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楼山,扶风军沿着起伏的山岗悄然行进。
韦扶风使出斥候远盯了河东数百骑兵,他率军在石楼山上伺机而动。
韦扶风直白的告诉属下,有机会出战自然是好,没有机会宁可放弃出兵,不能用步兵的劣势去与骑兵争锋。
斥候的回报,数百河东骑兵就在石楼山附近,没有去往他处的动向。
韦扶风听了觉得蹊跷,河东骑兵驻留石楼山,就那么肯定朝廷援军,必然经过石楼山地域?
“莫非朝廷军力里面有内奸?故意引导朝廷军力,走入河东骑兵的伏击地点?”韦扶风反向思维的猜度。
“内奸?保不准是杨复恭在捣鬼,指使军中党羽,随时出卖朝廷军力的动向。”韦扶风恶意猜度。
......
又一日,日上三竿,朝廷援军走入石楼山区,蜿蜒的队伍宛如一条蜈蚣缓缓行进。
行军的时刻并非烈日当头,但行军中的将士却是无精打采,步履艰难。
招讨副使孙揆坐在一辆马车内,神情略显焦躁的望着车外,他在担心石州的得失,扶风军能够夺取石州,对于讨伐河东的朝廷大军意义重大。
一是能够振奋军心的胜利刺激,让低迷的军心提升一些士气。
二是石州位于太原府西方,属于防御河西入侵的战略门户。
三是能够向朝廷有了初步交待。
孙揆很是心急,但很无奈,无论他怎么催促,属下将士的行军就是拖拖拉拉。
将士们的反驳理由很简单,只喝一碗粥那有力气快走。
孙揆只能干瞪眼,也怕逼迫的急了引起哗变。
孙揆是进士出身,一直做的是文官,他没有带兵出征过,所以在军事上懂的不多,身边也没有精通军事的武官辅佐,只能依赖神策军官行事。
走在最前的五百将士,就是去往石州的引路先锋,领军的兵马使名宋虎。
进入石楼山区,骑在马上的宋虎明显的流露紧张,不时远近观望,他是担心遭了无妄之灾。
......
而在一处山坡的树林里,隐藏着数百披甲骑兵,居高临下的远眺蜿蜒行进军力。
为首之人身披重甲,眼窝深陷,眼珠淡蓝,头发凌乱弯曲,手提一杆大铁槊。
他名李存孝,沙陀人,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的义子,排序十三,号称十三太保,河东第一勇将,他的部下骑兵号称飞虎军。
河东的多线作战,造成李克用的兵力严重不足,只能有所侧重的布局军力。
李克用的河东军大部分,选择迎战北边的幽州节度使军,小部分迎战南线的宣武军和朝廷军力。
对于西南方的朝廷军力,李克用完全是轻视态度,小部军力主要是对付南线宣武军。
朱温的宣武军是强势,但是宣武军处于中原四战之地,不敢出动太多军力讨伐河东。
小部分的河东军力,归属李存孝和大将康君立统帅,主要针对南线的宣武军,对于朝廷军力暂时不予理会。
也可以说,河东军对于朝廷军力的境况和动向非常清楚。
只是石州那里出了意外,竟然被一支朝廷军力进夺。
河东军获知之后,李存孝和康君立为之震惊,李存孝立刻率领骑兵赶往石州,留下康君立率领主力阻挡宣武军。
李存孝在途中,接获了朝廷五千军力开拔石州的军情,于是他使人去与杨复恭的亲信联系,定下石楼山突袭五千军。
事实上,杨复恭与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早有交情。
以前镇压黄巢之祸时,杨复恭身为监军就与李克用合作过,两人算得老朋友,所以朝廷商议出兵河东,杨复恭力主反对。
......
树林里,李存孝摆手,数百部下默然上马备战。
李存孝也上了战马,一双蓝眼流露出冷酷杀意,虽然敌军五千,但他有信心击溃十倍之敌。
距离李存孝五百米外的一处山头,匍匐着六百扶风军,他们头上都有草环伪装,刚刚自一里外的深山里转移过来的。
韦扶风头上也有草环,趴伏在山头草木中,手里握着一杆长枪,甲衣背后带着军弩,居高临下,能够看见朝廷军力蜿蜒行进。
看向左侧斜下方,依稀可见一片树林里的披甲身影和马匹,韦扶风扭头吩咐:“传令下去,出去后先射马。”
近卫低头哈腰离开传令,身旁的琥珀父亲忍不住道:“马匹难得。”
韦扶风扭头,微笑道:“是难得,但我得不到,朝廷的军力战斗不成,抢劫一等一。”
琥珀父亲默然,韦扶风又道:“而且这是战场,杀敌和自保才是主要,失去了马匹的骑兵,那一身盔甲反而成了累赘,若是让这些骑兵跑了,或许成为追杀我们的噩梦,我们不可能久在深山。”
琥珀父亲点头,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他忙看去,望见河东骑兵冲出了树林,一个个挥舞着手中的长槊或战刀,呼喊着杀向朝廷军力的中部。
“出击。”韦扶风也下了军令。
扶风军应令而动,纷纷起身跑向山体另一面,继而向山下滑跳飞奔。
韦扶风和一百刀盾兵押后,但下山的速度想慢很难,很多刀盾兵似乎忘了节度使军令,竟然紧紧尾随着弓弩兵。
韦扶风看见了暗自腹诽,他又不能过于落后,被动的加速了下山。
好在有十多个护卫,能够理智的跟随大人的速度,让韦扶风不至于成了最后的那个。
......
