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候着,忽有叩门声,韦扶风出言让进,门被推开,走进来一名鹅黄色衣裤的小娘。
小娘右手提着一只食盒,姗姗走到桌旁放下食盒,打开取出饭食摆在桌上,一大碗粥和酱菜。
“韦公子,阿母让我给你送饭,你吃吧。”小娘看向韦扶风,略显羞涩的细语。
韦扶风暗讶的看着小娘,小娘眉清目秀,身姿娇俏。
按理说官宦人家的女儿,多会保留矜持的不见男方,但李府小姐却是大方的过来见他。
“你是十四娘?”韦扶风微笑问道。
小娘轻嗯点头,又细语:“阿母让我来的。”
韦扶风微笑点头,明白十四娘说的阿母就是生母,他温和道:“谢谢你给我送饭。”
十四娘略显局促,细语:“不用谢的,我平日里也常送饭。”
韦扶风点头,听出了十四娘的地位不高,这可以理解,他也是一样,伸手取碗执筷,微笑道:“你坐下说话。”
十四娘点头,移步坐去了桌子另一面。
韦扶风喝了一口粥,问道:“十四娘,你识字吗?”
“我识字,我家是书香门第。”十四娘细语回答。
“嗯,我听说李磎大人藏书万卷。”韦扶风说道。
“没有那么多,只有五千多卷。”十四娘很实在的纠正道。
韦扶风微笑点头,喝了一口粥,夹菜吃食,问道:“十四娘,你喜欢什么?我送你。”
十四娘微怔,歪头想一下,细语:“听说曲江很美,我想去看看。”
韦扶风一滞,他问小娘喜欢什么礼物,结果小娘说曲江很美,太跳脱了。
一顿之后,韦扶风轻语:“我近来忙碌,以后与你去游曲江。”
“我只是说一下,我长这么大,只去过坊内的青龙寺,故此向往外面的美丽。”十四娘浅笑细语,流露了天真神情。
看着十四娘的笑靥,韦扶风的心情随之惬意,微笑道:“外面美丽的地方很多,例如川南竹海,波澜大江,甘甜的荔枝。”
“川南?那很远呀,听说路途艰难,以前的杨贵妃喜欢荔枝,都是用快马运来长安,爹爹说那是误国的靡费之举。”十四娘细语。
韦扶风微笑的摇头,道:“说不上误国,属于正常的商品流通,只是相对而言运价为高。”
十四娘想一下,点头道:“你这说法也合理,其他运来长安的物品,运价若低,卖的也价廉。”
韦扶风点头,道:“物以稀为贵,例如粮食,若是长安附近丰收,就不用远道运来粮食,远道而来的粮食必然价高。”
十四娘点头,忽迟疑一下,细语:“这粥若是吃不饱,没有了。”
“吃不饱也够了,最少我会永远记住,这是十四娘给我的。”韦扶风温和轻语。
默然,韦扶风吃完,十四娘收拾欲离之时,他忽然温和道:“十四娘,不要让明玉受气,好生待她。”
十四娘点头,细语:“你放心,我会当她是姐姐。”
......
另一处,韦扶风的准岳父李骥,在中宅的书房进见了父亲。
入屋时,看见二哥李贤也在,李贤官位大理司直,从六品上阶。
给父亲和二哥见礼,之后李骥说了韦扶风的请求。
不等李磎说话,二哥李贤不悦道:“一个无所作为的长史,竟然这般厚颜无耻。”
“二哥,如今是乱世,商州被韩建夺占,韦相爷的弟弟想要谋求一条退路,所求亦在情理之中。”李骥驳说。
“这也是情理之中,官职有那么易得吗?”李贤不悦道。
“京城的官职难得,金州遭遇天灾人祸,一片贫苦之地,金州事实上落入杨复恭手中,应当趁着杨复恭的羽翼立足未稳,正好彰显吏部行权。”李骥解释道。
“老三你莫忘了,如今朝廷里的相爷不是韦昭度,如果父亲大人为韦氏谋求官职,只怕授人以柄,造成因小失大的后果。”李贤冷道。
“二哥,朝中尽人皆知父亲与韦相爷交好,就算没有什么把柄,敌对者一样针对父亲。”李骥驳说。
“交好?朝中的事情变幻莫测,现在最好的作为就是谨慎行事,据说韦昭度在西川处于不利,只怕是遭贬的后果,父亲最应该做的是静观其变。”李贤冷道。
“二哥,我们应该寻求发展地方势力,为韦氏得官,不过是顺水人情,地方长史和县辅官,皆是不惹注意的虚官,韦氏若能在金州有所建树,对于我们有利无害。”李骥辩说。
李贤挑眉,冷道:“老三,你的爱婿之心可以理解,只是一个毛娃子去做县丞,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二哥,这不是年龄的事情,而是一种对待韦氏的态度,长史和县丞皆属虚官,父亲能够做成而不做,后果与韦氏有了嫌隙。”李骥驳说。
“我说过,韦昭度西川失利,必然遭贬,父亲与韦氏走的太近,对于仕途有碍,另外杨复恭的权势如日中天,让韦氏去了金州,岂不是明目张胆的与枢密使敌对,你想过后果吗?”李贤恼斥。
李骥摇头,道:“二哥只看见了杨复恭的强势,没有看见陛下的嫌恶杨复恭,陛下凡事皆与朝臣商议,杨复恭迟早要失势亡命。”
李贤恼道:“杨复恭失势那是以后的事情,眼下就不能惹祸上身,你想害的父亲罢官吗?”
