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奴给两个孩子讲着狼性,未尝不是给那些契丹兵士一点时间,做迎战的准备。(凤凰全文字)
“狼怕什么?”腾奴发问。
“火。”石头立刻回答。草原上的孩子,都知道这些常识。
腾奴又去看乐儿。
乐儿也知道狼怕火,至于其他的,他就想不出了。“怕……人。”乐儿说的有些犹豫。
“为何说它怕人?”腾奴注视着乐儿的眼睛。
“它……不常见到人,不熟悉……或是被人伤到过。不然它们就不会远远观望了。那些狼,他们几次想要靠近我们。每次都很犹豫,没敢过来。因为它们也怕我们!”乐儿越说越觉得自己观察的不错。
“我要借你的的卢用用。你好好看着。”腾奴说着,带着乐儿一起,把的卢的鞍辔都摘了下来。
那些狩望的狼一见这边有动静,立时都机警起来。有一头狼忍不住起身,竟是要潜行过来。
狼一动,的卢立时不安起来。乐儿连忙搂住它的脖子,安抚住它。腾奴猛回身,死盯着狼的眼睛。就见腾奴搓圆双唇,又不说话,却是发出了一种怪怪的,好似铁器摩擦的声音。这声音不大,却有些刺耳。那伏在近处的狼显然是听到了,竟被吓得立时顿住身子。刚刚欲潜过来的那一头狼,竟是被吓得连连后退。
马群中亦有两匹雄马,闻声即刻抬头四下环视。周围的马匹接受到了这一示警信号,纷纷停下来,四处观望。片刻后,见无异状,方再俯颈吃草。母马却依然警觉的四下观望,并把马驹往马群中心处撵。
的卢在腾奴的指挥之下,略带犹豫的过了山岗,缓缓的向河边的马群走去。的卢走的不快,而且脚步很轻。透着一种卑微的谦和感。可即便这样,的卢的风姿依然是掩不住的。如果说野马中最为神骏的那几匹,是彪悍的帅气。那么的卢简直就是浑身散发着无法遮挡的贵族气息,优雅、健美的身姿,强劲有力的四肢,轻盈的步伐。而是当的卢渐渐靠近野马群的时候,马群会疏远的避开这个外来者,同时也给它留了一席之地。甚至有几匹年轻爱俏的母马,会故意卖弄着风骚,悄悄的往它身边靠过去。
接着……发怒的青年公马忍不住过来踹的卢了……
的卢连忙避走,那委屈的小模样,跟个小媳妇似的。
阿康看到平日里素爱骚包的的卢吃瘪,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萧峰赶紧捂住她的口,丢给她一个无奈又怜爱的眼神。阿康立时就乖了,老老实实的趴那儿继续看。
的卢跑开后,见人家没追着他踢,又很不要脸的折了回来。如此反复数次,估计它心里也气不顺:老子容易嘛!不就是想喝口水,这劲费的!要不是我家乐儿不愿意我惹事儿,我踹不死你!等着点儿的,回头叫我家乐儿收拾你!
