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上挂着一轮惨白的月亮,几个不起眼的星星象征性地挂在角落。不时刮起的风凄厉如恶鬼狞笑。
齐子羡一个人站在空荡荡道路边,身后就是顺风客栈。
原本绑在酒旗上的马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截断掉的绳子。 “杀人偿命,阁下杀我大理寺两位衙役,还请跟我走一趟吧。”
齐子羡铿锵有力的声音在道路上一遍又一遍的回荡,而回应他的只有那久久不断的凄厉风声。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大理寺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上两脚的。”
齐子羡右手缓缓拔出腰间的剑,月光撒下,剑刃明亮如水。
当剑完全出鞘时,乌云恰好遮住了月亮,但剑刃反而变得更明亮。 一片漆黑中,风不知何时停了。
剑刃飞舞如银龙,随后狠狠冲向地面。
嘭
地面炸裂,炸起无数尘土,四道黑影飞出。
银龙一个腾跃扎向黑影。 嘭
四道黑影合力与那银龙碰撞在一起,黑影与银龙皆是倒退。
“阴山四鬼?!你们不是三年前就被抓了吗?”齐子羡惊道。
这阴山四鬼乃是四个武林邪修,分别名叫魑,魅,魍,魉。他们一同修炼一种诡异功法,专门吸食婴儿脑浆,修为飞速增长。他们一边躲避武林正道和官府的追捕,一边疯狂杀戮婴儿。
到后来,四人皆成四品,联手之下可以抗衡五品,官府和武林正道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最后,还是何圣白亲自出手,捉拿了他们。 齐子羡只觉心中一凉,能从大理寺监狱悄无声息地捞出人的人并不多,可这些人都不是他能无凭无据随意猜想的。
齐子羡吞了口唾沫,不再胡思乱想,先把眼下的危险度过再说,这些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有人叫我们来取你们的命,所以…”阴山四鬼之首的魑桀桀笑道,“所以,借你的脑袋一用。”
四人一齐向齐子羡攻来,一时间阴风怒号,一条足有十丈长的黑色长龙向齐子羡袭来。
这黑龙可不简单,乃是他们的看家本领。这组成黑龙的黑气是通过他们的功法提炼出婴儿死前的一口怨气。这怨气常人一旦沾染,不出三日必将暴毙而亡。有修为在身的,沾染之处也免不了一番腐烂之苦。 正是靠着这一手黑气,当时的阴山四鬼在武林中与血魔掌并称“天魔地鬼”。
齐子羡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倒是看得起我。”
“哈哈哈,我从未小看过你们大理寺的人。试试我们这修炼多年的合击功法--龙腾万里。”
魅妖媚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一时间空中千百个美人儿的虚影在搔首弄姿,一颦一笑都带着诱惑。
若是寻常男子恐怕这时候早已心神大乱,而齐子羡只是皱了皱眉,脸上看不出喜怒。
魅脸上愠色一闪而过,四人引着黑龙冲向齐子羡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齐子羡微分双脚,脚下的泥土生生陷下半尺。双手握剑,手中的长剑剑芒暴长三分。
此时,黑龙已经冲到齐子羡面前,他甚至可以看到魑面上的狞笑,而齐子羡双眼依旧古井不波。
将长剑高高举过头顶,这时,魑瞬间感受到一股强大无比的气势在那剑尖汇聚。随着这一剑劈砍而下,长剑仿佛带着泰山压顶之势向魑魅魍魉四人压来。
“荡邪剑!”齐子羡低喝道。
一把由无数道蓝色小剑组成的巨剑从天而降,狠狠地斩向黑龙。
嘭
巨剑破碎,黑龙溃散。黑气一阵翻滚最终消失。
魑魅魍魉四人迅速散开,从东南西北一齐攻向中间的齐子羡。
齐子羡仅凭手中长剑一剑一剑不断击退四人的轮番进攻。
“你们背后的人都把你们从大理寺监狱弄出来了,你们这些年都不敢出来闹动静,不会是被何大人给打怕了吧?哈哈哈哈!”
