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寒霜又在。
当大雪结结实实覆盖住一座一座光秃秃的山,生怕它们穿的单薄,被冻感冒时,何以弃知道,他又爱又恨的冬天终于来了。
为什么说是又爱又恨呢?
恨是因为他不喜欢那种全身都裹在厚重的棉衣里面的感觉,那样让他觉得一点也不自在。
而爱则是那种缩在温暖被窝里面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不过被窝再温暖也要有告别的时候,所以每到冬天的时候,何以弃就会成为第二个老板娘,两人几乎都会在将近中午时分才会下楼吃饭。
所以负责大伙们伙食的彪大娘也清楚,这冬天的早餐可以把何以弃的那份给去掉了。
这一个冬季和往常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比往年都要冷上一些。
临近中午,全身裹在棉大衣里面的何以弃走下了楼。
有些老旧的楼梯,在他那双兽皮靴子噼里啪啦地踩踏下,嘎吱嘎吱直作响。
“早啊!老花眼!”何以弃打着哈欠对着早就已经坐在柜台里面的老花眼打着招呼。
“早啊,少东家!”老花眼面对着楼梯口,眯了半天眼睛。
何以弃也是很清楚,这是老花眼在试图用那微弱的视力寻找到自己的身影。
“别看了,你那老花眼是看不到我的。对了,瘸子去哪了?”何以弃一边朝着后院走去,一边说道。
老花眼说道,“他去外面扫雪去了,今天的雪可大了,我今天早上推门都费了老鼻子劲,我这把老腰都差点闪到了!”
“唉,你就少操点心吧,都这把年纪了,这活你就让瘸子去干吧!哈啊——我先去洗漱了!彪大娘,饭煮好了没?我快饿死了!”
何以弃哈欠连天地推开门,走进了后院。
一步踏进后院,何以弃便打了个哆嗦,寒冷的气息将他的脸牢牢裹住,他都不想多吸一口气,那寒冷的气息吸进嘴里是透入心扉的凉!
此时的雪已经停了,能看出来,地上的雪都已经被清扫了一遍,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还覆盖在地上。
何以弃走到墙角的一口大水缸,水缸上面的盖子还冒着热气。
一掀开盖子,里面还有小半缸的热水,这是起得最早的彪大娘烧的。
拿起小水瓢舀了小半瓢水,含在嘴里淑了小半天,何以弃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居然还给咽了下去。
一旁正坐在灶房门口的小板凳上的彪大娘乐呵呵地看着他。
“你这小兔崽子,怎么着,是饿疯了吧,漱口水你也喝啊!”
何以弃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反驳,只能用哼哼来表达内心的不满。
他又拿起晾在旁边屋檐下的自己的毛巾,舀了大半瓢热水倒进木盆里,何以弃开始洗脸。
彪大娘也转身进了灶房,开始把已经烧好的饭菜端了出来。
热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何以弃一边洗着脸,一边不住地朝着正端着饭菜的彪大娘看去。
彪大娘扭着臃肿的身子推开门,转头瞪了他一眼,“急啥子呢,快点洗好脸准备吃饭!”
何以弃匆匆擦了擦脸,连水也顾不上倒了,直接跟在了彪大娘身后,进了屋里
。
屋里面,彪大娘刚把盛着饭菜的案板放在一张桌子上,何以弃便急不可耐地坐在了旁边。
彪大娘没好气地说道,“急什么,急什么!先等老板娘来再吃!”
一边说着,彪大娘打掉了何以弃准备拿筷子的手。
何以弃也只能悻悻地收回手,似乎是听到了彪大娘训斥何以弃的话语,慢悠悠走来的老花眼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死老头!我训我的人,你笑个屁啊!再笑把你嘴给缝起来!”彪大娘又冲着老花眼训道。
老花眼顿时一惊,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似乎生怕彪大娘冲过来把自己的嘴给缝上了。
一见着老花眼这没胆气的模样,彪大娘顿时鄙夷地转过头,也懒得搭理他了。
“这瘸子怎么扫个雪扫这么久啊!”彪大娘一边摆放着碗筷,一边嘟囔道。
这时,瘸子终于推门而入,一手拎着个扫帚和簸箕,一手急忙把门关上。
“呼——呼——可把我冷死了,今年真得比去年冷些了!”瘸子趔趄着腿,把工具随手扔在了一边,便走向了饭桌。
“来,让我看看今天吃些啥好菜!”
“滚,先给我去洗把手再上桌!”彪大娘训道,“我都说了千百遍了,还不长记性是吧,小心我哪天真把你耳朵拧下来!”
