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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舟坐在骆驼上,捧着自己的小脸蛋,脸颊绯红的跟自己说:我完蛋了,我可能真的被这家伙给迷住了。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当那位姓苏的大哥睡着之后,她做了一件和李白同学一样无耻的事情。是的,广大人民群众都猜对了,她偷偷的拿着那人的包袱跑路了。
说她是忘恩负义也好,说她是狼心狗肺也罢,总之她躺在那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克制住这个邪恶的念头。她眯着眼睛,见他睡着了,就蹑手蹑脚的逃掉了。
也许死过一次的人就是如此,心理容易变态,性格容易扭曲。她被李白那小子摆了一道,就越发的珍惜起这条小命来。更何况,她并没有将那人所有的食物都拿走,只是带走了一部分而已。原因无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命运和生死都操控在别人手上,如果再被人抛下,她不觉得自己还有那么好的运气会再次被人所救。
可是有些时候,你真的不得不相信老天其实是有眼睛的。
比如她帮了那个小女孩,又想要安葬她,结果就得到了那两张饼一壶水,撑过了最艰难的日子,赢得了活下来的机会。
而现在,她忘恩负义的偷了别人的东西,刚走出没多远,就遇上了一场大沙暴。
狂沙滚滚,飓风呼啸,她像是一个小猫一般蹲在沙丘的后面。沙子如流水一般滚动,很快就堆了半人多高,她害怕被埋住,仓皇的爬出去。可是还没走两步,就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流沙坑里。
天地都是昏黄一片,太阳像是暗淡的三十度灯泡,发出微弱的光。沙子不停的向下,她不敢挣扎,越挣扎掉下去的速度越快。流沙蔓延过她的胸口,狂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前好像压了一块巨石,她张嘴想要呼救,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自作孽不可活。
她在心里骂自己活该,也使劲的诅咒着这该死的运气,怎么就倒霉到了这个地步。李白那小子也偷了我的东西,也忘恩负义的抛下了我,会不会也被沙暴卷走,死在这片见鬼的沙漠里?
就在她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的时候,又是那个人。
一抹苍青色的影子突然出现在眼前,一只手抓住她的小手,用力一拉,就将她整个人拽出沙坑。男人的怀抱并不温暖,可是却坚硬如山,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靠在一处高耸的黄石坡旁。大风呼啸,黄沙飞舞,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捂住她的眼睛,按住她的头,让她的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
隔着厚厚的衣衫,小舟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那么安全的跳动着。
她眨巴着眼睛,睫毛刷在他的手心上,仰着头,透过指缝看着他清俊的脸。突然间,她的眼睛有点酸,再一次死里逃生之后,她被这个大她很多岁的大哥抱在怀里,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观或许有点问题。
是的,真的有点紧张,待会该怎么说?说我早上起来出来溜达溜达,不小心就迷路了?
烂借口,出来溜达竟然走出这么远,还偷了人家的水囊和干粮?
哎,没有面目再见人了。
小舟这个人,虽然贪财自私,行事乖张,遇见看着不爽的人,出手也稍微狠辣了一些,嘴上更是从来不留口德。可是说起来,还是一个挺仗义的人,如今干这事被人抓了个正着,还无耻的又被人家救了一次,让她的脸往哪搁?
好在……
“没事吧?”
沙暴过后,苏秀行拍打着身上的沙土,将她小小的身子放在地上,皱眉问道:“受伤了吗?”
她木然的摇了摇头,有点诧异。
怎么,为人就真的这么厚道,都不打算跟我算账的吗?
“我们可能遇上了点麻烦。”
苏秀行皱着眉,一双眼睛深若寒潭,小舟看着他,真觉得老天有点不公平。一样是经过了一场沙暴,为什么他看起来还是干干净净清爽英俊的,自己却灰头土脸像个土包子一样?
回到原本的营地处,除了一只骆驼,别的东西全部不翼而飞。
苏秀行无奈的一叹:“我们的粮食和水源都被沙暴卷走了。”
小舟心下顿时一惊,手指不自觉的就往腰上摸去。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了之前李白的事,她很谨慎的把食物都贴身绑好,生怕再出意外。而此刻,它们全都完好无损的留在她的身边。
难怪他不生气,原来是不知道自己偷了东西。
这么说,他也以为自己也是被风沙卷走的吗?
