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伯父率军回到西城县城,东城门已然恢复出入,城楼上士兵林立整齐。
入城后,看见的是忙碌施工景象,数不清的民夫在挖沟渠。
原来经历过城中积水之患,改城计划做了进一步修改,决定在城中开挖一条河流,一是利于排洪,二是行商,三是排污。
另外还会修筑罗城,一面濒临汉江码头。
大工程呀,五伯父暗自感叹,他其实不赞成大肆扩建城池,认为过于耗用人力物力,城池太大,也不利于守御。
“五伯父。”韦良走观中,忽听见熟悉喊唤,他急扭头,看见一处施工的沟旁,笑吟吟的站立着韦扶风。
“你小子。”韦良发自内心喜悦,大步走了过去。
“拜见五伯父,伯父辛苦。”韦扶风迎前见礼道。
韦良伸手亲昵的拍了韦扶风肩头,感慨道:“你小子也是辛苦。”
韦扶风一笑,道:“五伯父快去州衙吧,祖父大人使人问了多次。”
“好。”韦良点头,转身大步走了。
韦扶风望送了五伯父和很多金城军,之后离开去了县衙休息。
事实上,韦扶风是故意来了东城门等候五伯父,好感需要不断的亲近积累,而他没有在城外迎接,自然是不想落了做作。
......
韦良当然不知道韦扶风耍了善意心机,以为韦扶风是在督工,他心情愉悦的抵达州衙,进入拜见父亲大人。
在二堂见到了父亲,二哥韦安也在,还有五位商州出身的心腹将官,都在坐着说话。
韦良一进来,五位商州出身的将官,不约而同的整齐站起。
“孩儿拜见父亲大人,拜见二哥,诸位请坐。”韦良忙一一见礼回应。
“好,老五你回来就好,为父就等着你呢,坐吧。”祖父愉悦说道。
韦良点头,走去二哥对面的客位坐了。
祖父看着韦良,温和道:“在外转战奔波,夺取了均州和房州,你辛苦了。”
“孩儿辛苦是应该的。”韦良恭敬回答。
“房州哪里,你怎么安排的?”祖父问道。
“房州只是占据了房陵县,孩儿急于回师金州,留守了三千均州兵,另外使人去了商州接八弟,让八弟接任房州刺史。”韦良回答。
祖父轻哦,对面的韦安忽道:“房州刺史的任用,五弟应该问过父亲大人才是。”
韦良扭头,道:“军情紧急,吾不知道杨守亮近期撤军,而房州必须有一位值得信任,又有为官经验的人接管安抚,吾只能想到八弟。”
韦安皱眉,祖父道:“老八性情谨慎,老成,任职房州刺史合适,就他了。”
一锤定音,不需再说,气氛一顿后,祖父又看了韦良,道:“为父打算举荐你为金州,均州和房州的节度使,上请朝廷置立。”
啊?满堂意外愕然。
韦良一滞,忙道:“孩儿岂能在父亲大人之上,应该父亲大人为节度使。”
祖父摇头,道:“为父坐困愁城,并无建树,若是上请节度使,必然被朝廷反驳,乱世之中,讨逆的军功最大,为父能够理直气壮的为你论功请置。”
韦良摇头道:“儿子觉得不妥。”
祖父说道:“你夺取均州和房州,又迫退杨守亮的进袭,军功卓著,荆南节度使成汭不过一毛贼,朝廷都能够承认为节度使,你以讨逆军功上位,朝廷若是不准,那就是朝廷理亏。”
韦良想一下,道:“为大局,孩儿可以任职,请父亲大人任职节度副使总管一切。”
祖父微笑道:“朝廷给予为父的金商都防御使大印,可不能轻弃,两套官署,能够安置多一些官职,这些与我们出生入死的将士,我们必须回报他们,让他们获得朝廷认可的武官仕途。”
韦良恍然点头,他身为金城军使,明白其中的好处,就是赋予官职等同于犒赏,变相的节省了很多财力付出,
将士们获得正统武官资格,在心理上也会欢天喜地,实为双赢。
祖父又道:“另外,为父不想失去商州官职,我们早晚要夺取商州归治。”
韦良点头,继而道:“父亲大人,均州和房州不容有失,孩儿应当即刻率军返回镇守。”
祖父点头道:“嗯,你去吧,有大事,为父及时的与你沟通。”
韦良又看了五个将官一下,扭头道:“父亲大人,均州和房州哪里的州职武官,孩儿不好在金城军里提拔,顾虑引起军心不满,请父亲大人举荐几位亲信过去任职。”
祖父微怔,看向了五个将官,道:“你们都随韦良去吧,记住了,不可懈怠守御,不可作恶引发地方仇视,要为本军的长远统治着想,为你们的长久富贵守法做事,做的好,本军不吝重赏,做的不好,本军会杀人。”
五个将官已然起身,听训后一齐恭敬军礼:“诺!”