渐渐的,的卢算是和这群野马混熟了。所以当腾奴骑着光/溜溜的的卢过来的时候,马群的骚动并不大。
腾奴和的卢一起,渐渐接近马群。初时腾奴在离马群丈许远的时候,便下了马,和的卢一起,走近马群。
腾奴身上似乎有种魔力,就好像他身上的气息同这群野马是一样的,野马群对他,甚至不曾显示出对的卢尚且有过得敌意。即便是刚刚那匹发怒的公马,也由着腾奴拂过他的鬃毛。
腾奴看着野马群逐渐适应了他的存在,轻轻拍了拍的卢,叫它回去把乐儿接来。
阿康一见乐儿要爬上没有马鞍、马镫和缰绳的马背,立马急得要从草地上爬起来拦住他。萧峰赶忙搂过她、按在胸前,安慰她要信任腾奴和乐儿。
阿康此时慌得什么都听不进了,一个劲儿的摇头。几乎忍不住要大喊出来!萧峰也慌了手脚,此时阿康若是大喊,惊了马群,万一冲将过来,那可是不妙。情急之下,萧峰一低头,牢牢堵住了阿康的嘴……只是这会儿,他双手都抓着阿康呢,能腾出空来的,就只有嘴了……
阿康的世界一下子寂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胸口轰传而来的,也不知是谁的心跳。一下子将她震醒了。她一下子推开满脸通红、目瞪口呆的萧峰,耳边响起的,亦是隆隆声如雷震天。
阿康扑上前几步过去,就见刚刚宁静的河畔,此时已被马蹄踏得烟尘弥漫。万马狂奔之中,哪里还寻得到乐儿和的卢的身影。
“乐儿!”阿康喊得撕心裂肺,生怕孩子会……
萧峰被阿康这一声喊得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揽住她,定睛望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别怕。看,乐儿和腾奴都在的卢背上。”
阿康慌得看什么都是乱麻麻的一片。此时听萧峰如此说,心中多少安定了点。定定心,使劲的找寻,总算朦朦胧胧的看到的卢是哪一个。可饶是如此,这群马恣意驰骋的场面还是让她提心吊胆——这熊孩子可是把马鞍子都给拆了!这要是掉下来了……
萧峰见阿康拳头攥得死紧、浑身僵硬、连气都不敢喘,生怕她出个好歹。怕她受不住这场面,萧峰便想拨过她的头,让她把脸埋在自己的怀里。哪知道阿康此时正在气头上,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拍过去,把萧峰那粗悍的爪子上都打出红印子了。阿康这会儿也觉不出手疼。她只知道,现在谁要敢挡着她看她儿子,她吃了他的心都有!
马群如狂风一般驰骋过草原,又涉过河水。经过在沁凉的河水中的一顿扑腾,马群似是沉静了一些。渐渐的,部分的马匹慢了下来,停了下来。只有十来匹烈马,还在追逐在乐儿、腾奴、的卢、以及被乐儿套住的那匹小公马。
果然,乐儿真的凭自己的力量,套中了一匹马。
这匹马看身形尚未成年,却已颇具神韵丰姿。腾奴不知刚刚把套马杆藏在了什么地方,这会儿乐儿正死死攥住套马杆,跟这匹小马较劲。纵是乐儿功底扎实,但是毕竟人小臂短,有些使不上力。更何况此刻的卢背上光光的,哪怕有腾奴照看着,他多少还是要□控马。几番较量下来,乐儿渐渐手酸力弱。那匹小马虽说也是疲惫不堪,却依然挣扎的顽强,一副不能挣脱便誓不罢休的架势。
乐儿不甘心功败垂成。一咬牙、一狠心,缩腿蹲到了的卢背上。瞅准时机,脚蹬马背、手上用力一带,借力腾身而起,竟是跃到了那匹不驯的小马背上。
背上乍然多了一个人,小马怒了,上跳下刨,尥蹶子,拗脖子,玩了命的折腾。
自乐儿跃身到野马背上,阿康就吓得软倒了。全仗着身后萧峰连扶带托的,她才没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玩命,阿康气得直哆嗦。
乐儿骑着小马,闹腾之中,却是里马群越来越远。腾奴在的卢背上,在一旁护着。
乐儿扯着套马杆,仰身躺倒在马背上,双腿丝丝的夹住小马的脖子。手下一拧套马杆,绳套收紧,曲左腿环住马颈,右膝使力顶住马脖子。小马气血一窒,慢慢的没了力气……
等到小马肯乖乖的在乐儿手上舔糖块吃的时候,乐儿一脸旗开得胜的趾高气昂。
阿康搂着乐儿,一边偷偷擦掉眼泪,一边夸他“很棒”。再谢过腾奴对乐儿的看护和指导。阿康笑看着乐儿接受石头和诸侍卫的祝贺,笑闹做一团。一直到晚上宿营,所有人的发现不对劲儿了:康夫人生萧大王的气了,气得都不理人了。
除了讪讪的陪笑脸,萧峰真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乐儿担心自己这当人家大哥的梦想是不是要没戏了,一路上也是惴惴不安,连驯服骏马良驹的得意都灭了下去。
这会去的一路,对比来时的兴高采烈,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行至西京道,到了白达旦部。萧峰领着一行人,在此稍事休整。洗了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心情自是会好很多。乐儿瞅准了时机来到妈妈身边,腻腻歪歪了半天,才说到了正题上。乐儿是为他师兄萧叔叔抱不平来了。他觉着在驯马这件事上,腾奴固然教了他很多。但是萧叔叔教他练功,起早贪黑,两年多啊!如果没有萧叔叔教他的这些打底,腾奴再怎么教他,他也上不了马背,更别提驯马了。可为什么妈妈知道为了他感谢腾奴,却不理萧叔叔了呢?这样萧叔叔多伤心呐!
