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君子(下)

目录:天姿峥嵘| 作者:行烟烟| 类别:玄幻魔法

    //7kankan.com//    夜里时痛时醒,却又是似醒非醒。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意识迷蒙间身心不受控制,发狂似地在梦中与人厮杀一场又一场,淋漓鲜血染满双手。

    梦中仿佛有人过来抱她,极紧,又低声在耳边叫她的名字。

    她却像疯了一般地抽剑出鞘,反柄狠狠地捅向抱着她的人,好似唯有生人之血方能止此痛。

    可她却抵不过这人的力气。

    撕咬之时她的手脚都被人制住,随后落入一具暖厚坚实的怀中,再也动不得一分一毫。

    一身大汗。

    至天亮时,痛意才渐渐消了,人亦虚脱,四肢筋骨软的软散的散,颓颓然地入了睡。

    过了也不知多久,唇边忽而一冰,有水珠儿沁进口中。

    她像找回了魂儿似的,迷迷糊糊地抿了抿嘴,轻悠地翻了个身,继而踏踏实实地睡熟了。

    至晌午时分,突然间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惊醒。

    “王爷!”

    她朦朦胧胧地不想醒,下意识地蜷起身子,往床榻里面缩了缩,眼前一黑,就又梦起了黄沙蔽天。

    身旁却有人起身,绫被一掀便带起一阵寒意。

    她不由自主地瑟抖,却还是清醒不过来。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何事?”

    一声低而冽厉的声音响起,瞬间便让她惊醒,当下睁眼转身,可又觉头痛欲裂,被门板斜开细缝处透进来的金阳刺得睁不开眼。

    门外的人在听到这一声后顿时没了声息,嗫喏了几言,便退走了。

    她虽听不清,却也依稀能知大概。

    姜乾从前在府时向来不在女眷院内整夜留宿,想是今晨府中上下遍寻不到其人,单怕其出个什么意外,才火急火燎地跑到她这里来找。

    门板细缝咣地一声被合上。

    她躺在床上,微微眯眼,看他转身朝床边走来,背身逆光,看不清他脸庞的轮廓,可却分明看见他颈侧的一道深深咬痕。

    还有他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条条抓痕。

    脑中骤明。

    昨夜那一场场厮杀,到底不是梦。

    怔思时他已走近,侧身而卧,伸手将方才掀起的绫被重又披在二人身上,然后闭上了眼,竟像是还欲继续睡。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过往旧忆历历在目,血雨腥风间鬼门关几番来去,死生如雾,再痛痛不过那一回。

    可此时她却与他同床共寝,一枕同眠。(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这场面……是何等的怪异!

    “不痛了?”他冷不丁张口发问,眼仍是闭着。

    她不吭声,想起昨夜里人尚清醒时被他紧紧抱在怀中的感觉,手脚便又麻了一下。

    愈发摸不透他心中所想,由是更加没了进退之着。

    他不见她回话,也未再问,就只这么静静地躺着,半晌过后鼻息匀调,真像是睡着了一般。

    “边境缘何又起兵争?”

    她默了许久,突然吐出这一句。

    听得这话,他终是微微抬起眼皮,目光斜瞥她,倒也答得毫不吞吐——

    “高遵穆与岳华先后出丹州,途逾五日而别。别后半日,高遵穆于道中身中暗箭而亡,随行扈从几被全歼,唯有一人仓皇落逃,回京后呈禀天听,报曰乃是岳华使人下的毒手。赜北皇帝六道金牌连下昆州军前,急令昆州观察使王和领兵缉岳华归京问罪。容州闻诏,上将下兵聚众抗旨、言曰此乃诬陷之罪。王和麾下意欲动兵拿人,容州屯军遂起哗变。章惕闻报,立刻派军轻进,渡河围雄州。”

    这段话他说得极为轻缓,但她却听得无比心惊。

    思虑片刻后,她才慢声问道:“高遵穆是你派人杀的?”

    他神色从容,道:“是章惕派人杀的。”

    她见他承认得如此痛快,忽地冷笑,道:“兵杀朝臣已是九死之罪,率军哗变更是坑杀族诛不可赦,想岳华一世忠君报国,到头来却为你使计陷落,何其惨兮。”

    高遵穆之死,朝中断不会尽信那一卒之言。

    只是北境军前那些觊觎容州兵马良久的龌龊坯子们,又岂会放过这等大好机会?

    更莫说朝堂上的那一帮主和之臣,还有……那一人。

    他道:“高遵穆不过一介无骨男儿,合该葬命。”

    高遵穆是该死。

    但岳华不是!

    她气血上涌,瞳底亦有血丝冒出,“你欲如何?”

    他忽而一偏头,目光对上她的一双眼,刹然便作凌厉,有如轻刀薄刃,过骨不留痕。

    这一霎她仿佛又回到了漭漭疆场,不管过多久,对阵的都是眼前这一人。

    兵者诡道,他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

    容州城固若金汤,铁壁之下更有五万精兵,他避于倾兵直取,反是用此计来逼岳华起兵相降。

    ……降。

    岑轻爵既死,容州旧部将兵已是群情愤懑,如今再加岳华被冤,五万人马聚众哗变一事倒也顺情。

    将不欲反,兵逼将反。

    然而岳华是何等血性男儿,纵是起兵为反,又岂会屈膝向敌?!

    “岑轻寒。”他待她面容冷静了些,才又开口:“家破人亡之仇,你倒忘了。”

    她眼底一下子又冒火。

    他挑眉:“当此进退维谷之时,忠义何能两全?岳华降否,不过由你一句话。倘是他能以容州五万兵马与章惕之部合师南下,我必将肖塘人头捧送于你。”

    当日她曾道,此恨非肖塘项上人头难以消解。

    但,她又怎能信他!

    “我性贪,”她重复起顾庭那一夜的话,“王爷将来未见就能满足得了我。”又抬眸,望他道:“不若王爷开个条件,要我如何,才肯将漠平兵杀高遵穆一事大白于世?”

    他打量着她,嘴角缓缓勾起抹嘲意,“岑轻寒,你没得选择。”

    这抹嘲意是如此熟悉,好像一瞬间她又看见了当日丹州城中那个心狠手辣的鬼面章惕,而昨夜那一个肯让她撕咬泄痛的男子顿如烟雾,消散一空。

    “但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他又道,然后起身,慢条斯理地开始从一旁拿过衣物往身上穿。

    窗缝中渗进屋内的暖煦阳光将他**的身子映得骨肉分明,雄健有力。

    她拥被静坐,看他一件件披衫加袍,忽而开口平静道:“好。”停了停,又道:“但你亦需应我一事。”

    他背身,未回头,只是手上系袍的动作慢了些,“何事?”

    “册我为妃。”她道,随即又轻声重复:“册我为妃,我便让岳华倒戈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