齐子羡一剑挡住魑从背后轰来的一拳,大笑道。
魑被齐子羡的长剑击退,一阵咬牙切齿。他们四人这些年修为寸步未进,依旧停留在四品。并不是他们不想修炼,无奈这何圣白凶名太盛,而且救他们出来的人也再三叮嘱不可闹事。而他们的功法又只能靠吸食婴儿脑浆修炼,这让他们这三年过得甚是憋屈,终日碌碌无为。
魑低头看向自己的拳头,上面已经是布满伤痕,黑色的血一流出,便化作黑雾消失。
魑魅魍魉四人此时皆是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见久攻不下,魑低喝一声,其余三人皆是领会。四人一齐攻向齐子羡。
齐子羡见他们攻势凶猛,深吸一口气,舞起长剑,凭着一手精妙剑术,舞出一道巨大的蓝色光罩,却也堪堪防住了四人的联手进攻。
浓郁的黑气此时瞬间从四人身上涌出,包围住了整个光罩,光罩与黑气展开激烈对抗,每每黑气侵蚀掉一点光罩,光罩下一刻便再度复原。
魑魅魍魉四人在黑气之中疯狂进攻,但奈何齐子羡长剑舞得密不透风,让他们实在逮不着破绽。
齐子羡此时也不好过,虽说他凭借五品修为抗住了魑魅魍魉四个四品修为的进攻。可他的内力也实在禁不住这么消耗,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内力已经消耗了一半。
“大理少卿这回的任务恐怕要失败了。”
魅妖媚的声音幽幽的飘起,齐子羡一愣,回头看向顺风客栈。
月光下,客栈门前的酒旗不知何时倒下了,原本关着的门已经开了,在风吹动下一摇一摆的晃动着。顺着房门向里面看去,黑黢黢的屋内没有一丝光芒。
屋内的黑暗如一只猛兽,侵吞着齐子羡的微张的瞳孔。
心神失守,齐子羡舞得剑也立马露出破绽。魑魅魍魉四人见状抓住机会猛攻,黑气顺势侵蚀掉整个光罩。
噗
齐子羡挨了魑一记重掌,倒飞而出,一口心血逆流吐出,长剑脱手深深插在一旁的地上。
魍魉二人追上齐子羡,又是一顿猛攻,齐子羡失了长剑,只得与其肉搏,勉强接下他们的进攻。
魑徐徐走到剑旁,从黑袍下伸出枯瘦的右手拔出长剑,仔细端详着。
魅在一旁笑道,“看来那个老头果真有几分实力。”
“人家可是丞相大人的人,没点本事怎么能入他的法眼。”
魑左手轻轻抚过剑刃,剑刃上的蓝芒一阵闪烁,魑连忙收回左手,手掌上又多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倒是有点性子。”
长剑不断摇晃颤抖着,魑右手紧紧握住剑柄,任由长剑晃动。
“此剑灵性十足,恐怕也是大理寺的至宝。这回纵使抓不住那大理少卿,能获得这把剑也是大功一件。”
魅虽说脸色苍白,受的伤也不轻,但是看起来十分得意。
“该让魍魉他们回来了,再追下去也没意义了,齐子羡若是一心要走,单凭我们是留不住的。”魑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啊,若是这三年不荒废,我们早就进五品了。哪里还会让他跑掉。”
呜呜
魅一甩袍袖,一阵凄厉阴风刮起。
片刻后,魍魉归来,两人看上去还是蛮高兴的。
“大哥,这回可出了口恶气。”
“我们两追着那大理少卿揍,可惜他跑得实在太快了,不然还能再揍他两拳。”
“没事,至少这回还杀了大理寺几个四品衙役,也够何圣白肉疼一阵了。”
正当四人在道路边不紧不慢地搭着话,远处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道路尽头,来人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红铠,手提长枪,背后的天上圆月仿佛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来人并未多看他们,径直向客栈走去。
魅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魑却抬手打断,看着她摇了摇头。魅也没再开口,只是疑惑地看着魑。
等到那人下马,进了客栈。魑才开口道,“那人估计就是赤龙军副将,安子澄,一身六品修为,不是我们能随意招惹的。”
“可那老头不是已经把姜凤青拿下了吗?”魅不解道。
“哼,屋里没灯就代表里面的人都死绝了吗?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遮掩气息的功法,我看不出他的修为,可估计也不会超过五品,不然早就直接把他们都杀了。”
魑收起长剑,理了理黑袍,接着说道,“走吧,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不归我们管了。”
四道黑影无声地离去了,天空开始泛涌着黑色的沉寂,似乎快要下雨了。
安子澄右手提着长枪放在身后,左手成掌提到胸前,一步一步在漆黑的屋内走着。
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他开始想到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种味道。
是啊,自从天下太平后,他就几乎没再上过战场了。皇上也就让他领着赤龙军跟随大皇子,平日也就到处打打土匪。
虽然这日子过得也算清闲,但这种生活不是他这种骨子里全是热血的人能一直过下去的。
黑暗中,安子澄双眼开始逐渐变得猩红,如同猛兽般的猩红。
枪尖在凹凸不平的地面缓缓滑动,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径直踏入小门,院里很黑,只有那后厨还亮着灯,安子澄一眼便看向院子里的高大杨树。
杨树上,嫩绿的枝叶随风摇摆,发出的声音好似孩童拍手,在这深夜听来十分渗人。而在那杨树树冠,姜凤青正紧闭双眼,盘膝坐空,头顶一颗赤红的珠子正缓缓旋转,每转一圈,发出的光芒便弱上一分。
眼下,那珠子的光芒已经十分黯淡,似乎只能维持个十来圈。
“那群大理寺的衙役不认识你是他们见识短浅。”安子澄左手一掌缓缓向水井推去,井口瞬间炸裂,而那些砖块全部砸向了杨树树干。
杨树上的枝叶啪啪作响,砖块还未砸到树干便化为粉末。
“你这鬼拍手的名头当年可是响亮的很啊。”
“安将军果然见多识广,居然还记着老夫的名号。”
老头从杨树背后缓缓走出,一阵咳嗽。
“看来我还是老了啊,对付几个四品的后生都要费一番手脚,那这对上安将军那就更没胜算了。”
安子澄不语,左手虚握,树冠上珠子飞速旋转向他飞来,姜凤青也缓缓飘到他身边,
姜凤青睁眼站定,立马说道,“不止一个人。”
安子澄在他后背拍了几掌,解开了大理寺对姜凤青内力的封印,朗声说道,“什么时候一个六品也需要这么藏头露尾了。”
“哈哈哈,杨老鬼一点也不中用,这么快就让人家安将军找到奴家了,奴家都还没打扮好呢!”
一道娇媚的声音从后厨传来,窗户上一道婀娜的人影不断晃动。
轰
一阵春雷砸下,大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