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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的贸易市场上,人头攒动,车马如龙,端地热闹非凡,比之过年过节时候更为壮观。平日里这里是买卖交易之所,来往的多是商旅百姓,然而,这几天来往如织的多是香车宝马,进出上下的多是绫罗绸缎的达官贵人,不为别的,为的就是在贸易市场深处的小广场上举行的捐款捐物活动。因为这一捐款活动,西市贸易空前繁荣,商贩们喜得个个眉开眼笑,巴不得这活动维持个一年半载地好赚个盘满钵满。
小广场本是为了每年一度的交易节而建立,平日里多是闲置不用,又兼位于市场深处,甚为冷清。然,此刻却是盛况空前。
人潮涌动,锣鼓喧天,交谈声、喝彩声、唱喏声交汇成一支混乱的曲调。到处悬挂着红色的横幅标语,显眼而夺目。
明钰坐在广场前方搭建的高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喧闹的场面。目光扫过那些于风中飘摇的横幅,看到那熟悉的老掉牙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不由地浮起一丝怪异的微笑。
耳边听着礼官已经喊哑的嗓子高声地报着或高或低的捐款数额,眼见着黄色帷幔围出的道路上那一条长龙,暗笑道,这些大官贵族这么积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发钱呢。动辄就捐个万儿八千的,可见平日里不知道贪了多少。再看看红色帷幔那边的队伍,人数也不少,数目比之这边更为可观,那是专门为商人准备的,而那边蓝帷的专为普通百姓捐献款物准备的通道,比起这边的长龙大军,无疑显得有些冷清寥落。而且,这边抬箱走柜,捐的可都是真金白银,那边捐的则多是废旧衣物,相比之下,未免寒酸。然而,能令明钰触动的却是那一队淳朴的百姓。
在这样物资匮乏的古代,寻常百姓在层层压迫剥削下,能图个温饱已是不易,她当初号召捐款捐物时对此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然而,此刻看到依旧有不少人来此捐物,即使物资微薄,然而那份爱心却是难能可贵。
“下官见过明相。”
明钰抬头,看见一张谄媚的笑脸,心里一阵反感,冷冷地道:“何事?”
来人晃着满身的肥肉,抬手示意身后的两个小厮将一口大沉木箱抬过来,放在明钰跟前,躬身一揖,满是油光地面上谄笑着道:“小小敬意,还请大人收下。”
明钰瞟了眼那比寻常箱子还大一倍的沉木箱,再看看那人暧昧地眨眼,已然猜到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嫌恶地皱了皱眉,旋即无比平静地说道:“大人的心意本官收下了,为聊表对灾区百姓的关心,劳烦大人替本官抬到那边一并捐了吧。”
“这?”胖子即刻色变,无比尴尬地赔笑道:“大人您看这礼物……”
不待他说完,明钰冰冷地命令:“捐了。”径自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胖子在原地猛地擦汗,看看明钰的背影,再看看那边捐款的盛况,忙灰溜溜地让人抬了箱子走了。
明钰不必回头也猜到那人必定灰溜溜地跑了,那箱子里装的都是十来岁的美少男,他敢捐吗他,哼!
这几日想要贿赂她的官员很多,令她不胜其烦。因为赈灾的事刻不容缓,温柔早在她被乌鸦堡掳去那时已经动身前往灾区,而皇帝大约是看她太闲了,便令她与云墨一起负责筹款事宜。云墨丢了几份详尽的计划单给她,以养病为由,拒不出门。结果,所有的事情都得明钰一人操办,还得每日来此坐镇。坐就坐了,偏偏坐也不得安生,实在令人郁闷不已。
“公子。”寂唯紧随其后,手暗握剑柄,十分警惕。这里热闹则热闹,然鱼龙混杂,最易生事端,公子的仇敌太多,不得不防。
有寂唯相护,明钰脚步飘然,很快地便坐上马车离开了西市。自那日吃了冰莲花,又依照云墨的口诀运气,明钰浑身的经脉好似被洗过一般,通透清爽,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每日神清气爽,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甚至于有些飘然,这样的改变令明钰喜不自禁。
碎玉园的碧湖轩乃是建设在流光湖中央的一座三层的建筑,四面环水,景致幽雅,是喝茶聊天看风景的好去处,最受来此游春的达官贵人欢迎,亦是吟诗作画的附庸风雅好地方,文人墨客亦爱来此相聚。
明钰坐在二楼的包厢里,一面吃着饭菜,一面透过窗口观赏外头怡人的景致,听着一楼大堂里传来的声音,眉头渐渐地皱起,厌恶之情溢于言表。看来,太安静的环境也不是好事,楼下说什么,楼上都听个一清二楚。
“想那明钰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以身体媚宠于帝的小人,如今更是做出此等卖官鬻爵之举,实在可恨!”好大胆的,竟敢公然开骂。
“嘘,黎兄莫要乱说,当心祸从口出。”说这么大声,唯恐别人不知道?