李骥无语,扭头看向了李磎。
李磎微皱眉的思量不语,他的容貌五官端正,长须及胸,显得温文儒雅,看去仿佛四十岁,只是鬓角略见霜发。
等候片刻,李贤又开口道:“父亲大人不必为难,韦氏既然开口,那可以让做过主簿的韦轩去做县丞,至于韦扶风,过些年再说为好。”
李磎点头,李骥不甘道:“若是只应一职,还是长史为好。”
“县丞就不错了,父亲做成后也无麻烦。”李贤反驳。
李骥看着父亲,李磎淡然道:“一步步来,若能在金州做好县丞,为父自然能够再提拔为长史。”
李骥无奈点头,恭敬辞礼后离开了。
......
次日一早,又是十四娘给韦扶风送饭,顺便转告了求官之事。
十四娘细语:“阿母说了,都是二伯父作梗,一再的反驳父亲的请求,最后祖父只答应了县丞。”
韦扶风平静点头,他明白十四娘的阿母爱女心切,故而犯忌讳的传告是二伯父作梗,自是希望女儿出嫁之后不受怨气。
韦扶风高估了此行的获得,原本以为凭着韦昭度的面子,最少获得金州长史。
因为曾经做过主簿的父亲转任州长史,在乱世而言算不得出格。
但有了县丞官位,也能够实施夺取金州的战略,只是多了阻力。
......
早饭后,十四娘和明玉来见韦扶风,与韦扶风一起离开李府,去了外面走游。
韦扶风打算在长安城内买下一座府宅。
在新昌坊内转了一遭,打听一些房价和店铺。
韦扶风相中一处米店和文房四宝店,询问明玉的意见。
明玉不赞成在新昌坊置业,意思是不愿与李磎府宅在一坊。
韦扶风置业的本意,有心回报准岳父,让准岳父一家能够吃饱饭,最少十四娘需要正常的吃食成长。
明玉的意思也值得采纳,不能与李府搅合在一起。
暂息了置业的想法,但给予了明玉指示,让她有暇去曲江池周遭的居坊看看,择一府宅和相应的店铺置业。
韦扶风的最初的愿望,成为富家老爷,一旦大业失败,他最少还能够不愁温饱。
置业的另一个隐晦主因是责任,他想给亲人留下产业。
所谓将士征伐几人归,韦扶风理智的明白,争雄之路就是生死之搏,随时遭遇了敌人的冷箭屠刀。
韦扶风告诉明玉,他走之后,命令一火将士归于她指挥,让人另送了金银过来,用于置业,但不能泄露了他的秘密。
午后,回到了李府西院,在耳房等候了半时,有婢女来请。
韦扶风心怀希望的去见准岳父,毕竟事情存在变数的可能。
入厅恭敬的拜见了准岳父,李骥递出一袋公文。
韦扶风上前接过,再次礼谢道:“谢叔父成全。”
“你的官位,只能以后说了。”李骥平静说道。
“是,家父能够成为金州县丞,扶风知足。”韦扶风回应道。
“这公文是两部,一部你要用吏部的名义,先使人送去金州交给刺史,你父才能去往金州赴任,万不可一起带去金州,否则会被当成贼人冒官。”李骥嘱咐道。
韦扶风无语,应该吏部发送地方的公文,竟然交给赴任之人自送。
耳听李骥又道:“实言告诉你,你父出任西城县县丞之事,在吏部知道的人很少。”
韦扶风恍然,点头道:“扶风明白了。”
李骥又温和道:“你也不要乐观,去往金州赴任未必顺利,弄的不好甚至丢了性命,如今地方上的官吏勾结不轨,抱团的排斥外来者。”
“扶风一定谨慎行事,若是能够立足,定当传信告知叔父。”韦扶风说道。
“哦,听你之言,似乎所图非小。”李骥听出了弦外之音。
韦扶风微惊,回答道:“扶风只是听从祖父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