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褚半山没啥好担心的,齐黎可是清河县最近小有名气的修士,就这一年里经他手处理的案子没有二十也有十五,哪件不是办得漂漂亮亮,一劳永逸?
恐怕这次办完姑获鸟的案子,他就可以攒够功勋升职成为白玉京的铜牌巡使,调离清河县这个小县城。
很快,天色变暗。
清河县一共不过百户人家,此时炊烟袅袅,灯火齐亮,充满红尘气息。
“齐大人,褚捕头,你们可算来了!”
刘元一把抓住褚半山肥腻的胳膊,又对齐黎弯腰行礼,大松一口气说道。
刘元今年五十四岁,是清河县唯一的首饰庄主人,今日,是他的妾室刘吴氏临盆产子的日子。
在他身后,刘宅灯火通明,丫鬟仆人奔走往来,提水声、端盆声、还有产婆的呼喝声汇聚在一起,角落里隐约可见持棍巡逻的家丁。
刘元的正妻一年前病逝,他年过半百仍旧膝下无子,自然十分看中刘吴氏腹中胎儿,偏偏近日县内妖魔杀子的传闻愈演愈烈,他如何能够不担心?
所以此时看到齐黎的到来,刘元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煌国建朝千年,白玉京对妖魔的威慑力早已深入人心。
“有齐大人坐镇,我心里安稳多了。”
刘元一边赔笑,一边将褚齐二人迎进刘宅,向刘吴氏临盆的房间走去。
房间大门紧闭,远远就传来刘吴氏临盆的痛苦呻吟,端的是撕心裂肺,痛苦至极。
听着刘吴氏的声音,褚半山想到自家婆娘生闺女那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刘元面色担心,齐黎却皱了皱眉,停下脚步。
“齐大人……怎么停下了?”
刘元回头不解道,此处距离刘吴氏房间还有约莫二三十米距离,还没进院子呢。
齐黎瞥了他一眼,面色不耐道:“这么吵,让本大人如何能够靠近?”
“这……”刘元看了褚半山一眼。
褚半山上前一步,有些严肃地对齐黎拱手道:“齐大人年轻或许感触不深,女子产子便是这般痛苦。这可都是为了咱们男人,不然咱们哪能有儿子闺女抱呢?”
刘元陪着笑道:“对对对,褚捕头所言极是,还希望巡使大人多多体谅……”
“吵死了!”
齐黎猛地挥袖,冷冷盯着刘元的眼睛道:“本大人就在这等着,等她生完了再过去。要么,我现在就走。刘老爷,你挑一个?”
被他这么一蹬,刘元哪敢再说什么,连忙派人搬来桌椅,就在小径中间给齐黎摆上了一桌好酒好菜。
褚半山站在一旁,看着满身随意在喝酒吃肉的齐黎,终究没忍住,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大人,这里离那刘吴氏还有三十米,若姑获鸟突然出现……”
“怕什么?”齐黎斜睨了他一眼,拿酒瓶指着他嗤笑道,“要不怎么说你们这么凡夫俗子眼界低?这点距离,本大人三息之内便能到,那姑获鸟再快,还能快过我?”
“是……”
褚半山握着拳退了回来,抬头看了眼灰暗的夜幕,祈祷今日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
说时迟,那时快,刘吴氏的声音刚停下,整座刘宅便掀起一阵阴风!
阴风呼啸,甚至连原本应有的婴儿啼哭都未曾响起!
阴风之中,隐约可见有刀片模样的轻薄事物划过树梢、屋檐,留下浅浅的划痕。
树叶纷纷而落。
“不好!”褚半山怒目圆睁,一把按住腰间朴刀。
“慌什么!且看本大人手段!”
齐黎眯眼站起,左手一拍桌子,整个人道袍迎风而动,原地掠起,施施然便朝刘吴氏屋子而去。
那阴风里独自前去的背影落在褚半山眼里,别说,还真有几分高手风范。
或许,齐黎这么嚣张是因为他真的有本事……
褚半山如此想着。
然而,
还没等他呼出胸膛那口浊气,就见一道身影披头散发地从阴风里朝自己跑来!
定睛一瞧,竟是齐黎。
“齐大人?”
褚半山愣住了,这前后不过几瞬,眼前的齐黎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潇洒模样?
手中折扇从中撕裂,身上道袍千疮百孔,鲜血从身上无数细小的伤口里流出,道袍下摆着了火正在燃烧。他那双看不起他人的眼睛里,全是惊惧和慌乱。
“妖,妖怪!妖怪啊!!!”
齐黎惊慌无比地大喊大叫,压根没看褚半山一眼,连滚带爬从他身旁冲了过去。
褚半山被撞倒在地,连忙爬起,回过头,眼前的一幕让这位经验丰富的捕头彻底腿软,惊骇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个并不高大,甚至可以说得上纤细的身影正从阴风中向他扑来。
那身影周身被锐利的羽毛覆盖,羽毛边缘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褚半山马上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些树木屋檐上的划痕,就是这羽毛划过留下的!
最令人惊悚的是,那身影脖颈上伸出的脑袋……不止一个!
一、二、三……足足有九个脑袋!
“姑……获鸟……”
姑获鸟九只鸟头十八只眼睛,全部落在褚半山身上,口中发出令人心神俱裂的可怕啸声。
褚半山浑身冰凉,拼命拔出腰间朴刀,哆嗦着双腿站起,大声吼叫。
“妈的,臭婆娘,老子今天是回不去了,你要带着咱闺女好好活下去啊!”
说着,他手持朴刀,挺着大肚皮,朝姑获鸟冲了过去。
然而,那姑获鸟九只鸟头忽然一顿,看了褚半山一眼,身形并未减速,在即将与褚半山碰撞的一瞬间侧移开三丈,径直朝刘宅外而去。
褚半山一刀砍空,力道收不住,肥胖的身躯在地上滚了好几滚,跌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
逃!逃!逃!
齐黎出了刘宅大门来到清河县主街,脑中只剩下一个字,飞快朝白玉京的方向奔逃。
由于妖怪的存在,清河县的百姓最近一入夜便会呆在家中,此时主街上阴风渐起,只有齐黎一人。
然而,他后背忽然一凉,回头一看,忍不住惊惧地叫出一声。
那姑获鸟竟已经追了过来!
翅膀掀起的狂风将主街两侧的摊位货车全部掀翻。
“怎……怎么可能?清河县怎么会出现这种级别的姑获鸟!”
齐黎失心疯一般喊叫,跌跌撞撞朝前逃跑。
忽然,他看到前面转角处走出来一位身着道袍的年轻道士。
那道士背着一柄桃木剑,看神情似乎还没注意到正在发生的一切。
齐黎神情一滞,猛地扭头,指着年轻道士对姑获鸟大喊道:“是他!是他指使我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杀了他,饶我一命吧!”
……
江愁刚从弄堂里的红泥酒肆出来,恰巧路过。
红泥酒肆掌柜的也是他和老道士的熟人,答应他明天开门后会帮忙在酒肆立块小清观招人的牌子。
酒肆每天来往的人数很多,比江愁自己找总会快上一些。
更何况,像红泥酒肆这样的人情,这些年还攒下了不少家。
这样下去,说不定真有机会!
就是蜡烛全给自己整没了……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
江愁emo了。
便在这时,他抬头看到面前一个浑身飙血的道士正朝自己冲来,身后还跟着……
江愁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