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生,已然看过太多虚假、伪装,甚至是两面三刀的面孔,久而久之,他在不知不觉间,也变成了这样的人。所以,在见到那般纯真无邪的面孔后,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去惊叹她的单纯。
而是在想,自己究竟该怎样利用这一份天生的单纯,来完成自己的复仇和野心,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虽说,他曾自豪地告诉自己,自己不会沦陷其中,更不会交付自己那早已变成墨色的真心。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份单纯,不仅仅是帮着他完成了自己的计划,也成功让自己陷入在了其中,彻底无法自拔了。可惜,等他回过神,察觉自己失了真心之时,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了。
起初,他并不明白,自己已然在尽全力去弥补对她的一切伤害,为何他的阿昭还是在想尽一切办法逃离自己,哪怕在他当着她的面给自己下毒,废了自己左手的经脉之后。
后来,阿昭再一次被抓回来后,说的那番话,彻底解答了他的疑惑。
“两心背离,覆水难收,你予朕的伤害,即使你能在自己身上偿还百倍,千倍,但那也已然无济于事了。这样的道理,你比朕懂得太多了。难道,你还不能看清眼前的一切,都如同这覆水吗?
“人死不能复生,朕同你,又如何能回到往日?呵,莫璃轩,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践踏朕的江山,残害朕的家人,还妄想着朕同你重修旧好?哈哈哈哈……莫璃轩,你做何等白日梦呢?
“朕不傻,也不痴儿,更不是那等为了情爱就能放弃一切仇恨,甚至是不计前嫌的痴男怨女。朕没有亲手杀了你,已然是你的荣幸,你怎敢再来腆着脸求朕回到往日?
“再者说了,你以为,你做了那些事情后,朕心中,还会存留着对你的爱意吗?醒醒吧莫璃轩,朕心中,早已没了对你的爱意,朕对你,已然是仇恨满腔,怒火中烧,恨不得啖汝之肉,饮汝之血!”
那时,他才得知,原来自己已然错过了阿昭曾给予他的无数次机会。曾几何时,他都有机会向着秦明昭开诚布公一切,挽回一些对她的伤害,但……
他却一一都错过了。
莫璃轩抱着怀中的画卷,痛饮着放在房间内的杜康,一遍一遍地在内心中责问自己,鞭挞自己,质问自己,为何不抓住那些阿昭给予他的无数次机会,为何届时要答应楚淮轩的那些要求!
他本应有机会的,他本该有机会的!可他……
莫璃轩苦笑着,再次咽下口中的一口烈酒后,带着醉意和哭腔,念唱着那年为再次求回秦明昭之时,所写的那些情诗。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无数封情诗,代表着自己无尽的爱意,也代表着自己无尽的悔恨。“哈哈哈哈……”莫璃轩放开怀中的画卷,张开双臂,放肆地在自己卧室中大笑着。
可与此同时,他的眼角也在静默地滑落着泪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他脸颊坚毅的曲线,流淌进他的衣襟中,连同他洒落的酒液,渐渐打湿了他的衣领。
“……阿昭,终究只会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管你是顾寒渊还是李寒渊,时机一到,我倒要看看,你身为死尸一具,还怎么赖在我家阿昭身旁!”
莫璃轩眼中的悔恨和哀伤,逐渐被疯狂偏执所替代,被酒意渲染的眼眸中,折射出了令人恐惧万分的寒芒,和无穷无尽的杀意。
深夜时分,北霖国金海关内。
顾寒渊照旧在用纸傀儡之术,同秦明昭聊着最近几日朝堂之上的变化,还有天都城内的一些变动,自然也不忘了耳提面命地叮嘱秦明昭,不要轻易相信北狄可汗递来的任何东西,尤其是酒水之类。
“哎呀,自然是知晓的,”秦明昭又好气又好笑地伸出手指,给了那折纸鱼儿一个脑瓜嘣,“你今日怎得这般啰嗦?你要信你家阿昭啊,我可不是那些天都城内好坏不分、是非不辨的千金小姐。”
“我自然信你,”顾寒渊无奈地笑着,但心中却因得那一份从纸傀儡之处传来的温暖触感,而欢喜无比,“只是我信不过那可汗的人品罢了。
“毕竟……这世上心怀鬼胎之人多得比比皆是,”顾寒渊长叹着抚摸着折纸猫儿的脑袋,感受着它的棱角带来的触感,“所以,我甚是担心你的安危。”cascoo.net
“安啦,”秦明昭轻笑着摆手安慰道,“我经历过一世,又怎能再看不透他人心中的算计呢?再者说了,这世间的人,也并非都如同莫璃轩那般,将一颗真心当作算计筹码。
“那可汗……倒也是个实诚人,一颗心都扑在了妹妹和部族身上,已然没有心思分出来,前去算计我了。所以啊,”秦明昭再在那折纸鱼上印下一吻,“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再跌倒一次了。”
“嗯,”顾寒渊回之以一记轻吻,“好,那我便在帝姬府中,静候阿昭班师回朝了。届时,阿昭可愿同我,一起登上国师府的观星阁,同看星河灿烂,共赏繁星点缀?”
“自然是愿意的,只要是与你同在,哪怕只是在帝姬府那小阁楼上看看日出,也是愿意的。”秦明昭轻笑着回应道,双脚却在不自觉地左右摇摆着,显示着自己的开心。
“星河日出,阿昭想看的,一样也不会少,”顾寒渊看向手边的卦象盘,郑重其事地许诺着,“我已然开始测算一月之后的晴朗之夜了,所以……”
“所以我尽可能地很快回来,陪你,”秦明昭听出来了顾寒渊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好笑地答应了他的这一番话中之话,“可好?对了,你不是说,早已对我情根深种了吗?
“那你认识我之前,你又是如何度过没有我陪伴的日子的?”
“咳咳……”
虽说顾寒渊早有准备,也早已测算到秦明昭会问出这个问题,但他却未曾想到,这个问题来的,会这么快。当下,顾寒渊便蓦地红了脸颊,情不自禁地挪开了视线,开启了眼神乱飘模式。
“这个……咳咳,子夙不怎么想回答,阿昭,可否……”
“说么说么,我想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