瘸子也是耷拉着脑袋,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后院,老老实实洗手去了。
这时,楼梯上响起脚步声。
“哈啊——困死了!”睡眼迷离的老板娘迈着慵懒的步子走了下来。
“你这起的也太准时了吧,这饭菜才刚刚摆上桌,你就来了!”何以弃打趣道。
“切,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已经能准确把握时间,合理规划睡眠!”老板娘一手搭在何以弃的小脑袋上,把他鸡窝一般的头发稍微捋了捋,随即在他旁边坐下。
“行,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吃饭吧!”彪大娘选择性地忽略掉了还在外面洗手的瘸子,招呼着大伙吃饭。
桌上的菜十分丰盛,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众人也是纷纷动起了筷子。
瘸子这时候姗姗来迟,也来不及抱怨,连忙端起了饭碗就开始吃了起来。
“来,多吃点这肉,这肉可是我今早跑到镇东李屠夫那里,买的新鲜的肉,他今天早上刚杀的猪,对了我还特意留了条排骨炖汤,待会吃完饭估摸着就能喝了。你留点肚子,待会我拿碗汤给你喝。”彪大娘宠溺地看着何以弃。
一旁的瘸子日常地投来羡慕的眼神。
这何以弃小时候都是彪大娘一手带大的,虽说在这小酒楼里,彪大娘看起来是凶巴巴的模样,也经常逮着何以弃训,不过实际上,她对何以弃是极为宠爱的。
“可是我今天还想吃烤红薯!”何以弃眼巴巴地说道。
“我记着呢,我在灶房还留了把火,待会弄个火盆过来给你烤红薯,顺便放在屋里,也能暖和暖和,烤个手什么的!”彪大娘说道,“对了,瘸子!吃完饭待会去买两袋米回来,店里没米了!”
瘸子一边扒着饭,一边嗯嗯应道。
而一旁的老花眼则在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什么,眉头紧紧皱着,看起来一脸的不对劲。
“老花眼,你咋苦着个脸啊?是这菜不合胃口?”何以弃疑惑道。
吃了这么多年彪大娘的菜了,何以弃从未觉得彪大娘煮的饭菜不好吃。
也不知道今天老花眼是咋回事,居然这副模样。
“今天这红烧鲤鱼怎么咸了一点?”老花眼终于忍不住,张开干瘪的嘴唇往手心小心地吐出一口饭菜。
一旁的瘸子探着脑袋看去,顿时鄙夷道,“你这死老头,我还以为咋回事呢,原来你吞了根鱼刺进嘴里,扎破了嘴!”
何以弃也看到了那团混着血迹的饭菜,也笑了起来。
这边的彪大娘更是气呼呼地看着还在眯着眼睛试图找到那根鱼刺的老花眼。
“最近五天的碗就归你这死老头洗了,要是让我发现你没洗干净,你就等着挨抽吧!”
彪大娘果断定下了惩罚措施,老花眼只能老老实实点头应下。
“你也是有胆量,敢怀疑彪大娘做的菜不好吃,哈哈!活该你倒霉!”一旁的老板娘一手搭在何以弃的肩头,笑得前仰后翻。
屋里很快洋溢起欢笑的气息,这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度过。
吃完饭,老花眼老老实实收拾起碗筷,走进灶房洗碗。
瘸子拢了拢袖子,双手揣进兜里准备出门去买米,不过临行前彪大娘又往他脑袋上套了个帽子。
送走瘸子后,彪大娘又忙活一阵,从灶房端出来一个火盆。
这股热源顿时让屋子里更加暖和了几分。
彪大娘拿着火钳小心地拨弄着火石,让它们充分散发热量。
不过凑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的何以弃更加在意的是她手里的那个大红薯!
“急啥呢!先去灶房舀碗汤喝去,记得让老花眼帮你舀,别烫着自己了!”彪大娘叮嘱道。
何以弃乖乖地跑去了灶房。
等何以弃喝完汤回来的时候,彪大娘已经将大红薯放在了火盆上面的铁架子上。
老板娘与彪大娘正凑在火盆旁边烤着手。
老板娘葱白细腻的手和彪大娘布满老茧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何以弃也凑了过去,伸出自己圆滚滚的小手。
这一幕看起来很是温馨。
如果何以弃能忍住诱惑,不手痒去戳那还没烤熟的红薯的话,他应该能得到一个完整的,香喷喷的,没有一点烤焦的红薯。
可惜,他这一戳直接把红薯戳进了火盆里面。
等到彪大娘用火钳把红薯夹出来的时候,红薯外皮已经被火石烤焦了。
何以弃忧伤地看着焦黑的红薯,心中悔恨万分。
彪大娘这时安慰道,“别急啊,这烤焦的红薯吃起来更香呢!”
何以弃将信将疑地掰开红薯,烤红薯的香味顿时溢满整个屋子,金黄的红薯肉让他忍不住一口啃了上去。
其中的美味让他根本用言语来描述,他急忙掰出两截红薯塞到了彪大娘和老板娘手里。“你们也尝尝,真的好好吃!”何以弃急忙道。
很快,他也从脸上满意的表情中得到了回应。
老板娘更是毫不客气地又从他手里抢过一大截红薯吃了起来。
几人正在店里吃得欢,这时候忽然响起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