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绕街敲过三更天的梆子,浑厚的声音在这清冷的深秋黑夜更显幽远空旷。
入秋以后天气渐冷,再加之最近水匪作乱,百姓夜间显少外出活动,天黑以后店铺也都早早收摊打烊,什么都比不上老婆孩子热炕头,平平安安最重要。 扬州谭府此刻就不那么太平了,后门街上停着十几辆马车,丫头小厮们忙进忙出搬着东西,七个白脂玉般娇滴滴的女人围着一个高大男人,那男人生得倒是周正,四十五六的样子,正是大名鼎鼎的谭知州谭古谭大人。
谭大人怀里还搂着一位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儿,是今年刚娶进门的第七位姨太太,欢乐楼的头牌虞兮。
虞兮挂牌头一日,就让谭古一眼相中,第二日大红喜轿直接就停在了欢乐楼正门口。虽是姨太太,可在扬州城这个地方,也算是转瞬成了枝头凤凰。
这谭古虽然娶了七位姨太太,但正室位置一直空着,几个姨太太上头没人管着,彼此之间没有高低贵贱。
「大人,兮儿不想离开大人。就算是死!兮儿也要挡在大人面前。」 虞兮楚楚可怜,把旁边几个姨太太气得牙痒痒,心底无一不在咒骂她:小狐媚样儿,就会勾引老爷,就会装可怜扮柔弱!!
她们几位的恨完全有迹可寻,这虞兮还没过门前,阖府上下一团和气,姨太太之间并不存在勾心斗角。
因为谭古雨露均沾,水端得十分公平,姨太太们平时打打麻将听听小曲儿,衣服首饰想买多少谭古都会买单,日子别提多和美了。
自从虞兮来了以后,谭古就像变性了似的,搞了周幽王专宠那套,眼里只有虞兮,姨太太们自然不能忍,但这几个女人太平日子过多了,心眼实在坏不起来,即便嫉妒虞兮专宠,也想不出法子对付她。
说来也确实奇怪,虞兮虽然年轻漂亮,但姨太太之中不乏比她相貌出色之人,谭古突如其来的专一深情着实让人感到奇怪。 谭古轻拍佳人后背以示安慰,抬手招揽小厮取过一个热乎的手炉塞进虞兮怀里,面色不忍道:「兮儿听话,等过了这阵子为夫处理完匪患,就接你回来。」
姨太太们对于谭古贪污枉法,勾结倭寇的事情一概不知,
另几位姨太太不甘落后,「老爷,别赶我们走,让我们留下伺候老爷吧,只要能陪在老爷身边,死了也甘愿。」
这话五分真五分假,再直接点,前半句真,后半句假。并非姨太太们无情无义,情分是有,但不多!
扬州城待得好好的,她们才不想大冷的天辗转去外地受苦避难,几人开始抱怨起来。 谭古不轻不重冷冷横了一眼,「怎么你们也跟着瞎胡闹。」
她们瞬间乖乖住嘴,果然金主发话就是有用。
谭古此人虽不正,但对身边人还算用心,京城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大理寺的刘宣和也下落不明,怎叫他不心中忐忑。
他这个三皇子殿下的钱袋子后台虽硬,终归也只是他人争权夺势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弃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此之前,将这些姨太太们安置妥帖,也不枉她们跟他一场。
「大人可是嫌兮儿跟在身边碍事?」虞兮泪眼汪汪地望着谭古,铁打的心看了也能化作一汪温泉,见谭古面色有所松动,虞兮乘胜追击,「兮儿保证,绝不耽误大人办事,只是姐姐们都走了,大人身边没有细心人照顾,叫兮儿怎能安心。」 虞兮抓紧谭古衣服,言辞恳切:「大人,就让兮儿留下照顾大人吧,上穷碧落下黄泉,兮儿愿和大人同生共死。」
谭古看着面前情深意重的女子,眉眼之间全是故人的影子,甚
至幻想面前之人若真是她该有多好!..
「行李打点如何了?」谭古问。
仆人们已经陆续将行李装车,进行最后的盘点。
有下人回道:「回大人,已收拾妥当,太太们可以上车了。」
以防自己心中动摇,谭古巧妙地松开虞兮并把她交托给了姨太太们,虞兮很好地掩饰住了眼中流露出的惊鄂,暗暗不甘,随即开始另做筹谋。
姨太太们纷纷不情不愿上车了。
马车队伍前头有一匹没有套车的骏马,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抱剑而立,与孤寂的夜晚相衬,却全然不似谭府的人。
谭古扫了眼队伍,最后将视线留在了那少年身上,朝他叫道:「榕十一!」
少年听到有人叫自己,并不着急回头,先是拍拍衣袖,然后才走到谭古身边,态度随性,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谭古的威势。
「在。」
谭古早就习惯了少年的轻慢,没责怪他。
这少年是熟人送他的护卫,要不是看他小小年纪武艺高强,这种冷性的人,他是不会留在身边做事的。
「七姨太身体柔弱,路上你多细心照应,姨太太的周全就交给你了。务必将他们安全无恙送到雍州老家。」
榕十一余光瞥了眼正在上马车的虞兮,回道:「是。」
很快又回到了队伍前列。
马车缓缓启动,谭古感觉有些古怪,刚才他好像看到榕十一嘴角勾了一下,像冷笑。
是错觉吧,谭古莫名摇摇头,心想一定是夜黑看错了。
不大一会儿,马车已经完全融进了黑夜看不见,后门一片寂静。
这时,谭府管家脚步匆忙赶到谭古身边小声汇报了几句。
只听谭古厉言道:「胡闹!外边儿查得这样紧,不是说了这阵子先不碰头吗!」
管家不敢言语,退到一旁。
「罢了,传话就说两日后等我口信。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说完,谭古挥袖进了府内,下人们立刻关上后门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