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要见召我?简直大言不惭,一个小小万户居然敢用召见一词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松江漕运万户府的消息传到了卢建平的耳朵里的时候他正搀扶着刚刚获准乞骸骨的潜说友登上远赴东海的商船,闻言他不屑的摇摇头,然而狂妄也是有资本的,当初卢建平可出入杨琏真迦、桑哥以及各省平章、参政的门下入平常之地,与这些元廷重臣比起来,朱清的确是不够看的。
“主上真是明鉴万里,一早就料定了东盛商号迟早会引得他人注意的。”不过嗤之以鼻归嗤之以鼻,此刻卢建平脸上的表情却是落寞的,此番他是应召返回东海组建内务厅和内务厅所属的商贸系统,日后估计再也不会有机会回到大陆了,因此人未走茶已凉,却是不好再狐假虎威的摆上对方一道了。
“可惜明白的太晚了,”虽说卢建平并不甘心把在大陆一手打拼出来的商业帝国解体交给天地会这个曾经的竞争对手,自己回到东海重起炉灶,然而张煌的命令却不是可以轻易违背的,相较起来,现而今朱清、张瑄等人的邀请只不过是进一步的心理安慰吧。“一切都晚了。”卢建平喃喃着,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朱清等人还是自己听的,唏嘘了半天,卢建平的神色终于坚定下来,他命令着。“开船吧。”
“什么?”朱清失态的砸碎了手中的杯子。“东盛商号歇业,卢建平被他的主子捉拿出去严惩了,为什么,这么大一注财源,卢建平的主子说放弃就放弃了,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朱清的推测直指红心。“一定是掩人耳目。”
“澄叔兄说得不错,以我看来也必定是如此。”张瑄被海风吹得赤红的脸膛现在看起来也阴森森的。“东盛商号据说是歇业等待发卖,但最终接手的会是什么人呢?左不过换一套人马,新瓶装旧酒而已,但是这么一来,咱们要通过东盛商号查东海一枭的底就千难万难了。”
“也许咱们查不到大陆的商品东向流入日本,但日本的货流入国内总是有迹可查的。”朱清已经从刚刚的失态中清醒了过来。“他们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给各地的市舶司行文,一旦发现有日本货上岸,立刻清查是哪家商号经手的。”
“就怕各地市舶司不会买咱们松江漕运万户府的账啊,”张瑄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也许在外人眼里万户是了不起的大官,然而在把持市舶司的当朝权贵门下,三品官也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是不是奏报上去请桑哥大人以尚书省或行泉司的名义下一个文呢?”
“说得有道理,也只好跟桑哥大人报告一声了。”也许这样会显得自己比较无能,但是总比一点头绪都摸不着的要好吧。“另外,要给各地开私港的道上朋友打个招呼,请他帮个忙,这个人情日后我们一定会还的。。。。。。”
东海四年年初的日本战局出现了一个对幕府极端不利的情况,实际上这个极端不利的情况从上一年的年中就已经爆发了。身为幕府执权的北条相模守时宗因为纵欲过度引发的肾病处于了无法视事的状态之中,只不过当时这个情况被严密的封锁在了镰仓城中。然而到了这一年四月份,时宗的病情越来越沉重,已经几度陷于弥留,这个时候关于继承人的问题成为了幕府大佬们最关注的问题。
“现在元寇坐拥九州虎视眈眈,而国内乱党也已经占到了半壁江山,这个时候必须有一位长君才能领导幕府战胜一切的敌人。”尽管安达盛泰是时宗的岳父,但是时宗的长子贞时却没有安达家的血脉,因此他提议道。“不必只从得宗中考虑,其他也是可选的。”
“权左马头(注:这个官位只授予北条氏的当然继承人)虽然尚且年幼,但已经当了三年的连署(注:执权的副手,但一般无实权)。”御内人的首领长崎赖纲针与自己的老政敌锋相对着。“政事娴熟,此刻又以稳妥为第一优先,实在不易更换继承人选,动摇军心。”
“权左马头固然是执权的当然人选,”安达盛泰不惜停下对上野新田氏的攻击赶回镰仓,自然是想全力以赴要达成自己目的,因此他坚定的回应着平赖纲的说法。“但是一如主公过去的先例,可以有家中耆老先担任两年执权,等权左马头年岁稍长了,再接任不迟。”
“主公先例?”平赖纲一党的金窪滕弘摇摇头。“主公先例中不是也有让族中耆老以连署的身份辅佐的故事吗?为何不可以让权左马头直接接任执权一职呢。”
“权左马头毕竟年幼,若是天下承平之时倒也未必不可,可是现在。”站在安达氏一边的佐佐木宗清摇摇头。“现在本家需要的是一名强力的首领。”
“权左马头已经十六岁了,普通的武家男儿这个时候也该元服了,更何况当初之所以让耆老长时公、政村公先一步挑起执权重任是因为主公当时只有六岁。”同为御内人的宿屋通久反驳着。“主公十八岁不就重新就任执权了吗?”