“是啊,毕竟人家是当朝的丞相……”亏你还记得。
“狗屁丞相,不过是个媚宠的小人罢了,何必怕他!”又来一个不怕死的。
“对,对。居然公然地收受贿赂,明其名曰是筹款救灾,谁知道那些钱落入谁的口袋!”反正不是落入你的口袋!
“乱臣贼子一个……”总比背后中伤人强。
“唉,看来此次中举无望……”
“是啊,我们不过是穷书生,哪里比得那出手便是万金的达官贵族。”
“是啊是啊……”
原来如此。明钰了然一笑。道是谁敢如此大胆,公然辱骂当朝丞相,原来是群迂腐酸儒。此次的筹款活动,明面上确实有卖官鬻爵之嫌,也难怪这些士子心怀不满,毕竟大多数人缴不起那笔巨额的“功德费”。
自古文人多傲骨,也多不怕死的,身子虽弱,嘴巴却是最毒,口诛笔伐,不顾一切,多少还是有些让人忌惮。
底下的人骂得越来越难听,连日来紫瞳的冷战,轩辕澈莫名的避而不见,加上诸事烦扰,明钰心情可谓很是糟糕,如今——“啪”地一声丢下筷子站起身,寂唯神色一冷,道:“公子何必动怒,待属下下去让他们闭嘴。”
明钰淡淡一笑,道:“我不生气,为几个尖牙利齿的穷酸书生气坏自己,值得吗!”她不生气,只是想骂人发泄一下心中的积郁,正好有人撞在枪口上,不做点什么多对不起人家。
“奸佞小人,惑乱君王也就罢了,偏还连温太傅都敢染指,实在可恨……”明钰悠哉地下楼来,看见十数个梳着文士髻,身着长衫的士子围在窗口那边,其中一个约摸二十岁,身着青衫的男子最为显眼。他斜倚着窗台,一手提着个酒壶,一面灌酒一面开骂,好不痛快,其余的人不时地附和几声。
那个大概就是那姓黎的,貌似还是温小人的粉丝,真是好啊。明钰吟着耐人寻味的笑意,缓步走过去,“啪啪啪”清脆的鼓掌声显得十分地突兀,诸人的目光纷纷转来,莫名地看着他。
“这位兄台,可骂得痛快?”明钰走过去,笑眯眯地看着那个姓黎的士子。只见他眉目清秀,神情几分轻狂几分孤傲地睨着她。
“我痛快与否于你什么相干?”一看此人,面白如玉,身材细弱,又满身华锦,定然是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家子弟。虽然看起来还有些气质,亦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嘴巴太臭,熏了本公子,倒尽了胃口,怎地说与我无关?”明钰好整以暇地微笑,神态悠然,骂人仿若谈论天气般自然,一干士子顿然变了脸色,那个黎士子料不到她开口便骂,一时无言以对,险些背过气去。
“你、你怎地骂人?”旁边一个士子气得发抖,骂的是他最崇拜的黎士子,自然要替他出头。
明钰目光淡淡一扫,挑眉一笑:“骂人又怎地,尔等很了不起吗?不过是群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不懂民生疾苦,只知风花雪月附庸风雅的迂腐酸儒!哼!如今北方烽烟乍起,多少百姓流离英雄洒血,尔等武不能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便也罢了。文却也不能为朝堂效力,为百姓谋福,通河水泛,飞蝗肆虐,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尔等不尽一分绵力便罢,还在此大放厥词,妄议朝政诽谤朝臣,实在令人不齿。”
一席话犀利之极,竟堵得一干士子哑口无言。诸人脸上红白交错,几分愤懑几分尴尬。然,明钰说的又确实如此。
顿了下,明钰的语调陡然高了些许,犀利依旧:“尔等若有本事就凑个几百上千万两前去赈灾,若没那本事就少在这里大放厥词。别说你们还没考,便是让你们考上了,当了官又如何?还不是废物一群。一心只想当官,可曾想过为何要当官?如何才能当得起那百姓的父母官?尔等大概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纯粹是为了当官而当官,一心只想着朝廷要给自己什么,可曾想过自己能为朝廷做些什么?能为百姓做些什么?”
听完这席话,不少人已经羞愧地低下了头,然亦有部分不服气的,其中便有那骂人的黎士子。只见他满是讽刺地睨着明钰,反问道:“我等自是百无一用,然至少还懂得吟诗作对附庸风雅,你呢,你又会什么?又凭甚在此大放厥词?”看他模样,亦不过是膏粱纨绔罢了,一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米虫,他凭甚在此辱骂?
