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七带着鱼行的十几个年轻社员一路追踪到了车队遇袭的地方。
彼处已是一片狼藉,他们将已经损毁的车辆和箱子都运回了村里,最重要的是,袭击现场有一些梁山贼寇遗失散落的物品。
阮小七打开了库房的大门,先一步走进去,拿火折子点燃了门口梁上挂着的吊灯。
他带着陆阳来到库房的最深处,里面是一个箱子,和鱼行运鱼的货箱一模一样。
阮小七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找准盖子之间的缝隙,将刀刃轻轻的***,然后往上一撬。只听“咔嚓”,箱子应声而开。
“哥哥,你看看吧,都在这了。”
阮小七把找到的东西都带回了库房,用一个平时没有用过的备用箱子封装起来,随时等候陆阳查看。
箱子里面是一顶破头巾,一把破刀,两缕烂布。
阮小七解释道:“这头巾和破刀都是在袭击现场发现的,至于这两缕烂布,是从死去的社员手中发现的。”
陆阳先是拿起了那顶破头巾,上面沾染了血迹,还有一道破口。这种头巾到处都是,不管是梁山的草寇,还是自己的社员,佩戴这种头巾的都不在少数,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接着是那两缕破布,因为撕得过于粉碎,已经看不出最初的形制了,只能看出是靛蓝色,材质像是丝绸。
最后是那把单刀,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江湖客们会使用的那种,刀身有些许弧度,方便劈砍。
要说特点,就是刀刃吞口处刻着梁山二字。
嗯!这种手法。
陆阳眼神一亮:“小七,上次咱们上梁山,带回来的那两把刀还在吗?”
阮小七回答道:“在的,都放在五哥房里,我这就去拿。”
陆阳说道:“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说着拿起手里的单刀,跟阮小七携手奔向阮小五的家中。
“五哥,五哥,在家吗?”阮小七喊道。
只见房门缓缓打开,里面钻出一个醉眼朦胧的大汉,正是阮小五,他口齿不清的说道:“什么事啊?”
阮小七看着烂醉的五哥气上心头:“什么事?咱们的车队被袭击了,马仲都没了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阮小五一听,猛地打了个激灵,目光重聚,醉态全无。
“马仲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陆阳却有些不耐烦:“此时之后再讲,咱们从梁山上带回来的那两口刀还在你屋里吗?”
阮小五听得陆阳问起刀来,倒是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陆阳暴吼一声:“到底在不在?”
阮小五脸色丧气,吞吞吐吐的说道:“在是在的,只是前些天我去赌钱,钱不够了,便拿那两把刀去当铺换了些银子。”
阮小七一声长叹:“五哥啊,你怎么在这种时候出岔子。那刀在哪家当铺,我这就去赎回来。”
陆阳听闻阮小五把那两口刀给当了,火气直冲上头再也忍不住了:“好啊,我平时便让你戒赌,你怎么说也不听,我那是害你吗?现如今正值关键之时,你不但帮不上忙还拖后腿,快滚,一个时辰之内给我把那口刀带回来,要不然你就别回来。”
阮小五自知理亏,不敢还口,缩着脖子沿小路出了石碣村,直奔寿张县。
阮小七跟陆阳告罪,也跟着哥哥去了。
不过多时,阮小七骑着一匹劣马便追上了前面奔跑的阮小五。
他远远的喊道:“哥哥,稍停!”
阮小七停下马来,对阮小五说道:“你两条腿,如何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往来寿张县,骑上这匹马,快点走。”
阮小五泪目了:“小七来得正好。”
阮小七丢给了五哥一袋银两:“看你连刀都当了,定然手里无钱,拿着速去速回。”
阮小五心中一阵暖意涌上,哪怕自己犯了错,兄弟们也还会照顾自己。
以后再也不赌了。
阮小五也知道时间紧迫,兄弟之间也没必要客套,他接过钱袋,驾马而去。
阮小七看着五哥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哥哥赶快,速去速回,我回去向官人求个情,你等会认个错此事便结了。”
“知道了!”
