短,崩溃重生,渐渐能大能小、能屈能伸,乘时变化,一如他修炼的潜龙变……这时肉身变化,易容变貌如喝水一般简单。
此乃是肉身千机变的趋势,到了传说、神话的境界,便是三十六变、七十二变、千变万化。
真气多次提纯也越发精粹,时不时便勾动了天地元气,巨大的吸引不断诱惑他往前踏上一步……多次三番,令他临阵提枪,却又不得不强行按下去。
很是折磨人。
慢慢,肉身便适应了逆乱之气来袭,不知过了多久,好似过了百年,时间被无限拉长,心中有时也有杂念滋生,一急之下,恨不得放出黄粱图将此处砸了,逃出生天!
幸得理智提醒,说是关他十日,应该便是十日。
不知道时间的空间,时间便仿佛变得无穷远,空虚之感逐渐清晰,甚至渐渐感觉不到自我,这时候,各种逆乱之气来袭,反而令丁牛感觉到自身存在。
逆乱之气的来袭,反而成了难得的消遣。
每当逆气停歇,无尽的空虚便重新占据心头。
寂寞,寂寞。
幸能观望黄粱图内生灵,令他感觉到尤有生气。
这一股生气,便似定海神针,令丁牛稳定了心绪,不急不躁,稳步修炼。
不知何时,耳畔传来微弱的呼声,丁牛从入定中醒来。
“师兄师兄……”
声音很微弱、时远时近,这是因为化丹炉中此时正处于空间异位,逆乱阴阳之时,丁牛默默忍着变化,令人难受易吐的乾坤颠倒,此时他将自身缩成一块,凝于一力,便不受逆乱的影响。
等炉内变化稍停,丁牛瞅准时间,便发出声音回应:
“可是刘子山、侯子豪、方子敬三位?”
“是!师兄,是我!”
“师兄,你还活着!”
……这是什么话?
丁牛忙问:“过去多少时日了?”
“师兄,已是一日了!”
……什么,才过了一日?
“昨日我们前来呼唤,可是这炉中毫无反应,我们隔段时间便来,都无回应……黄栖师姐便告诉我们,你已经被炼死了……”
“……”
“我们不信,师兄福大命大怎么会这么容易死了,我们今早便过来呼唤,果然师兄便回应了!师兄,你还好吗?”
“还好……还是兄弟靠得住。”
“这是自然的,黄栖师姐昨日作威作福,欺负我们兄弟,要我们交出师兄昨日给我们的挑战图,那可是师兄给我们的,她竟来抢!”
“……那你们给了吗?”
“黄栖师姐大发雌威,我们兄弟好男不跟女斗,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兄弟忍辱负重,总算等到师兄回应!”
“……好,那挑战路线我再告诉你们一遍,有何疑难再来问我。”
“那太好了……”
便听外面几声惨叫,一人道:“你们三个偷偷摸摸,来了也不叫我?丁牛,牛真子,你死了没有?没死回答一声!”
“栖师姐,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被炼死了?”
“哼,别人说你被关在里边炼了一天一夜,早就被烧成了灰,我便跟鱼妙真说了,看她高不高兴……牛真子,你还真是皮糙肉贱,瞧你中气十足,可见没事。”
“妙真?”丁牛心中一动,说道:“昨日之事若是重来,我仍是这般做,使我心中爽利,不怨无悔……不过此事倒叫妙真夹在中间为难,对她我心有歉疚。”
外面,一个声音轻声说道:“师父……我,我不怪你的。”
“哦,妙真也在么?”丁牛叹道:“妙真,你也是个可怜人……”
“……”
“鱼妙真,牛真子惯会花言巧语哄骗人,这你也信?”外头黄栖教训道:“快收了你的眼泪,以后趁早离丁牛远远,知道么?”
鱼妙真红着眼,对丁牛道:“师父,以后我潜心修道,其余事便再也不想了……”
黄栖嘿嘿冷笑:“昨日那日月神宫的人来找鱼妙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叫我们这一位鱼美人一副心灰意冷的可怜模样,看的我见犹怜……我跟她说你被炼死了,她居然掉两滴眼泪,真叫人好笑!”
鱼道人哼道:“黄师姐,我知你看不惯我,但我亦不要你看的惯,我不求你,求的是师父,你又何必冷嘲热讽?”
“好啊,现在你们是一家人,很得意么?”
丁牛道:
“鱼妙真,你有这样想法很好,心中无男人,修道自然成。栖师姐,刘子山、侯子豪、方子敬,你们也来听,昨日无忌师叔祖将我幽闭在此,是对我磨炼,我现已领悟到好处,现在教你们,你们也去磨炼,对你们修为大有好处。”
丁牛便将化丹炉内修炼之事简单说了一遍,岷山三杰忙道:“师兄,非是我等不信,乃是我们周子正师兄临走时告诉我们,化丹炉中劫难难熬,叫我们不要硬抗……我们功力不济,要是被炼焦了也太疼了……”
“无妨,你们岷山派的武功我也了解一些,你们只需告诉我平日真气惯走方向,我教你们如何挡风、水、或、雷……之逆乱之气。”
黄栖忙问:“师弟,那我又该如何?”
“斜月山各峰武功殊途同归,差别不大,不过师姐得告诉我气海小腹之下的真气走向……”
“……呸!”
“师姐岂不闻拳分阴阳?你我同练龙尊拳,路数却不同,乃是因为我们男女有别,真气走的穴位不同,你传音给我,别人又不知道。”
“哼,你可别有歪心思!”黄栖眨了眨眼:“呵,那鱼妙真要练,岂不是也要告诉你秘密?”
鱼道人道:“我……对师父不敢隐瞒。”
“你不用告诉我,我已知晓。”
“……这是为何?”
“你师尊与你一脉相传,你的一切,我自然了如指掌。”
鱼道人听了,脸上一红,而黄栖听了,鼻子都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