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雨势不停,路遥与殷梨亭两人捡了处干爽之处坐下。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可是没一会,路遥就有点受不了了,只因这寒潭的寒气早已浸透山石,路遥席地而坐靠着山石,只觉得丝丝寒气从山石中源源不绝的透过本就不厚实的衣物,直接侵袭着肌肤,冷得有些生疼。她本有专门可以用来保暖的轻薄绒毯以及手炉,以前一个人露宿的时候很是好用,可今日没想到会被雨所阻,自然什么也没准备。现下的袋子里除了制药的器具,就只有那柄照明的雕花银杖。亮倒是够亮,可惜再亮也取不了暖。两人本想生火,但是一是火折子已湿,二是外面倾盆大雨,也找不到干燥木材。
约莫半刻钟,路遥冷得难受,开始在山洞里跳来跳去的活动,希望能暖和起来。边跳边念叨:“不行,下回得让秋燃弄个遇水不湿的火折子。”
殷梨亭从两人坐下开始就一直在沉默低头,此时看路遥兔子一样跳来跳去,口中不停念叨着什么,半晌终于小声道:“路遥,你……过来。”
路遥正盘算着还要秋燃弄些什么出来,听见殷梨亭叫她,蹦跶过去问:“怎么了?”
殷梨亭声音此时却是越压越低,低得让路遥只看见他嘴唇在动,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路遥皱眉,俯下身想靠近一点听清。
却觉得手上一热,殷梨亭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立时让她觉得一阵暖意。此时殷梨亭吸了口气,终于用路遥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坐过来,我渡些内息给你,可以御寒。”
路遥晓得习武之人,内息都是一点点苦练来的,极是不易。方才她衣衫湿尽,不得已才让殷梨亭以内力助她驱寒。如今两人看样子要在这里待上很久,总不能始终让殷梨亭为她运功取暖。于是摇摇头,坐了下来道:“那太浪费了,谁知到我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殷梨亭内功可以让其寒暑不侵,一身衣衫也只是薄薄的一层单衣,路遥在他身边坐下一手抱膝,几乎能感觉到他的身上的热力,于是不禁往他旁边凑了凑,道:“凑近一点就好,两个人还能暖和点。”
在路遥眼里,两个人不过是肩靠肩坐在一起,外加殷梨亭握了她一只手,就这么简单。然而殷梨亭感到路遥凑到近旁的身体,尤其是她的小腿再挪动的时候轻轻的碰了一下他的膝盖,轰的一下,脸立时红了,耳际发热,想说话却又张不开口。加上他手中一只泛着微凉小巧的柔荑,也不知是谁抓着谁,更是让他不知所措。他从小生长在武当,极少接触女子。近年来行走江湖虽然也接触过不少少女,但是一直以来都恪守师父师兄们的教导,严守男女之防,加上他生性腼腆,极容易害羞脸红,每每见了姑娘家,大多都低了头不去直视。这次为了三师兄俞岱岩的伤,请路遥上山。人是他和师父带上来的,自然就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她在山上生活,所以才接触渐多。加之路遥历来一派坦荡直爽的模样,尤其是那次两人后山采摘曼陀罗一事后,他不得不告诉自己姑娘家尚且如此大方,自己也不可太过纠结刻板于此让人家姑娘难堪。但是这样近的距离,他几乎能闻到路遥身上的极淡的清香,让他无法不脸红。
路遥才没殷梨亭那么多心思,倒是觉得身边的人热量很足,外加抓着他的手,似乎比刚才暖和不少。听见他沉默,于是道:“好无聊啊,我们聊会天吧。”
殷梨亭此时连动都不敢动,何谈开口,半晌才点了个头。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今天这雨到让我记起小时候有一次,我和若长还有秋燃一起跑去玩,后来也遇到下雨回不了家,就躲在一座桥下等雨停。那时候外面也是黑漆漆的,我害怕的紧,若长要分散我注意力,就说大家每人讲一个故事吧。结果秋燃那时候犯坏,偏偏讲了个鬼故事与我听,我吓得一边叫一边抱紧了若长,还用脚踢秋燃。从那以后每每遇到下雨,秋燃都用这事笑我。”
许是路遥说说笑笑,让殷梨亭轻松不少,听闻她提起小时候的事,不禁好奇:“你说的秋燃便是秋翎庄庄主?”这个名字他已经很多次听路遥提起过。
路遥笑道:“是呀!你莫看他现在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模样,其实小时候丑事一堆。我们两个历来是一同惹是生非,然后被若长管教的。”
