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宫。
夕颜缓缓下辇,随莫菊一路无阻地进入殿内。
殿内,拢了苏合香。
这是懿安太后最喜欢的香。
安神,淡雅。
可,越是喜欢用这种香的人,越透射出内心有太多的欲望。
所以,需要这香来抑制。
但,人的欲望,永远是潜伏在那的,不会因为外界的因素做任何转变。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一如,她也在自欺欺人,不是吗?
这一欺,就是三年。
以为,用自己的带发修行,为国运祈福,能换回王府该有的一切庇护,而她,也能置身于宫闱纷争之外。
到头,还是被一道懿旨召回宫。
这道懿旨的主人,此刻,就坐在这殿内的金丝帐后,起初对她,一直有着隐隐敌意的当朝太后。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长乐无极。”夕颜止步,跪拜如仪。
“孩子,这三年,辛苦你了。”太后一反之前对她的态度,声音里满是慈祥,“快,让哀家好好瞧瞧你。”
“诺。”夕颜仍旧低着螓首,起身,行至太后跟前。
太后牵住她垂于衣襟前的手,这一牵,太后的声音都蕴了笑:
“好孩子,来,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瞧瞧,这三年可真难为你了。”
她不想抬。
可,她不能不抬啊。
即便,她也隐隐知道,太后是不喜她这张脸的。
“为民祈福是臣妾应该做的。”她恭谨地道。
缓缓抬起螓首,她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的恭谨。
恰是这一抬,太后的眸底,是有一刻的震惊。
是的,震惊。
三年,不算长,不算短的三年。
她竟出落得更为让人惊叹。
倘若说,三年前,她的容貌已是倾国姝色。
那么,三年后,她的容貌不单单是这四字所足以形容。
她的周身仿佛晕着一圈淡淡的光华,在这份光华的晕照下,让人的目光不能逼视,却又忍不住想要将这份完美印于心底。
她,比她母亲更美。
纵然,当年,她母亲的美名是让三国为之倾倒的。
太美的女子,大多是祸水。
然,现在,这样的祸水是太后所需要的。
如此想时,太后的眼底笑意更浓:
“哀家的颜儿,清修三年,果然出落得越发标志了。”
“太后谬赞。”
“呵呵,谬赞也好,名副其实也罢,总之,颜儿这次回来,少不得又要辛苦些。”太后语锋一转,复道,“眼瞅着,三日后,又是一年的选秀,往年,总是皇上一人定夺,少不得选些不省事的进宫,今年啊,哀家的意思,是让颜儿随着皇上一起去两仪殿择选秀女,也算是,替皇上掌一份心。”
“太后,臣妾惶恐——”夕颜方要俯身跪请,太后的手却拉着她,不容她跪下。
“这宫中,即便隔了三年,还是以颜儿的位份为尊。”
这一句话,生生阻了夕颜任何的婉言推辞,她仅能继续选择噤声。
太后复道:
“按着颜儿为国祈福,也该晋位才是。但,颜儿尚未侍寝,于礼法又有所不合。等哀家和皇上合计合计,待颜儿侍寝后,就晋一位吧。”
太后悠悠说完,牵着夕颜的手却用了些力,似不经意地道:
“对了,你二哥纳兰禄腿伤得了名医诊治,如今大好了,皇上预备,再过两月,就让他随禁军先拉练起来,日后,也算继了襄亲王的军勋。”
这一句话果然起了作用,太后满意地看到,夕颜眼眸起了一丝喜意。
只要一个人有可以要挟的软肋,这样的人,哪怕,存在对太后而言,是种威胁,却也可以为己所用。
纳兰夕颜,如是。
“莫菊,传司寝、司帐伺候醉妃娘娘回宫,这两日内教娘娘一些必要的礼仪。”
太后吩咐道,夕颜的眸底喜意,却随着这句话,转为另外一种情愫。
这种情愫与欣喜是无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