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九菲发现赵晓六坐过的地方留有一个牛皮档案袋。
上前拿起打开,心中一惊。
云南某制药公司企业法人持股合同正本,更令人吃惊的是合同上企业法人代表竟然是魏莫。
法人投入资金七点五亿元人民币,占公司总股份的百分之四十二。
原云南制药公司清算后的资产占百分之三十。
合资人赵晓六和朱四龙各占百分之十四。
合同副页显示,合同签订之日企业法人为企业投入发展资金二点五亿元人民币。其余款项竟会在合同生效半年内到账,用于更新设备,产品研发,市场开发及人员储备。
最后的著名是魏莫,但没有签字盖章。
看完合同扪心自问,对此一窍不通,此时找谁问一下才合适呢?
赵初吗?
这份合同和他知道的东西显然不符,说明魏之善生前有意在这件事情上瞒着他,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拿出这份合同让他看,一定不会得到最好的解释。
魏莫此时……怎能挑起重梁,承担大任……
想来想去,还是只想到赵晓六这个商业经验丰富的十足恶棍。
商海畅游沉浮多年,滴水不漏的老手,正本合同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是故意留下来的吧!
这个念头的升起,让九菲瞬间觉得自己又被赵晓六这个流氓下套了。
重新坐下为自已倒杯茶,一边喝一边思考:到底要不要再去面对那个对自己讲话处处含沙射影的家伙。
此时,阁楼下面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听就是成年人的。
“哼,这么重要的东西留下,就知道他走不远,还不是想着法子又回来了!”
九菲头故意面朝里面,想看看诡计多端的赵晓六上来后如何开口。
脚步声在门口停止,粗粗的呼吸声有点短促,有点急。
流氓本色……
九菲心里骂着转过脸来。
眼前是一个个子高高的少年,不,青年。
细瘦文弱,白皙的脸上一双纯澈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九菲。
分不清眼光流出的是害羞,紧张还是害怕。
白色运动上衣后面背着一个军绿色的画夹。
掂着装有色彩粉墨的小桶的左手,一动不动的垂挨着蓝色的运动裤。
脚穿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因为紧张不安慢慢的往后移着。
这一刻,九菲感觉自己成了青年眼中的闯入者,并且侵犯了他的地盘。
“你,你好啊!”九菲主动打招呼。
“啊~”
像被惊了兔子,惶惶中的青年转身跑着冲下去。
腾腾的脚步声有近渐远,直到完全被树梢鸟鸣声和风声替代。
九菲回过神来:绘画的青年,与年龄明显不符的动作,看样子应该是属于智力不正常的那种孩子……
智力不正常?!
九菲想起那天梁玉春在这个阁内说过的话,顾不得熄灭炉内的炭火,急匆匆地走下舞风弄影阁。
哪里还有人影。
从阁楼下来有东南西北四条路通线不同的方向,每一个路口都没有人路过的踪迹。
太阳早已西下,灰蒙蒙的天空飘起雾一样的细雨。打伞多余,不打伞站一会头发和衣服很快感觉到凉凉的湿气。
考虑是否返回阁内熄灭炉火时,一个身穿蓝色衣服,身材瘦削,微微向前探腰的老人,从高高竹林中间的石阶路走出来。
待到靠近看清对方,两人都楞着了。
九菲认出此人就是那天修剪菊花的老人。
老人显然也认出九菲,迟疑地停一下脚步,最终蹒跚着走了过来。
“在这里面住吗?”九菲看着老人问。
“是啊,是。”明显的逃避应付。
九菲发现,老人临到舞风弄影阁时,扭头看了一下。
“您是在找那个背画夹的年轻人嘛?”
