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子夜，望江楼。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小二将两盘凉碟端上来，放在桌山，对坐在旁的殷梨亭道：“公子慢用。要是需要什么，随时唤小的。”
殷梨亭微微头，轻声道：“小哥且去休息吧，在里坐坐就回。”
看着店小二离去，他拎起桌上酒壶斟满杯，浅酌慢饮。酒是极好的玉壶春，入口香气醇厚绵长，就着春夜里暖暖微风，便更是醉人。些年殷梨亭极少碰酒，盖因傅秋燃那句若滥饮，阿遥九泉以下必会不安。思及昔年傅秋燃同路遥经历，他果然几乎是滴酒不沾。然则今日之事，却让他终是忍不住，要壶酒深夜独酌。
杯酒尚未见底，殷梨亭忽听得些微声响，抬起头来，发现却是俞莲舟和张翠山皆下楼来，轻声捡他旁的椅子坐下，径自要两个酒杯，不言不语的陪他同饮。二人知晓白日之事，他心中必定极是难过，是以只字不提，只闲话些趣事。师兄弟三人心意相通，安慰之意何须付诸言语？抬眉低首之间足以明。
直到四更，俞莲舟与张翠山方始回房休息，临走时俞莲舟拍拍殷梨亭的肩，嘱咐句早些休息，便回房。
“六弟……”张翠山欲言又止，终是化作句叹息。殷梨亭微微笑：“五哥，小弟没事，先回去照顾嫂子吧，小弟会便回房休息。”
张翠山头，同俞莲舟样拍拍他肩，转身回房间。
此时正值明前色最暗的时候，然则晚星光漫，太白星遥遥缀在边，明亮异常，将夜色映得格外清朗。客栈堂内仍旧掌着烛火，闪烁摇曳，在乍暖还寒的料峭春夜微风里让人心底微暖。
殷梨亭知道路遥常常夜半不睡，有时候是因为不能睡，例如昔年武当山上照料梅寒兮的时候，也有时候是纯粹自己不想睡，喜欢夜里躺在草地上对着星空聊玩闹，便如昔年秋翎庄中横塘侧畔。他微微叹，将杯中酒液饮而尽，轻声自言自语道：“小遥，些年来都不曾入梦中，可是忙着每晚都跑去玩，全然没时间理会？唉……何时玩的累，可记得来看看？”语罢却又微微摇摇头，又自斟杯，扬手洒在地面上。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昔年常常行医，酒却是看得喝不得，如今想来不必顾忌些。酒是陈年的玉壶春，比起金陵秋日的菊花酿毫不逊色，小遥且试试。”
不知不觉间，夜竟已然过去，色渐渐泛白，客栈外面的街市码头上隐约传出声音，随即渐渐热闹起来。早忙于生计的船工挑夫，来往的行人商贩来来往往，尚带着夜晚微凉气息的晨风夹杂着春日里清新的味道吹进来。看着漫洒的晨光，瞬间殷梨亭竟似混淆时间，只因样的场景竟是如此的熟悉。六年前的暮春时分，同样是在望江楼的大堂，他同师父张三丰在里等待将近三日，为的是三哥俞岱言的病症。彼时他满怀期待与不安的心情到得如今仿如隔世，却又似触手可及。那时他几乎是接连三日坐立不安，直到路遥的身影轻轻巧巧的闯入个对于他来足足沉寂压抑三日的大堂，那身青衫仿似将楼外满溢的晴翠春流悉数携卷进来。然后他便看见送给他的那无比明媚清亮的笑容，仿佛瞬间连春日花开的声音都被带进来。那是他生平头次知道原来孩子笑起来竟可以般动人，便是些年来时光流转物是人非，笑颜的每分细节他竟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皱柳眉，摸摸鼻子道：“们……认识？不好意思，有时候不太记得人……”
那时松口气笑道：“刚才看，还以为们是旧识呢。”
那时也托腮，戏谑道：“二位真不用那么客气，可是收诊金的。”
颦笑，字句，历历在目，仿似昨日。