朝廷军力正自无精打采的走着,突然听到了大地震响,纷纷吃惊的止步扭头张望。
很快,看见了一处山林杀出了数不清的骑兵,扬起的尘土飞腾弥漫。
“河东骑兵。”有士兵惊恐大叫,随后蜿蜒走动的军力,瞬间变成了海浪形的横行,眼见骑兵袭来,竟然出现了走逃崩溃。
“站在,临阵脱逃者,斩。”孙揆下车,大声怒吼,他周遭的数百军力虽然惊惶,却是没有发生溃逃,只是一下子凸显了出来。
李存孝一马当先,驭马提槊的杀向孙揆那里,对于朝廷军力的溃逃,完全是意料之事,有乌合之众的原因,更有暗中破坏的武官在捣鬼。
眼看河东骑兵距离孙揆那里不足百米,忽然右侧山地射出了飞蝗一般的箭雨,直袭向骑兵的侧翼。
扶风军及时的冲下了山体,截杀冲锋中的河东骑兵。
箭雨飞袭,立时造成了骑兵的伤亡,数十骑兵在闷哼惨叫中被射中,还有近百匹马中箭。
气势汹汹的骑兵,转瞬间出现了惊乱,冲锋的阵势随之混乱。
孙揆昂然挺立,怒目盯着来袭的骑兵,根本就没有畏惧之意,他第一个看见了飞蝗箭雨袭击骑兵右翼,眼见骑兵出现了伤亡惊乱。
“河东军中了本军埋伏,杀过去。”孙揆反应奇快的抬手厉吼。
周遭将士一怔,随即有人跟着大喊,继而惊恐军心急剧转向了战意。
孙揆周遭的近百将士率先扑出,向冲来的河东骑兵迎击。
“河东军中了埋伏,只有二百多,杀呀。”看清了河东骑兵的朝廷军力大叫鼓噪,立刻吸引了溃逃军力回望。
回望之后是掉头回击,带着愤怒,凌弱的心态,气势如虹的反扑河东骑兵。
李存孝惊怒交加,骑兵是能够碾压步兵,但也得看数量和军心可用。
一见溃逃的朝廷军力掉头反扑,李存孝知道不好,当机立断的拨马走逃。
所谓的万人敌只是一种夸大声望,如果能够雷霆般震慑万人胆寒溃败,那自然是万人敌。
李存孝见势不好走逃,他的部分属下紧跟其后,但也有数十失去战马的属下,只能向山地奔逃,于是扶风军遭遇了强大对手。
那些失去战马的河东军,带着仇恨悍然扑向山地上的扶风军。
眼见数十披甲河东军袭来,韦扶风惊的下令刀盾兵出战,弓弩兵若是得不到救援,必然成为刀下菜。
好在韦扶风之前演武过,弓弩兵尽量不乱的成列后退,让刀盾兵能够及时出战,近百名明光甲刀盾兵阻挡了扑来的河东军。
河东骑兵的武器多数是长槊,一上来就长槊挥舞的狂暴进攻。
刀盾兵的人数多了一倍,平日里演武也习惯了互相配合,两个对付一个,槊来盾挡,长刀反袭,一时间砰砰砰作响。
韦扶风急令了所有刀盾兵出战,身边只留下了琥珀父亲。
琥珀父亲穿着锁子甲,手握长刀伴护韦扶风,一张脸咬牙冷厉,眼神流露杀意。
韦扶风没空注意琥珀父亲,他是本能的不想琥珀父亲去拼命,在刀盾兵去阻击之时,插了枪杆在地,反手取了军弩在手,举起瞄准。
绷!弩箭飞离了弩臂,掠过了后退的弓弩兵,狠毒的贯入了一个敌兵的脸面。
那敌兵惨吼后仰,对敌的刀盾兵乘机抬腿飞踹,将中箭的敌兵踹飞。
“好贼。”一名身穿重甲的魁梧敌将大吼,挥动手中长槊扫开刀盾兵,猛然大步冲向韦扶风那里。
周遭四个刀盾兵厉喝反扑,刀光寒闪阻杀敌将。
敌将竟然不管不顾,宛如一头犀牛大步前冲,任由军刀劈斩在甲衣上。
十数名后退的弓弩兵猛然止退,继而奋不顾身的扑阻敌将前进。
敌将长槊抡摆,将数名扑阻的弓弩兵扫击飞去,足下反而更快的扑向了韦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