“你见过他?”老人停下脚步,吃惊地问。
“你是他的……”
风吹过,竹叶哗哗的响,老人或许真的没听到九菲的问话。
“他刚才下来,很快就不见了……”看老人又往前走,九菲大声喊到。
“东东~东东~”老人着急了,转身环顾着四周,开始大声的喊。
“这呢!”赵晓六一只手推着先前那个小青年的后背,从另一条路上走过来。
“东东!”老人三步并着两步走上前,一把抱着年轻人揽在怀里,拍拍他的后背。
得到安慰的年轻人,孩子一样乖乖的和老人拉着手,头也不回的走向竹林中间的那条石阶小路。
赵晓六看也不看九菲,走上舞风弄影阁。
九菲猜想他上去那拿那份合同去了。
反正那里面的炭火炉子小桌茶杯什么的都需要他收拾。
决定独自离开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哈哈哈……”让人恶心的笑声穿过耳膜,震荡在暮色浓重的空阔园子里。
“没想到你如此胆小,早知道……算啦!嫂子,不问问我有关那个年轻人的事情吗?”
如果刚才还有几分怀疑,赵晓六这句话一出口,九菲已经是百分之百的相信自己的预感了。
“那是我儿子!”
信你的人都在天上飞着呢,九菲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老天爷和嫂子一样的恨我,所以才对有我这样的惩罚,嫂子您要是心中还不解气,尽管对我打骂……”
雨,有点大了,不加快脚步走到门外停车处,衣服就会湿透。
这里好像没路灯,阴天的夜色黑的就是快。
树间的小鸟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争吵,何时全都闭上了嘴巴?
竹子林中叶子哗哗声,杨树林上面阴森森的沙沙声,还有背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从未有过的恐惧,四面漫卷。
九菲越走越急,越走越快。
路被雨淋湿,青苔处稍不留神就会打滑。
很小心,很小心。
“啪!”还是滑倒了。
一条腿跪在地上,裤子发出“哧”的一声,从膝盖上方破到脚边际。
一只黑色的高跟鞋不只是踩空了,还是打滑了,脱出脚,掉在别处。
刀割般的疼痛从脚踝到膝盖沿着大腿神经像上传,用手勉强把鞋子拿到穿上,挣扎着站起来时却失败了。
一双有力的手从背后伸出来,把她扶起。
一言不发又不容置疑的拽着两只胳膊,把她放在背上,大步走出生态疗养院大门。
“我的车在那!”
九菲的手朝前指着。
赵晓六一言不发,朝着九菲白色的宝马车走去。
打开车门,九菲挣扎着下来坐进车里,拿出钥匙想启动车辆。
糟糕,脚完全使不上力气。
右手也着地了吗?不听使唤还鲜血直流。
赵晓六二话不说,又把九菲从车里拽出来,顾不得她的疼痛,把她塞进车后排,自己发动车辆。
单位急诊科,包扎好伤口,医生扭头看着一言不发,灰色西装外面满满的血迹的赵晓六,问九菲怎么回事。
“路滑,摔倒了。”
“不是,她是为了救我摔倒地上了!”赵晓六对那些个男医生胡言乱侃后,低头问九菲:“九主任,现在让我把您送回家吧?”
不容推辞,赵晓六拉过急诊室的轮椅,招呼身边的男医生一起扶九菲坐上去。
扭头对同事致谢后,九菲任由赵晓六把自己重新推到汽车前。
感到赵晓六把手伸向自己胳膊,九菲挣扎着站起来,赵晓六顺势把手按在轮椅上。
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流,进入小区,九菲提前给女儿魏莫打了电话。
车停好,魏莫已经出现在车前。
以为赵晓六会借势离开,没想到竟然帮魏莫一起架着九菲走进家里。
当着孩子的面,九菲平静和气。
长时间不见面,赵晓六站在魏莫面前左看右看,慢慢的说:“不说女儿都会长得像父亲吗?傻丫头,女大十八变,完全变成你妈的模样了,当真不知道你爸爸有多疼你啊!”
“叔叔,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弄成这样?”魏莫看着九菲受伤的腿,又看看赵晓六满身的血。
九菲突然感觉那些血粘在赵晓六身上就是一个笑话。
“为了你,我们跟人干了一架。”
“这惨不忍睹的模样是说你们一败涂地了吧?”
“怎么会?!”赵晓六说完,从九菲包里掏出那几张合同,对魏莫说:“丫头,过来!在这个地方摁上指印,从今天开始,我丫头魏莫,就是这家未来上市企业的老总了。”
看着魏莫兴奋又欣喜的样子,九菲疑惑:赵晓六这家伙到底摆的什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