恍惚之中，殷梨亭似又看到昔日里身青衣，背着行囊的人，站在门口的晨光之中，看不清面容，但是却能感受到明媚的气息，只如初见。
那时尚称他“殷少侠”，后来变成“殷六哥”，再后来便唤他“六哥”。路由泉州北上时，为少惹些暧昧目光和言语，便唤他“六哥”。那时候历来颇是害怕被人调侃的他忽地心下竟是异常感谢周围那些三姑六婆，盖因每每声音清越唤他“六哥”的时候，都让他心底情不自禁的跃动。
六哥。六哥。个词可算是他二十几年来听过的最美好的词句。
“六哥。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殷梨亭禁不住抬头，见得记忆之中从不曾淡去的身影正俏生生的立在自己面前。他忍不住轻轻叹息，原来所为相逢梦中也并非难事，壶玉壶春而已。时间他放任自己些年的思念，眼中终是忍不住微微酸楚，泪水湿润眼角，几乎有些急切的站起来，“小遥，终是听到抱怨，愿意来梦里么？”想要伸手去碰，却又怕碰，眼前的梦境幻影瞬时消散，是以双持剑历来从容端稳的手，此时却不知要放置何处，终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沿着路遥脸颊轮廓缓缓滑过，却又隔半寸，不敢触及到。
只听得对面的人眨眨眼，咬下唇，声音有些哽咽微哑，“六哥，不是好别再哭的么……”
殷梨亭连忙擦去眼角泪水，轻声道：“不哭、不哭。小遥别气，也别走，让看看好不好？……总算愿意来梦里回，……多留会儿好么？”
对面的人尚未听完话，微微抖，着不让殷梨亭哭，自己的眼泪却怔怔落下来。殷梨亭心中痛，如以往样立时有些手忙脚乱，顾不得其它，连忙伸手去擦泪水，而自己的手却被捉住，贴在面颊上。
他感受着手心上路遥的脸颊轻轻蹭着，那触手的感觉，竟是柔嫩温热的。双手贴着他手背，双唇下下啄吻着他手心的硬茧，再辗转流连到指尖，呼吸暖着他的肌肤，真实异常。殷梨亭心中颤，双眼却连眨也不敢，只怕转瞬间梦幻便散去。只手不由自主的揽过路遥腰际，想要靠得进些。久违的药草清香近在咫尺，将脸埋在头青丝之间，怀中之人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不知是感谢方才那壶玉壶春，还是感谢上，竟让梦境幻影如此真实，让他觉得此生便是直样梦下去也是极好的。忽地，他觉得怀中微凉，心中瞬时惊，以为日思夜想的人终是要离去，慌忙伸手去拉。然则却还没等动作，便觉得唇上微微热，柔润清甜的双唇熨贴着自己的，分厘缠绵缱绻，仿似慰藉，又仿似寻求般，让他不能自已，连揽住腰际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无法自已。他收藏沉浸在心底眼中几年的情愫仿如炽热的泉水般不可抑制蓬蓬勃勃的流泻而出，小心翼翼当中带着万般的渴望和悸动，却又近乎膜拜般的吻着。抗拒不心中的意念，他慢慢的划过双唇，略略试探着触碰温热的舌尖，几乎立时便得到动情回应。时之间两人气息交融，唇齿缠绵相依，殷梨亭更是感觉到怀中之人近乎全然软软的靠在自己身上。片刻时光，却如日月星辰般亘古绵长，只因其间催人心魄的情愫悸动，便是几世轮转，始终都不蹭淡去。
直到殷梨亭明显察觉到怀中之人气息明显不济，才花偌大的决心和力气，打算要放开。然则觉还没等他松手，便觉得唇上震刺痛，竟是被轻轻咬下。殷梨亭心中怔，那疼痛的感觉如此鲜明，何尝像是在梦中？他定睛看着身前的人，用力揉揉眼睛，发现伊人仍旧站在那里，脸颊和双唇因为方才的那绵长的吻而红扑扑的，微微喘息，环着他颈项的双臂上还透出些许热度。瞬间他近乎糊涂，心中却又顾不得么多，只是味紧紧揽住，“小遥，求求莫要走，且多陪会儿好不好？要做的样都不落，就盼着能入梦里来看看，陪陪。盼四年等四年，如今可算盼得到……”