小舟感到一阵庆幸,又有一丝说不出的别扭。
就这样上了路,他似乎对这片沙漠非常熟悉,两人同坐在骆驼上,开始全力赶路。
前世大多数时间都在丛林里,这还是第一次在沙漠上行走这么久,还是坐着原始的运输工具骆驼。小舟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原来骆驼这个东西跑起来竟然这么快。
可是再快,没有食物和水源的补给,他们也是受不了的。骆驼还好些,身上有自己的粮食储备,他们两个就比较惨了,尤其是小舟,身上明明有东西吃,偏偏不敢拿出来,更是左右为难,忐忑不安的要命。
终于,这天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拽下在腰上绑了好几天的水囊和干粮,赌气的扔在地上,梗着脖子说道:“想骂就骂吧,我知道这事我做的不仗义!”
苏秀行微微一愣,看看她,又看看地上的食物,他是什么人物,这种事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之前一直没有怀疑,只是因为她年纪太小,他压根就没想那么多。过了好久,突然自嘲道:“想不到,我竟然被你一个小孩给算计了。”
捡起水囊,打开软木塞,递到小舟面前,说道:“喝吧。”
小舟一愣,狐疑的盯着他,问道:“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我偷了你的东西,原本想要自己跑的,你不气我忘恩负义吗?”
“你若是不偷,我就得杀了它取血吃肉了。”他摸着骆驼的脖子,说道:“我养它很久了,杀了也有点舍不得。”
小舟纳闷的看着他,终于还是接过水囊,喝了一口,说道:“总之,我又欠你一次。”
苏秀行一笑,也没在意,喝了口水,整个人顿时清爽了许多。小舟看着他,越发觉得这个男人帅的冒泡,为人仗义,真有大哥的风范。
其实苏秀行是完全有理由瞧不起宋小舟的,她现在个子特矮,站直了还不到人家的腰,像一只发育不良的小狗,清清瘦瘦的。这个样子,怎么看就是一个小孩子,谁会把你当做有同等智慧的成年人?
她唉声叹气的垂着头,生平很少道歉,好不容易良心发现道歉一次,人家却根本不把你当回事。
东西虽然不算多,但是省着点吃也够了,连着赶了两天的路,现在终于能停下歇一歇。夜里,苏秀行点起了一篝火,小舟坐在火堆旁,不时的拿眼角偷瞄着他,突然问道:“苏大哥,你叫什么呀?是哪的人?”
“大华人。”
苏秀行淡淡的说,小舟却皱眉道:“谁还不知道你是大华人,我是问你家乡是哪?西陵?瀚阳?南宛?尚野?百里?还是天逐王域?”
然而苏秀行却没有说话,也一直没有点头,他的眼睛低垂着,看着熊熊的火光,没有表情。
受到了冷遇,小舟也没不开心,这个人平时总是这样,话很少,经常发呆。
“喂,想什么呢?你失恋了吗?”
突然,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小舟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只见不远处的一座沙丘上,晏狄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银丝华服,眼神冰冷,带着一众下属,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我靠,还真是阴魂不散!”
匕首在沙暴中丢失了,小舟左右看了一眼,跑到火堆旁,拿起一根正在燃烧的木头权当作是武器。挺起小胸膛,很讲义气的对一旁的苏秀行说道:“喂,我仇家来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人多,你先走吧。”
苏秀行看着她,微感好笑。又看了看晏狄等人,眉心轻轻皱起,却没有起身。
马蹄飞扬,瞬息而至,晏狄手握马鞭,遥指着她,颇有些得意的说道:“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滚,少在那阴阳怪气的恶心我。”
小舟毫不留情的瞪了他一眼,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们一群人抓我一个,现在才追上,还死了那么多人,很值得自豪吗?”
晏狄眼中怒色一闪即逝,冷冷的盯着小舟,又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苏秀行,说道:“我在抓我的奴隶,得罪了。”
“你要不要脸,谁是你的奴隶?”
晏狄微微眯起眼睛,冷冷说道:“动手。”
两名护卫顿时跃下马背,飞身上前。
小舟稍稍退后半步,握紧了手里唯一的武器,眼梢却不由自主的看了眼一旁的苏秀行。
就算再厉害,也毕竟是七岁小孩的身体,她可以悄无声息的杀掉二三十人,但是只要对上两三个成年大汉,她就一定会吃亏。力量的硬碰硬之下,没有合适的武器,更没有出其不意的先机,这一次,她很难逃脱。她强压下想要逃跑的冲动,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了那人的身上。
但愿,但愿我没有看走眼。
果然,她的确没有看走眼。
那两人还没跑到身前,只听两声脆响登时响起,就见两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抱着大腿膝盖惨呼出声。一股股鲜血自他们的膝盖处涌出,鲜红一片,落在金黄色的沙漠上。
晏狄眼神一凌,转头望去,只见苏秀行仍旧静静的坐在火堆旁,甚至连姿势都没换过一个。不由得如临大敌,沉声说道:“不知这位仁兄尊姓大名?”