殷梨亭想起那日从张松溪处得知的关于秋翎庄的情况。金陵秋翎庄,所建时候不详,以前只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别院。五年前易主,更名秋翎庄。新任主人极有生意手腕,眼光独到,短短两年间让秋翎庄的名字在江南商界无人不晓,其生意涉及药材,织造,以及船运,而这几年俨然有在这几个行业里首屈一指的趋势。除了织造上仍旧在与其他老字号的商行竞争,药材与航运已然是他一家独大。外界只知道庄主姓傅,平时的生意都是由几名生意上的主管出面,而自己居于幕后,所以少有人见。
刚知道路遥与秋翎庄关系匪浅的时候,他并不知道秋翎庄的来头。在听了四哥简述之后,不禁有些惊讶。后来自己猜测或许是机缘巧合,路遥也曾救治过秋翎庄的庄主,故而相熟。后来听得傅洪称她为大小姐,以为秋翎庄主乃是其父,没想到今日路遥一说,原来二人竟是发小。
殷梨亭将这番想法一说,路遥道:“我和秋燃一般年纪,从小相识,算得上是相依为命,又是同门。纵然后来波折无数,但是始终不曾相离。倒是这些年,我独自在外面东奔西跑,他一个人怕是有些寂寞。”说着下巴冲放在一旁的雕花短杖努了努,道:“我这身行套,大多是秋燃找人定制的。”
殷梨亭有点惊讶:“你们还是同门?傅庄主会医术?”
路遥撇撇嘴:“那当然,秋燃可不比我差。他靠药材起家,你以为他的药材生意能做那么大是为什么?不过比起医道,他似乎经商方面更有天赋。”
殷梨亭闻言点点头,半晌道:“天鹰教也在金陵,二哥还曾担心秋翎庄会不会与天鹰教有关。如今说来倒是可以叫他放心了。”刚说完,才发现自己话说的似乎不对,有些紧张的看向路遥。
“哦?天鹰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也在金陵?到不曾听说秋翎庄与他们有什么往来。”见殷梨亭有些不自然的看着自己,叹了口气,毫不避讳道:“俞二哥疑我?唉,算了,我的身份也的确复杂的紧,算得上不清不楚,被人疑虑也是应当。”说着语气有些悻悻。这时她觉得手上一紧,抬头见殷梨亭正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己,道:“路遥,你莫生气,二哥他……二哥他因为五哥和天鹰教的事情一直自责的紧,所以对此特别敏感在意,并非针对你。”
“是这样?哎,其实也没什么,至少你二哥如今似乎也没有再怀疑我。”
殷梨亭笑道:“那日从山下救寒兮回来以后,我两次亲耳听到二哥向师父与大哥夸你人品医术,说是医术品行清奇,胆色气概极佳。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我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听得二哥如此褒奖一人。”
其实路遥的确感受得到俞莲舟态度上的变化,如今殷梨亭提起来,她也本非斤斤计较之人,眼睛一转,开口道:“怎么?从小被二师兄逼着练武的殷六侠嫉妒了?”
“这是当然,怎能不嫉妒?能得二哥褒奖实在不易啊。”
路遥此时却忽然一叹,竟是沉默下来,殷梨亭不明所以,“路遥,怎么了?”
路遥苦笑:“其实,大夫真的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或者看到的那样。大夫怕是天底下最最难言的一个行当了。俞二哥其实不过是没有看到大夫的另外一面而已。”
这话在医治梅寒兮的那个晚上,殷梨亭也曾听过一次。和那时一样,他都不太明白路遥所指的是什么,但是他从她语气里明显能感到低落而又不安的心绪,于是几乎是下意识的,握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柔声道:“大夫是不是如人们所想的那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路遥你觉得如今你是个好大夫么?”
路遥一怔,良久轻声道:“想来应该是,但愿吧。”
殷梨亭笑着点头道:“那你后悔成为大夫么?”
路遥这次几乎没有思量,开口道:“不后悔。”一句说完,似是有些想通了什么,抬眼看向殷梨亭,只见对方清澈如水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一时间她竟不知说什么,有些恍惚。待到再次开口,却是话锋一转,绝口不提方才事情:“俞二哥为何对天鹰教如此小心提防?可是与你们有仇?”