阿康听了很是感慨。孩子长大了。他知道自己去刨析是非对错,而不是盲从于母亲;他知道感恩,也明白基础的重要性。阿康看着乐儿,抿嘴一笑。这一笑里,有欣慰,也有些释怀。把乐儿的小脑袋搂在怀里,阿康忽然也想顽皮一次——把这熊孩子的脑袋一顿揉搓:“让你吓唬妈妈!你们几个弄出来的这些个事,快把妈妈吓死了。妈妈总不能对人家腾奴发脾气,你们两个,还不让我好好出出气?”
乐儿一边“嗷嗷”惨叫,彩衣娱亲,一边寻思:妈妈这意思是,萧叔叔是自己人,下手不用客气?
这么长时间餐风露宿的,阿康着实困顿不堪,这一觉睡的就有些沉。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借宿在外,如此失礼,阿康很是汗颜。草草梳洗过后,刚刚出门,就见随行亲卫里面汉话说的最不好的一位跑来了。
“康夫人,您快去劝劝。小公子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被大王教训了一个多时辰了。”亲卫跑的气喘吁吁。
阿康虽是不大相信萧峰会体罚乐儿,可是亲卫兵又说的言之凿凿,不由她不担心。
慌忙跑到演武场一看,乐儿和萧峰正在过招。乐儿的衣服已是汗湿透了,就连萧峰的衣服背后,都现出汗迹了。可见这俩人是练了好一会儿了。
萧峰教乐儿练武,阿康一向是不插言的。可是这种练法,眼看孩子累得都快脱力了,阿康心疼了。而且听这动静、看这架势,阿康怎么觉得他俩这是实打实的在过招,萧峰并没有多让着乐儿。即便阿康于武学几乎是一窍不通,她也觉得这好像不妥。
阿康不知道萧峰并没用内力,可是乐儿是百无禁忌的。乐儿这两年习练《易筋经》,略有小成。如果萧峰不用内力,乐儿同他过个百十来招那是轻松加愉快。如果他想偷个懒、耍个滑,用上轻功开溜,即便萧峰想抓住他,也要费点力气。可这档口乐儿却是不能逃的,为了捍卫他做大哥的权力,他得死战到底。
刚刚那个侍卫不大懂汉话,所以他没弄明白为什么一大早上,乐儿就把萧大王“气得”脸红脖子粗。
话说被腾奴的神思路带沟里去了的乐儿一大早上跑到萧峰面前去问:什么时候能让我当大哥;敢情有人叫你‘萧大哥’,你是不着急了,可是我着急啊!要是妈妈不着急给我生弟弟妹妹,我去找她催催。
萧峰哪想得到人家孩子都憋了一道了,急得不行,才跳到他面前来了这么一番“男人之间的对话”。萧峰只想着:赶紧把这小子摁住!这话要是叫阿康听见,还指不定多长时间不理他呢?
萧峰清了清嗓子,红着脸教训道:做大哥不是沽名钓誉的事,是要承担责任的。你有多大本事,能保护弟弟妹妹啊?
于是两人约定,比武较量。要是乐儿能接的住萧峰三百招,才有资格当人家“大哥”。前提是,萧峰不许用内力。
然后这俩就打上了……
乐儿一直扛到四百五十七招,才支持不住摔坐在地上。阿康赶忙上前扶起他,问他们这是何缘故。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很有默契,谁都不开口。阿康一时也拿他们没办法,既然乐儿没伤着,还是先打理他洗漱饮食罢。
三年之后,当乐儿如愿当了大哥的时候,抱着手里的小肉团子,看着那个呲着兔子牙、流着口水、对他笑得一脸谄媚,不知道是在招呼母鸡还是喊“哥哥”的囧货,乐儿深深为了当年的无知与冲动后悔。这事犯得着他费那么大劲嘛!
十年之后,他理直气壮的把那个已经长成大肉团子的囧货再次摔在地上,并极有威严的教训他说:就这样的功夫,怎么当哥哥,保护妹妹!这个时候,他心理极具优越感——风水轮流转,这招哥学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