韦良带着五个商州出身的将官走了,事实上他与这些将官都认识,原本就是在一起厮混的游侠刁民,甚至一起贩过私盐。
金城军再次开拔回去房州,途中,韦良单独唤了一个将官说话,道:“王林,有个小事你做一下。”
“大人请吩咐。”将官王林恭敬回答,原本在一起嘻嘻哈哈,如今地位太过悬殊,旧日伙伴即将成为尊贵的节度使。
“到了房州,要不留痕迹的告诉老八,他的二兄曾经在大人面前,认为他来任房州刺史不妥。”韦良淡然吩咐。
王林迟疑一下,低声道:“大人,过去的事情,兄弟之间还是和睦为好。”
“老子在外玩命运货,家里人饱饭都没有,他老二一家人穿新吃肉,肚满肠肥,你说我能不怨吗?”韦良阴声道。
王林苦笑点头,他是不想掺和了大人们的兄弟嫌隙,但如今的韦五郎统帅大军,他也只能听从韦良的吩咐做事。
据他所知,在洛南县做胥吏的韦八郎,与韦二郎的关系还算和睦,主要是韦八郎大小是个独立自养的小吏。
“我问你,城池被围之后,老二做了什么?上城楼督战了吗?”韦良又问道。
王林摇头道:“没有,大军围城之后,韦二老爷病了,什么也没做,倒是韦十老爷的扶风公子好生厉害,一直在城楼坐镇,城楼上的将士唯命是从,士气如虹,让属下好生意外。”
韦良点头,冷笑道:“关键时刻胆小如鼠,什么都不做还想得好处,他也就是命好。”
王林默然,却是不敢再多言,挑拨兄弟不和,韦良听了未必会有好感。
......
韦良走后,祖父立刻书写奏折,为韦良彰显军功的同时,也陈述恶劣天气,汉江洪峰泛滥,造成杨守亮军无法久驻。
又言金州农事遭到严重破坏,军民无法面对生计,只能指望均州和房州所出救命,请置三州节度使.
如果朝廷能够置立节度使,金州方有能力,在今年继续为朝廷纳贡。
书完又斟酌一番,使出快马送去了长安城。
......
大明宫,延英殿内。
昭宗无语的看着金州刺史的上书,内心无奈的有着悔意,觉得不该过于偏向观望,应当适时出兵,如今金州之围自解,朝廷反而有着理亏之嫌。
“金州之事,卿等怎么看?”昭宗抬头问四位宰相。
“臣以为,均州和房州隶属忠义军治下,而忠义军一向尊崇朝廷,不宜另置节度使。”崔紹纬先说话道。
昭宗看向杜让能,问道:“杜卿怎么看?”
杜让能起礼道:“据臣所知,均州和房州虽然隶属忠义军治下,事实上不遵忠义军号令,此次均房二州联军进犯金州,忠义军没有出兵制止,有违职守,而均州和房州是金城军使讨逆而占,论功朝廷应该给予认可。”
“淮南正在乱战,宣武军也威胁忠义军,忠义军自然不能抽出兵力西顾。”崔紹纬驳说道。
“崔大人也知道忠义军不能西顾,那有请崔大人做为朝廷钦使,亲去均州和房州,代表朝廷命令金城军退出均州房州。”杜让能冷道,语气隐含讥讽。
崔紹纬哑然,杜让能又道:“忠义军的原本曾经是逆贼,而金城军是陛下亲封的军力,如果朝廷舍亲就逆,那后果是什么?”
崔紹纬欲言又止,但还是脱口道:“金州之事存在蹊跷,金城军进占均州之时,向朝廷请任均州刺史,分明是欺君。”
“两军交战,不只是实力对抗,还有师出有名之争,金州刺史请罢均州刺史另任,让敌人变成逆贼,自己变成大义的一方,若是朝廷的任官无用,那些逆匪出身的贼寇,为什么争抢着请求朝廷给予官位。”杜让能冷道,他对崔紹纬的无知很是厌恶,以前就曾极力反对他的出兵主张。
昭宗不想让宰相们继续争执,开口道:“杜卿赞成置立节度使?”
“臣不想赞成,均州和房州一旦归属金州治下,必然存在坐大的后患,只是相比之下,金州比华商节度和凤翔节度,值得朝廷信用,或许能够牵制了东面与西面的藩镇军力。”杜让能回答。
昭宗默然不语,在他心里,觉得韦氏坐大比军将出身的藩镇节度使可怕,但此事非常的棘手。
正如杜让能所言,朝廷就是否决,金城军也不会退离均州和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