“若说有仇,倒也不曾。但是我五哥失踪将近五年,跟天鹰教也不无关系。”殷梨亭一叹,声音有些落寞。他自小与张翠山最是要好,形影不离,张翠山失踪委实让他伤心欲狂却又忧虑无比。
路遥不知当年之事,细问之下,殷梨亭将当初张翠山与殷素素,金毛狮王谢逊等人于王盘山岛上失踪一事一一道来,连带倚天剑屠龙刀的事情也简要说了。
路遥听闻,半晌无语,侧头凝神思索,良久方道:“我如果是你,怕是不希望你五哥回来。”
殷梨亭听了大奇,皱眉道:“这两年师父和我们是兄弟无一不盼着我五哥平安归来,你却为何如此说?”
路遥道:“依你所说,中原大大小小无数帮派都在寻找你五哥三人下落,我倒是问你,他们是找他们的亲朋啊?还是好友啊?”
“他们的亲朋好友大多参与王盘山岛的扬刀立威大会,如今疯疯傻傻,算是与谢逊有仇,所以多为找谢逊寻仇的。”
路遥哼的一声轻蔑一笑,道:“亲朋好友与谢逊有仇?谢逊就是在有本事,伤得了这许多人么?就算是,这么多年不辍寻找,你觉得除非骨肉血亲,否则那有人愿意花费这么久在一个不那么熟的亲戚朋友身上?”
殷梨亭闻言,心中也有些同意,细细想来,这些年找谢逊的人委实是多了一点,很多人似乎也只跟当年被谢逊所伤之人有那么丁点联系,根本谈不上深仇大恨,但是每每总是义愤填膺,仿佛定要将谢逊千刀万剐才好。殷梨亭也是聪明人,这么一想,隐约就猜出路遥话里的意思。
就听路遥道:“能让这么些人趋之若鹜的不是谢逊,更不是你五哥或者殷素素,而是他手上的屠龙刀。若是当年那把刀没和谢逊以及你五哥一起失踪,这帮子家伙谁管谢逊是死是活。这就是利益驱使的,号令天下的宝刀面前,万事不过都是个借口而已。”
“那你为何说五哥他……难道你的意思是?”殷梨亭瞪大眼睛。
路遥见他已然有些明白,点点头道:“你五哥比较倒霉,被谢逊拖下水。现在谢逊、他和那个殷素素,三个人一起失踪这么些年,无论派别如何做想,他们早就被穿在了一根绳上。对于外面觊觎屠龙刀的人来说,他们三个就等于屠龙刀,而且估计都在猜测谢逊会不会已经找到了让屠龙刀号令天下的方法。如果现在,三个人之中无论谁出现在世上,都立时会招致其他各派蜂拥而来,以各种名目用尽手段来抢夺屠龙刀。利益面前人可以有多无耻,你我怕是都见过不少。我怕,你五哥归来之日,便是你们武当派多事之时啊!”
路遥说完,听得殷梨亭长叹一声,声音当中近极酸楚无奈之情,就连肩膀似乎都在微微颤抖。五年以来他最亲密的师兄毫无下落生死不知,几回梦中相见,每每醒来泪湿巾被,只盼着有一日能再聚首。可如今这样一想,却又觉得似乎若是见面,更会引得师兄身处险境麻烦缠身,一时间殷梨亭思绪纷乱无比。
路遥感到了身边殷梨亭的悲伤纠结的气息,想想如今易地而处,把张翠山换成是傅秋燃,怕是她也会如此。于是两只手握住殷梨亭的手掌,轻轻摩挲试图安慰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到他正面,道:“殷六哥先莫不要伤心,其实这些也无非都是我的臆测,做不的准。”
殷梨亭摇了摇头,只是他以前思念张翠山太重,一心盼着他回来,不曾思量过此事,甚至有意回避。如今这么一想,发现路遥句句在理,宛如预言。“你说的没错,我们师兄弟以前一直盼着五哥归来,如今这么说,却……”
路遥看殷梨亭模样,立时后悔自己刚才所说,忙道:“其实,就算很有可能发生,你五哥至少现在还没回来,事情并非已经到了危如累卵的时候,你们师兄弟若是尽快想些办法,这事情转机大得很。所为事在人为,你五哥又不是现在就回来了,总有办法的。何况堂堂武当,怎么会连一个弟子都护不了?”
殷梨亭听闻路遥所言,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语气端的大气“堂堂武当,怎会连一个弟子都护不了?”,这话却似有些魔力一般,殷梨亭轻念两遍,眼中目光渐渐聚拢,对路遥道:“你说得没错,我武当七侠若是连同门师兄弟都护不住,还妄称什么行侠仗义。堂堂武当,怎能惧于那些唯利是图之小人!”