“少在这套近乎!”
小舟立刻义正言辞的打断他,虽然表现的有点狗仗人势,可是那表情却是十分淡定沉稳,一幅不屑一顾的模样,冷冷的说道:“连第一高手苏秀行都不认识,你还敢出来混?”
“你是苏秀行?”
晏狄果然一愣,颇有些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着他,久久不语。
苏秀行也是一愣,诧异的望了小舟一眼,随即站起身来,定定的看着晏狄,沉声说道:“晏七公子。”
“你认识我?”
苏秀行没有答话,缓缓走上前来,说道:“我受人所托,要向七公子讨一个人,是个七岁男孩,有人看见说被七公子的部下掳走了,现在就是你的队伍里。”
“你说的这么笼统,我哪知道是哪个。我那孩子多了,未必就有你要找的人。”
苏秀行说道:“无妨,我们的人已经在丹羯港口候着七公子的大驾,有没有,一看便知。这人对我的朋友十分重要,对公子来说却不过是个奴隶罢了,还望公子能高抬贵手。”
苏秀行说的轻松,可是这里面的含义,却没有人不懂。能请的动他出面,可见这位幕后人物绝不简单,一路追至丹羯,也能看出那人的重要性。晏狄心下大怒,也不知道那几个废物抓了什么人回来,竟然惹来了这尊煞星,默想半晌,目光扫到一旁的宋小舟,沉声说道:“她和你什么关系?”
苏秀行很老实的说道:“这是我在路上遇见的一位小友。”
“那就是没什么关系吧。”
“我说了要送她回家。”
空气里的气氛如拉满了弦的弓,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火把噼啪作响。小舟不由自主的站到了苏秀行的身后,一双小手拉住他的袖子,眼睛机警的望着晏狄,不肯放过他眼底的一丝情绪。
终于,晏狄退后一步,说道:“既然是苏秀行亲自开口,那我就放她一马。”
说罢,调转马头就要离去。
苏秀行突然说道:“晏七公子,我说的那个人,还望你好好照顾。”
“你们能找到再说吧。”
晏狄冷冷的回了一声,带人便离去了。
小舟凑到他身边,问道:“你要找谁?为什么不把那小子抓住,拿他做人质?”
苏秀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以为东越晏氏是吃素的,想抓就抓。”
说到这,小舟突然笑起来,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你装的还真像,连我都差点给唬住了。”
苏秀行皱眉道:“装什么?”
“喂喂,装上瘾了吧,人都走了。”
苏秀行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小舟顿时呆住,感觉眼前突然开始冒星星,她傻乎乎的瞅着他,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懵他们的啊,你不会真的是苏秀行吧?”
苏秀行顿时满头黑线,看着这个瘦了吧唧的小不点,只感觉头脑一阵发昏。
就这样,宋小舟误打误撞的认识了个牛叉闪闪的江湖高手,一时间,她仿佛置身于金庸老先生的武侠小说之中,颇有些偶遇独孤求败的历史沧桑感。
两天之后,她终于和苏秀行离开了沙漠,来到了西北第一军事重镇——青沙口。
走在黄沙漫漫的官道上,小舟仍旧再进行着第两千九百八十八次努力:
“偶像,收我为徒吧,教我两招吧,将你的一身绝学传授给我,让我给你发扬光大开枝散叶吧!”
瞧瞧这话说得,还开枝散叶,多有水准啊,怎么听怎么都有点粉红色的桃色意义。
宋小舟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那个被她在心里骂了一万遍的阴狠毒辣的小白眼狼,也正风尘仆仆的赶到青沙口,离她不过二百步远。
不是冤家不聚头,只可惜,大家目前都处于七八岁的幼儿状态,不然的话,也可以进行一些开枝散叶的高级运动,现在的状态嘛,不动手打架就不错了。
哎,这就是成年男女和幼年男女相遇的不同之处。
就比如现在,宋小舟低头瞅着自己平平扁扁的胸脯,郁闷的认识,自己遇见苏秀行的时间实在是不合时宜呀。
大风吹过,扬起一片黄沙。远远的,青沙口巍峨高耸的城门已然在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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