“宿屋大人也说主公是十八岁才继任执权的。”大江泰广抓住通久一时疏漏穷追猛打着。“权左马头不过十六,不若请他以连署的身份再历练两年,十八岁再继承执权之位如何?”
有力御家人和御内人两派之间你来我往着,然而北条家大仏氏、佐介氏、甘绳氏、樱田氏、极乐寺氏、赤桥氏、政村流、盐田流、政宗流、阿苏流、依具流等分家的家主却枯坐在那一声不响。其实也不怪他们在如此大事上不主动,一方面是得宗对分支的压制过重,分支各族并不想为了一个有名无实的执权得罪日后铁定要承继大位的贞时,而另一方面同族中实力较强的金泽、名越两氏现在却陷于西国而根本不可能出在镰仓城中左右大局。因此这一干真正的北条族人才不得不坐在那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一言不发的听任臣下们的唇枪舌剑。
“两年?”长崎赖纲当然明白对手的用意,两年之内未必能压制了南朝的力量,倒时候自然可以用战事依然紧急的名义反对更换执权人选。“几位大人也说了,现在战事紧急,与其两年后让权左马头再执掌军务,不如现在就给机会让少主亲自历练。”对手想以拖待变,平赖纲自然不会轻易上当的。“这对本家的将来有利无弊,再说了,几位大人生怕少主年幼冲动误了军国大事,这不是还有族中耆老们在吗。有他们做连署辅弼,难不成几位大人也怀疑一门众的忠心和能力不成?”
“内管领此言不妥。”看到脸色骤变的几名重臣,北条时宗的异母弟,樱田法师时俨急忙制止了平赖纲的言论。“几位大人也是为了幕府的存续,现在内忧外患,诸君要同舟共济才是。”对于这个没有利益冲突的北条一门,平赖纲恭谨的一低头表示对自己失言的反省,看到长崎的退让,时俨把目光转向了安达盛泰等人。“关于执权大人的身后事,西国那边的消息也已经传来了,武藏守(金泽时业)是支持少主即位的,只不过是不是还要重新设立评定众、引付众来帮助少主应对时局,武藏守的意思还是要听听你们的意见,至于将军大人这面。”时俨叹息了一声,幕府将军惟康亲王最近很是活跃,据说跟南朝之间也有秘密联系,但是考虑到此时废立的话会引起极大的混乱,所以幕府才隐忍至今。“武藏守也不了解实际的情况,一切还是要由你们来定。”
“如此还等什么。”时俨传完话又退到一旁不语了,刚刚利用北条本家力量压倒有力御家人的赖纲兴奋起来。“先派兵请将军禅让大位给邦治亲王,再安排少主继任执权之位。”
“内管领不可莽撞。”安达盛泰一使眼色,同党的大曾弥宗长急忙阻拦着。“将军大人并无明显的失德,此刻要是罢废了他,岂不是火上浇油让南朝那些混蛋得了便宜。”
“得了便宜?未必吧?”身为御内人的南条清广反对将军是出于对将军直领的庄园的窥视,这也是没有办法,谁让外战、内战次第爆发,幕府已经困顿之极。“只要因幡守(注:即安达盛泰)能力压新田叛党,就算有些人与将军藕断丝连,又有敢公开表示反意。”
“别忘了,还有南朝呢,这些人难道不会投到南朝一边吗?”
“难道留着将军,源惟康就不会投向南朝了吗?”
“够了。”听到双方之间的争吵又有加剧的可能,时俨急忙再度出面阻止两面的冲突。“吵能解决问题吗?”他目视着安达盛泰和平赖纲两人。“大局崩坏如此,再闹下去,幕府都要不存在了,难道这是你们所要见的嘛?”两人默然不语,时俨想了想。“将军存废关系本家大业,不如暂时软禁起来,隔绝联系。”时俨和稀泥的作法让两人相对无言,平赖纲不能获得全功固然心存不满,而盛泰却只是得到了安慰奖更是低头不语,见两人如此做派,时俨心中又是一声长叹。“还有一个问题,趁现在人都在,就一并解决了吧。”时俨并不是连署,时宗安好的时候也不需要连署,因此他说这话也有些逾越,但是此刻却没有人关心这一点。“东海的元寇已经几次要求租借佐渡作为中继的港口,幕府没有钱,而元寇的出价也颇为的让人动心,你们倒是说说看,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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