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西城门。
早春正午的太阳虽然不是很大,但依旧让李二狗很不爽。
“怪不得都说狗日的,这日晒得,真的不如狗啊。”李二狗一边抱怨着天上的太阳,一边扫了眼街道。 正午的长安街头并没有什么人,几个货郎挑着担远远从街角走来,似乎是要出城。
“这两天怎么这么多货郎出城?唉,都是苦命人啊。”李二狗同情地感慨了两句。
霍府。
奢华庞大的府邸,大门紧紧关闭。门口还有两个小贩摆着地摊卖些逗小孩的小玩意。
霍府的庭院里也不见当初的热闹,四季桂落了一地的桂花也没人打扫。 霍龙端坐在堂前,正在闭目沉思着什么。
“老爷,他们都已经出了城了。”一位面相儒雅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
霍龙睁眼看了看他,干瘪的嘴唇动了动,说道,“不急,让他们在外面侯着,给我沏壶茶来。”
“是。”男子低头退下。
脚步声远去,整个院里再度恢复安静,霍龙轻轻叹了口气。 “人都走了啊,走了好,走了也就清净了。”
是的,长安好几个和霍家有联系的大家族都已经离开长安了,前些天还有一个交好的大家族派人来传话,想让他一起离开,不过被他婉拒了。
霍龙不是不想和他们一起走,他明白人家的心意,可正是如此,他才不想拖累人家。
霍家这些年的手伸得太长了,帮着大皇子做了太多事情了,暗中也树立了太多敌人。当初因为有大皇子在明面上,一旦大皇子登基,那霍家将借势一步登天,无人能撼动。
可如今大皇子已经走了,这树倒猢狲散啊,走的慢的不是不想走,而是因为爬的太高了,摔下来自己会死,还会砸到别人。 “老爷,茶来了。”赵高将茶小心地放在桌上的茶几。
赵高是跟了霍龙十年的管家。最初他是霍府一个杂役,因为任劳任怨,办事麻利后来一步步被霍龙提拔上来。
“老爷,小姐她们何时出城啊?”赵高一边倒上茶,一边问道。
“我让她们今晚再出城,我们待会先走,在西山那里等她们来。”
霍龙起身走到院里,踩着一地的桂花。 “不如让我陪着小姐走,她一个人走我实在有些不放心。”赵高开口道。
“不用了,这长安至少现在还是太平的。”霍龙用手推了推桂花树,落下满天桂花。
飞舞的桂花洋洋洒洒地落下,一阵风吹来,霍龙左脚一跺,双脚如松般笔直站定,周围地上的桂花皆是震动。双手如游龙般在身前游动,不断裹挟着周围的桂花。
赵高双眼凝神望着霍龙,只见满天的桂花都被他汇聚成一个球,不断旋转在身前。
霍龙双手在身前不断画圆,桂花凝聚的球越转越快。甚至地上的桂花都开始汇聚到球上,周围的桂花树更是轻微晃动起来。
霍龙脚步一动,开始在庭院的六棵桂花树间走动起来,步伐间隐隐有龙鸣之音,双手依旧缓慢地画圆。
赵高眼中闪过一丝忌惮,眼看着六棵桂花树枝头变得光秃秃的,地上的桂花也逐渐被吸入球中。
当院里最后一枚桂花也进入霍龙手中的桂花球中时,霍龙停下脚步,双手一上一下隔空虚按桂花球,桂花树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老爷的身手还是不减当年啊,这一手游龙步出神入化。”赵高抚掌叫好。
霍龙闭目调息,片刻后缓缓睁眼,有些苍老的脸庞写满疲惫,但他看向眼前的这个桂花球,嘴角却微微上扬。
院里的桂花树都是他女儿亲手种下的,每年总会用这树上的桂花来给他酿酒。只不过她酿的酒总是很苦,不过每次喝,他总是说很甜。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喝到阿敏酿的酒,先把你们都带上吧。”霍龙喃喃自语道。
“老爷,这茶再不喝就凉了。”赵高轻声道。
“这茶不喝就不会凉,人走了,才会凉。”霍龙淡淡说道,“拿个盒子把这球装上,咱们也准备走了。”
沁心宫。
“说到底还是我对不起霍家啊。”李沁溪黛眉微蹙,放下手中的信纸,说道,“送信的人呢?”
“送信的是霍府的管家赵高,他说这是霍家家主给娘娘的信。这回霍家走的急,估摸着已经出城了。”张温龄说道。
“信上还说,他们要去豫州,希望我能帮忙和我哥打声招呼。”李沁溪叹了口气,说道。
“看起来他们也是吃准了李大人不会把他们交出来。”
“霍家家大业大,其实去哪都一样,只不过我心里就是慌慌的,总感觉会出事,希望霍家主能逢凶化吉,度过这一关吧。”
李沁溪一脸愁容,起身又到佛像前跪下,上了三炷香。
三公主府。
姜知鸢站在大门边,探着个脑袋东瞅瞅,西看看,似乎在找什么人。
一旁的两个护卫皆是忍俊不禁。
“我说姐,你就不能到屋里坐会儿吗,人家护卫叔叔都说了,只要周大哥一出现,他们立马就叫你。”姜羡风翻着白眼说道。地上放着的鸟笼里,鹦鹉也是用一边翅膀遮着脑袋,躲着太阳。
他本来是想来找姐姐出去钓鱼的,结果发现姜知鸢今天正好约着周若逍来家里玩。他也就索性留下来陪着她,这一陪可就好了,姜知鸢非拉着他到这门口等,说是要吓一吓周若逍。
“我都不怕晒,你还怕晒是吧?”姜知鸢一手揪住姜羡风的耳朵,像拎小鸡仔一样。
“啊,姐姐,我错了!轻点,要掉了!”