路遥心中大痛，踮起脚尖伏在他耳边，轻声道：“六哥，再仔细碰碰，看是不是梦？”着拉住殷梨亭的手，贴在自己额头发髻缓缓而下，眉眼，鼻子，双唇，下颌，明眸皓齿真真切切，肌肤底下的温热熨贴着他的手，哪里有半分不像真的？
殷梨亭颤抖着轻抚着，任拉着自己的手，颗心却似要从胸中跃出来，连呼吸都是不能，直到路遥拉着他的手环住自己腰际，双唇贴着他的耳畔，“六哥，不是梦，真的不是梦……不是来看看的，是来找的，答应过陪去吃松江的鲈鱼，兴凯的青梢红，苏州的鳜鱼，还答应过陪行遍下悬壶济世，答应么多，总是记得回来讨兑现的。”
只觉得抱着自己的殷梨亭不停颤抖，俯身将头埋在颈侧，滚热的泪水就那样落下来，打湿的衣领，又仿佛将的心放在火上烤般，听得他轻声道：“是梦是真，都不管啦……小遥，求别走，求……”
情切之中甚至带着几分在命运面前的卑微，路遥心神揪痛，无以相慰，只得下下拍着他，仿如四年前两人在竹谷之中，每晚入睡时殷梨亭拍着自己般，“六哥，不走，真的不走。从今往后碧落黄泉，再也不留个人，好不好？”
个“好”字，殷梨亭也对路遥过无数次，温柔的好笑得无奈的郑重的，万般都曾有过。然而次，却是他辈子等待盼望得最久的次。
昔年乍逢初见之处，两人便般静静相拥，轻声低语。岁月滑过，却并非不留痕迹，情缘聚散，亦是有迹可循。
过得良久，路遥轻轻抬眼，正想去看殷梨亭，却忽然见得对面大堂门口赫然站好几个目瞪口呆看着与殷梨亭，不知道是进是退的客人。旁掌柜和小二正试图将客人劝出去，却奈何不得越聚越多的看热闹的人。望江楼本就是秋翎庄名下的产业，此番先后更是得几位主事的吩咐，绝不许旁人打扰大小姐和姑爷以及武当诸人。是以当此际者额头几乎冒出汗来。
路遥眨眨眼睛，凑在殷梨亭耳际道：“六哥，回房好不好？在外面行半夜的路，又冷又累的。”
殷梨亭此时背对着正门，未曾看到门口看热闹得人，听得路遥冷累，连连头，却又不愿片刻相离，生怕切忽而又是不见，当家竟是揽路遥，打横将抱在怀里，回房间。小心翼翼的将放在床上，替脱去鞋子，拉过被子将密密盖住，却又不错眼神的看着，似要将几年的份起看回来。
路遥拍拍旁边的位置，“六哥，上来陪吧。”
殷梨亭头，脱鞋子坐过去，让路遥靠在怀里。四年前竹谷之中，他也总是么么和两人相偎倚在床头，听话。然则彼时寒毒缠身命不长久，相偎虽暖，他心中却是不出的痛彻难过。然则此时，他心中却是愉悦温暖异常，仿佛地间再无其它事情需要忧心。
——
望江楼大门口的人终于散去，二楼对面的扶手回廊之上，却站两个身影，却是俞莲舟和张翠山。两人皆是看着殷梨亭的房门，表情各异。张翠山对于昨日之事尚自疑虑不定，扭头对俞莲舟道：“二哥，……六弟妹可是……？若再是假的，六弟岂不又是平白伤心？”
俞莲舟静默半晌，道：“是真是假，终是六弟最是清楚。他若识得姑娘便是弟妹，那便是。何况，就算不是真的，四年……唉，若能得六弟不在伤神，无论何事，咱们师兄弟还不能替他担上些么？”
张翠山闻言，思及俞莲舟告诉他关于路遥得事情，禁不住重重头，“二哥得对，真假如何需凭六弟，无论他什么，武当都是担得起的。”
俞莲舟转身欲回房，对他道：“六弟那里今日走不，五弟妹也需的好好休息，咱们便在客栈多留日吧。”
张翠山应，转身去楼下大堂，同小二续留，复有嘱咐他过得两个时辰备餐饮食，送去殷梨亭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