路遥点点头,道:“这就对了,武当七侠多大的名声,这些事情又怎么会难住你们?”说着,双眼弯弯的冲殷梨亭笑了笑,道:“我们说些别的吧!你们师兄弟年岁相差不小,感情却这么好,倒让我一直很惊讶。”
殷梨亭心知她是有意岔开话题,不想让自己难过,不禁心中感激,微微点了点头,回道:“我三岁起便被师傅带回山上,那以前的事情多半不记得了,有些还是师父说与我听的。那时候刚上山,谁都不认识,小孩子难免害怕,于是不停的哭。于是四哥五哥轮流陪我,有时候三哥也来,每每到了晚上,我便缠着五哥与他同睡,所以感情极好。”
路遥笑道:“真是想看看拉着你五哥袖子,死活都要和他一起睡的武当殷六侠是什么模样。若是散播出去,武当派的名声怕是要大跌。”
殷梨亭一笑,继续道:“大哥二哥他们管我课业武艺,还要照顾我吃饭穿衣,与爹娘无异。二哥授艺时比师父都严格,我和七弟的入门基本功都是他传授的,那个时候经常被罚。”
路遥点头:“你与我说过,说小时候不怕你大哥最怕你二哥拉长了脸教训你。倒是不知都罚你些什么?”
“一开始是站桩、扎马步一类,后来就是些更难的,有时我和七弟受了罚,晚上躺在床上,腿上已经累到一点感觉都没有。”
路遥闻言咋舌:“还好还好,我那点功夫虽然不咋样,也不怎么用功,好歹没被罚过。若是我落在你二哥手里,怕是要被罚的死无全尸。”
“二哥虽然严厉,其实内心最重情义。五哥失踪之后接连一年,二哥表面无事,事实上却是茶饭不思,每每总是吃得很少。有一次半夜我无意中看到二哥在五哥的房间里坐着,一坐就是大半宿。后来听大哥说我才知道,这些年每隔一段时间,二哥都会去五哥的房间,就那么静静坐着。”
洞外雨势仍旧没有要停的迹象,噼噼啪啪的打在山间林木的叶子上,喧嚣而又宁静。两个人肩并肩的坐靠在一起,听着外面的雨声,殷梨亭说些他们师兄弟之间的事情,路遥说些小时候的趣事,时间也渐渐过去。过了子时,路遥开始犯困,一开始还有些声音,渐渐地两眼越来越沉,不一会便合了上。殷梨亭精神尚好,看见路遥闭了眼似乎睡着了,也就没再说话,怕吵醒了她。正打算盘膝打坐,却觉得肩上一沉,熟睡的路遥脑袋搭在了他肩膀上,她睡得迷糊,下意识的寻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把额头抵在了殷梨亭肩颈之间,半个身子靠在他肩膀上,再次沉沉睡去。这下殷梨亭可是再也打不了坐了,脸已经不是红,而是若火烧一般,似乎随着心脏腾腾的跳着。他整个身体僵在那里,手略略抬起,似是想要推开路遥,却又丝毫不敢动弹。良久,心跳好不容易平稳下来,低声叫道:“路遥?路遥?”路遥此时睡的正香,又哪里听得到?倒是似乎感受到了殷梨亭身上的热量,下意识的便往热源靠近,把整个背部舒舒服服的挪了进来。瞬间殷梨亭不只脸颊,连带脖子全都轰隆一下红得一塌糊涂,鼻间萦绕着路遥身上药草的淡淡清香,脸颊贴着她的发丝,他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更不用说那纤细的身体靠着他的感觉。殷梨亭现在连叫醒路遥都是不敢了,生怕她这样醒了以后,两人更加尴尬,于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试图集中精神背诵武当纯阳功总决,但是日常可以倒背的口诀,此时却是东错一句西忘一句,颠三倒四不成文章。路遥哪里知道这些,梦中梦到洞外雨停出了太阳,阳光照在身上驱走了洞内寒冰之气,极是和暖舒服,她就是奇怪为什么阳光明明照在身体前面,但是暖的却是后背?
就这样,等路遥第二日一早嘤咛一声微微转醒的时候,殷梨亭已经一动不动的僵坐了一夜,脸上仍旧红云漫天。见路遥身体动了动,离开自己怀中,似是要醒了,殷梨亭仿佛是小孩子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到一样,极是惊恐的借掌力一称地面,把自己的身体推离还没完全清醒正在打哈欠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路遥。路遥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方自睁开仍旧有点惺忪的睡眼,看着离自己二尺远的殷梨亭,半梦半醒地道:“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雨停了么?”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夜做的好事让殷梨亭过的是多么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