姜羡风一阵好说歹说,才让姜知鸢松开了手。
“公主,周王爷来了!”护卫轻声喊道。
姜知鸢连忙躲在门后,又示意正小心地捂着通红的耳朵,还嘟着嘴的姜羡风躲远点。
过了片刻也不见动静的姜知鸢心中一阵忐忑,这周大哥怎么还没进门,莫不是这护卫在拿我寻开心?不会吧,护卫叔叔平时待我很好,应该不会骗我的吧。
正当她想偷偷探个脑袋,去看看情况时,一阵脚步在门口响起。
“见过逍遥王。公主已经在屋里等候多时了。”护卫躬身道。
“嗯,起来吧。”周若逍淡笑着走进了门。
正当他一支脚刚踏进门时,一道身影直直地撞了过来。他下意识就要一手推开,但等看清是姜知鸢后,他连忙变招,一手从后面圈住她的脖子,把她抱了过来。
姜知鸢此时心情很是复杂。她是本来想跳出去吓人的,结果没想到人进来的这么快,直接给撞上了,而且还没等她惊慌失措,大喊大叫,就给人家抱上了,而且还是在门口抱。
姜知鸢觉着一定是之前晒太阳的缘故,导致她现在很热,热得后背都被汗水弄得湿透了,热得都快没力气说话了。
她费力地抬头看向足足高自己一个头的周若逍,说道,“周…周大哥,别…放开…”
刚说完,姜知鸢就埋下头开始了反思,她现在真的很想给自己抽两嘴,她这是说的啥啊,心里想着是说,别这样,快放开我。可望着周大哥这脸,这话怎么就这么烫嘴呢。平日里训自家弟弟,那训得怎么就那么顺溜。
周若逍嘴角微微上扬,另一只手轻轻搂住姜知鸢的蛮腰,贴上腰的那一刻,他能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丽人身体一颤。
俯下头,周若逍轻轻贴近她已经通红的耳朵,这么近的距离,他可以闻到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还能看到她脸庞浅浅的一层绒毛,又凑近了一点,他开口柔声道,“公主,是说不放开吗?”
伴随着周若逍略显急促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她都快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燃烧,因为那周大哥在喷火。对,一定是他在喷火。他怎么能这样。姜知鸢此时此刻心中一阵翻江倒海,脑海中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以至于她都忘了回答周若逍的问题。
“掉了,掉了,真得要掉了…”姜羡风正躲在一个阴凉的墙角,捂着耳朵絮叨个没完。缓了一阵,他从墙后探着脑袋,想看看那周大哥到底来没来。
“他们怎么抱上了?周大哥居然对姐姐这样…”姜羡风只觉一阵头大,“要干这个事,好歹进屋里啊,这咋还在门口抱上了啊。”
姜羡风琢磨半天,见两人还在抱着,而且那两个护卫叔叔也站的笔直,一动不动。长叹一声,缩回了头。
“大头啊,咱俩都是老实人,可不能像他们那样做羞羞的事。”姜羡风苦口婆心地对着笼里的鹦鹉教育道。
大头是他给这鹦鹉新取的名,他觉着这名字蛮好听的,虽然他姐姐听了以后,盯着他的脑袋看了半天,然后憋着笑说,他这是在给他自己起名。他挠着脑袋想了半宿,也没搞明白这鹦鹉的脑袋难道不大吗?这和他给自己起名有什么联系。
鹦鹉理了理身上的羽毛,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喂喂喂,给点反应好不好?我在和你说话呢?”姜羡风端着笼子放到腿上,对着鹦鹉说道,“你要是敢像周大哥这么耍流氓,我以后就不给你在长安城里挑好看的鸟,让你一辈子打光棍儿!”
鹦鹉似乎听懂了姜羡风的话,歪着脑袋,和他大眼瞪小眼。
姜羡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两个小酒窝都露了出来,他现在十分欣赏大头,从大头的眼神中,他能感受到对自己的崇拜,以及满满的求知欲。
“放心吧,虽然姐姐总说你是只蠢鹦鹉,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培养成一只智慧的鹦鹉。”姜羡风在心中默念道。
但是下一刻,他很快改变了这个决定。
“耍流氓!打光棍!耍流氓!打光棍!”
这两嗓子喊的那叫一个响亮,估摸着隔着好几条街都能听得到。从它这大嗓门也可以听出来,跟着姜羡风混,那伙食没的说。
或许这鹦鹉也想回报自家的主子,喊个两声还不够,它还接着喊。
姜羡风就这么一直盯着笼子里的鹦鹉,两眼已经无神,他脑子只是在想着今天的晚饭吃什么,他好像还没吃过红烧鹦鹉呢,今晚可以试试。
“阉了吧。”
他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他头也不回道,“行,听姐姐的,今晚就把这鹦鹉阉了。”
“我是说,把你也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