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功夫,江温便冲着雍据扬了扬下巴:“去,把均儿喊来。”
雍据答应了一声往外出,反倒是姚裕,疑惑之中看着江温,不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
正迟疑呢,江温开口了。
他先是叹了口气,颇有些自嘲语气道:“姚兄弟,是不是觉得我这一辈子挺好笑的。一世愚忠,却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被旧主的儿子害成了这样。”
姚裕张了张嘴,旋即低头道:“也不能说江太守你做错了吧,毕竟你从一开始,也是为了报答当年汝南王的知遇之恩。更何况,什么愚忠不愚忠,每个人都是有追求的。”
江温哑然而笑:“你这家伙,还和我说这些虚假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就在骂我是个愚忠的老头么?”
姚裕脸上带着笑容,并没有否决江温的话。
二人顿了一会儿,江温认真表情看着姚裕:“好了,不开玩笑了。姚裕,我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在临别之际,我想托付给你一件事。”
姚裕嘶了一声,内心寻思了起来。
托付给自己一件事?
难不成,是要托孤给自己,让自己辅佐好江均不成?
别吧,自己这性子,是能托付的人么。
保不齐啥时候因为需要,就把汝南郡自己拿手里头了。
毕竟姚裕也不敢确定,江均是不是江温这样的性子,肯放下大权,万事听自己的。
尽管此时江均看起来对自己还很客气。
就在姚裕这边胡思乱想的时候,江温又开口了:“东海王反贼大逆不道,我身为汝南王旧部,理应为殿下报仇。但,我空有这个想法,却没有这个实力。所以,我打算将汝南郡托付给你,我走之后,三十七县二百万人口的汝南郡,便是你的了。这是连年战乱的北方,少有的一片净土。希望你可以保护好它。”
姚裕听到这话惊呆了。
我靠,这老头玩的这么大么?
老子还以为你是要我做托孤重臣呢,万没想到,如今却是将汝南郡拱手相送。
这不是,姚裕在看向江温的表情中,就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后者长舒一口气,闭着双眼道:“你和我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你有能力,你有想法。在这个门阀横行的时代,你还可以做到站在百姓这边。我不同,在宦海沉浮越久,就顾虑越多。汝南郡百姓如果有你在,将会是他们的福气。”
姚裕这才回过神来,嘴角抽抽着:“江太守,我觉得你这个选择是不是有点冲动了。事实上,贵公子人也不错。年轻有干劲,你完全可以将汝南郡托付给他。”
江温睁开了眼,认真看着姚裕:“均儿不行,他虽然有干劲,但却没有相对应的眼光和能力。不像是你,早在之前,便开始组建自己的势力,为将乱的天下做着准备。如果是太平时期,那么,均儿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惜的是,现在是战乱时期。均儿执掌文书,处理政务或许稍有一些长处。绝对没有办法像是你这样,以武略庇护一方。你放心,我去之前,肯定会修书一封,上表朝廷封你为汝南太守。”
“朝廷如今被司马越把持,他怎么可能会把汝南太守封给我?”姚裕哑然而笑。
他说的是真的,前不久才在汝南打败了他儿子司马毗五万大军,司马越这会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自己,怎么可能还会给自己官做?
江温听到这话,反问姚裕:“就算不封给你,你就不是了么?你需要汝南太守这个名义,来收复平定各地县城。在司马越兵锋之下,只有铁板一块的汝南,才可以做到自保。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姚裕沉默不说话了。
江温见了,继续说道:“你做了汝南太守,均儿,雍据,都会成为你的下属。均儿就不说了,但雍据对你而言,可是非常重要的。我看你手下这么多将领,却没有一个可以和雍据这般会训练骑兵的吧。想要在北方逐鹿,没有骑兵,又怎么能行?”..
江温这一番话,说的姚裕更加动心了。
原本他对于汝南太守的位置就有一些动心,如今一听到雍据会顺理成章的成为自己手下,那姚裕还会抗拒么?
诚如江温所言,自己手下,没有会训练骑兵的将领。
姚豹,全衍,沈林,鲁弼,陈忠,全耀,满匡,沈承,姚信,还有新加入的孔骁,这些,冲阵都是一把好手,但有几个,能和雍据这样,有着独当一面的经验与训练骑兵的本事呢?
要知道,训兵大过统兵。
操练之法得当,士兵在战场上所发挥出来的实力,要远超过那未经训练的普通士卒。
这一点,姚裕一早就明白。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花钱出力,又是为士卒们改善伙食,又是为士卒们思考新的训练方法了。
这般思考着,姚裕基本上就已经有了答应江温的想法。
只是他还有一个顾虑,就是自己这么答应了,会不会有一些的着急,显得自己这个人觊觎人家财产已久的样子。
正在姚裕犹豫的时候,雍据领着江均从门外推门进来。
江温见了,就挣扎着掀开被子,坐在床边,一脸严肃表情看着二人:“你们过来。”
姚裕微微让开了身子,二人就走了上来。
雍据表情平静,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当然,很可能江温提前和他商量过了。
倒是江均,眼泪鼻涕一大把,向前来拉着父亲哭泣。
江温一边爱怜的用手揉着江均脑袋,一边道:“我去之后,汝南太守便是姚裕了。均儿,你好好辅佐姚裕。切记不可有二心明白么?”
江均抬头面露惊讶,但很快的,他就低下头去,哭了起来:“父亲您不要说胡话,您不会有事的,我会请天下最好的郎中为您看病的。”
“这孩子,怎么糊涂了。生死有命,岂能人力可强为的?为父的身体怎么样,我自己还不知道呢?趁着我还清醒,见过未来的汝南太守。雍据,你也是,快一些。”
雍据看着江均没有动,后者只是顾着伤心了,就更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