明钰对他的态度不以为然,只伸出食指在眼前晃了晃:“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不敢说自己多么地强,但是至少比你强多了,至少我不会背后中伤,还懂得思考,你们却是连脑子都不动一下。”
“笑话,竟敢说比黎士子强,他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才子,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诗词歌赋更是其中翘楚,你是什么,不过一个纨绔子弟罢了,凭甚与他相提并论。”旁边一个身材最为高健的士子几分尖酸刻薄地嘲笑。黎士子冷冷一笑,满是轻蔑,算是默认了此番夸赞。
“对对,有本事你也做一两首诗词来。”
“就是,敢跟黎士子比,简直自取其辱。”
“……”
明钰冷冷旁观,如同在看一场滑稽戏曲。心中充满厌恶和鄙夷,这就是所谓文人的嘴脸?尖酸刻薄,骄傲自大,天风国就这些人当了官,能强到哪儿去?
“做不出来了罢,哈。”
“就是就是…….”
众人的嘲笑声中,明钰嘴唇开合,朗朗而诵: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词一首。”
四声皆寂,诸人瞠目结舌。
明钰面无表情扫一眼,继续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词二首。”
望了眼被震撼呆了的黎士子,明钰扬声笑道:“黎大才子,该你了。”敢和她比诗词,这不是自取其辱吗。虽不说唐诗宋词全背,但是经典的几首还是记得的,中学时候背的书可不是白背的。她承认她很无耻,剽窃经典面不改色,理所当然。但是也是没办法,作为才华横溢的明钰丞相,以后少不得摆弄诗文的场面,就当是提前彩排吧。
“方才不是说要比吗?怎么都不吭声了?”明钰淡淡一声,回神的诸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开口。
天风国崇尚华丽,流行浓词艳赋,文人所做多是伤春悲秋,风花雪月,如何比得她方才的诗词。前者,大气磅礴,豪情万丈,其中胸怀岂其等闲可比?后者,柔丽婉约,别情脉脉,其中儿女情长又岂是寻常可体会的?
“哼,会做诗词者大有人在,何足为奇。你也不过尔尔,一样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文不成武不就,何敢自大。”方才的大个子叫嚣道,他就是不服气。
“那你想如何,比武吗?”明钰歪着头,伸出一根手指,无比轻狂地道:“我只要一根手指就可以搞定你。”既然你们想玩,就陪你们玩个够,权当娱乐大众娱乐自己。
虽然不大明白“搞定”二字,但那士子已经被她的态度给挑衅火起,也顾不得斯文,呼啦站上前来,摆出要打架的架势:“比就比,怕你不成!”他的叔父是开镖局的,为了防身平日里也学了几招,就不信打不过这个细皮嫩肉的纨绔子弟。
“打架多有辱斯文哪。”明钰拨弄着手指,慢悠悠地道:“不如这样,你蹲下,若能在我的手指下站起来,便是我输了。若不能,你便输了,得跪下磕头叫我声爷爷。”跟你打,才是笨蛋。
“你若输了又如何?”
“任凭你处置。”
“好。”高个士子涨得满脸通红,气得浑身发抖,早顾不得斯文,一屁股蹲下,明钰笑着伸出一根手指顶在他的脑门中间,微微用力,“你起来吧。”
诸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皆好奇地瞪大眼睛。心想,她这不是输定了吗,一根手指就能让人站不起来,莫非是他们错看了眼,这小子是个武林高手?
“哼。”高个子笑了下,自信满满地想要站起身来,然而,结果出乎意料,他竟然无法站起来,无论怎样用力,都无济于事,那一根纤细的手指如同泰山般压着自己,一时间又急又窘,脸憋得通红,汗水一下子冒了出来。
诸人惊奇不已,暗道此人究竟用了什么旁门左道,令得以大力著名的林士子如此狼狈?
“砰。”林士子颓然跌坐,垂首丧气。明钰目亮如星,眼神睥睨,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你服是不服?”
诸人已是叹服,唯有林士子垂头不语,明钰拍了拍手:“叫声爷爷来听听。”
“啊?”林士子蓦然抬头,惊愕地瞪大眼睛。诸人亦是神色怪异,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还真个要磕头叫爷爷?对于向来清高自负的文人来说,无异于是奇耻大辱,比死更难受。
“叫啊。”明钰可不打算放过,谁让这些人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撞上来,还将她与轩辕澈说成那样不堪,更重要的是,还侮辱了神仙般的云墨,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她承认自己有时候很是心软,但是对于讨厌的人,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林士子呆呆瞪着她,神色走马灯般变幻,忽然眼中迸出一丝决绝,猛然起身撞向一旁的桌子。
“寂唯!”明钰一声令下,寂唯一个闪身早把那欲寻思的林士子给提了回来扔在她的面前。
明钰轻蔑地看着那软成一团的士子,冷酷道:“大丈夫敢作敢当,能屈能伸,你、不配当个男人!”
说完,冷冷地扫了诸人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这位公子请留步。”门口处,身后忽然闪来一人挡住去路。明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面目沉肃,线条如刀刻的黑衣男子站在眼前,淡漠地说道:“我家主人仰慕公子才学,想请公子上楼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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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钰无耻,偶也无耻,囧,恶俗地剽窃哈。亲们表拍偶。这章超长,算是补上昨晚未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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