且说阮小五快马加鞭赶到寿张县,径直去往当铺赎回了两把单刀,之后又急忙赶回了石碣村,往来刚好就一个时辰。
此刻陆阳已经在阮小七的劝解之下消气了不少,不过还是有些怨念,心里想着一定要给阮小五找个母老虎,以后好管着他,免得再出差错。
阮小五下马滚进屋内,将两把单刀呈递给陆阳,他已经准备好挨骂了,但是陆阳并没有说他,想来是小七帮自己开脱了,他眼神感激的看着小七,小七也冲他点了点头。
陆阳把三把单刀放在桌子上,整齐的排在一起。
“哼”他冷笑一声,果然有问题。
陆阳拿手一抚自己刚刚长出来,还不算繁茂的胡须,对两位兄弟说道:“你们过来看看,这三把刀有什么不一样。”
哥俩凑到近前,反复比较三把刀的形制和材质。
阮小五开口道:“形制和材质都一模一样,就是江湖上最常见的那种单刀,这些都是按照标准制式打造,所有的地方都有,没有甚么区别。”
阮小七心细,拿手一拍哥哥的臂膀:“不对,你看吞口。咱们从梁山上拿回来的两把刀吞口什么都没有,从现场捡回来的那把刀却刻着两个字。”
陆阳点了点头,对阮小七表示赞许,随即说道:“不错,这两个字就是梁山。还不止如此,这把刀的刻字绝不是工匠所刻,而是在刀铸好之后,用尖锐之物在其表面刻下。”
阮小五有些疑惑:“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吧?说不定是哪个喽罗闲着没事刻个字耍耍。”
陆阳却不这么认为,他问阮小五道:“你认字吗?”
“不认识,怎么了?”
陆阳又问道阮小七:“小七你认字吗?”
“我也不认识。”
陆阳脸上露出智珠在握的笑容:“你们都不认识,那梁山上能有几个识字的,一群世代草寇和渔民,字都不认识,怎么可能会写。整个梁山上能写字的恐怕只有王伦一个,这两个字丑到我都快认不出来了,那王伦怎么也是个秀才,本事不济,书法最少不会这么差。”
阮小七眼神一亮:“哥哥的意思是,此事是有人暗中所作,然后嫁祸给了梁山贼寇。”
陆阳摇了摇头:“我还不确定,眼下的这些线索并不能排除梁山的嫌疑,这把刀说不定是一个见过梁山二字的贼匪心血来潮刻下的,说明不了太大问题,只是给我们多一条思路罢了。”
这把单刀看起来是个关键的线索,但是追查到最后也不能帮陆阳锁定犯人。
他坐回到椅子上,好好想想,还有什么线索头巾、破布······!
有了!
陆阳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两人吩咐道:“马上派人四散出去,寿张县、郓城县、济州城、郓州城、还有水泊东南的汶上县,让他们去各家布庄和成衣铺里打听有哪些人买过靛蓝色丝绸的丝绢或者成衣。”
阮小七问道:“哥哥您的意思是。”
陆阳解释说:“还记得咱们上山的时候,梁山三个头领穿的都是什么吗?都是麻布!连迎接客人都穿的麻布,怎么可能会在出去打劫的时候穿着丝绸。此事定非梁山泊所谓,想来是哪家同行觊觎我等保鲜之法,想劫持一个关键人员逼问奥秘,最后就嫁祸给梁山草寇。没错之前马仲临终之前说了贼人曾经逼问他鲜鱼保存之法,梁山上一帮贼人又不能到县里卖鱼,他们问这个作甚。”
阮小五听得陆阳分析立刻便火冒三丈,眼露凶光:“好贼子,要是让我知道了是谁做的,我非活劈了他不可。”
陆阳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此事你们交代一些心思机敏,办事细致的人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主要就盯着郓州和济州的两家鱼行给我查,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刚才说的话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传出去了,别怪我不讲情义。”
两人都知道事情轻重,当下领命,各自派人去查。
阮小七带人去查郓州,阮小五带人去查济州,两人的哥哥阮小二知道后也是暴怒一场,不过他知道轻重,鱼行现在可以离开任何人,却离不开他阮小二,这一百多家渔户有很多都是靠他的威望才忍着没有发作,要不然早就闹将起来,打进梁山泊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因为陆阳害怕打草惊蛇,所以派出去的查询人手并不多。
终于在第三天,他们摸到了一个最有嫌疑的目标——郓州鱼行的东家,邱王庄的邱家。
邱家的老头子邱德贵现在是邱王庄的保正,家里世代都是郓州富户,掌控郓州鱼行,邱王庄几乎所有的村民都是他家的佃户。
不仅如此,邱家还和郓州知州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据说邱老儿的三孙女嫁给了郓州知州做外室,也不知是真是假。
总而言之,邱家在郓州地界算得上是财大气粗,还有大腿能抱。
邱家的老二是个浪荡子,最爱穿一身靛蓝色丝质长袍。
根据下面耳目传回来的消息,这个邱老二自从车队遭遇袭击的那天上午就不见了踪影,一直到第二天才现身,而且之后他都再也没穿过自己最喜爱的那身靛蓝色的长袍。
陆阳几乎可以肯定,就是邱家干的,原本东平府的渔获生意就是郓州鱼行在做,结果阮氏鱼行去了之后,凭借低廉的运输成本,和更低的价格直接把郓州鱼行给赶出了东平,他们找自己的麻烦,逼问保存鲜鱼的方法也是合情合理,完全又这么做的动机。
好个邱家,我跟你们正当竞争你们敢跟我玩阴的,那就看看谁手段更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