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结束这边的通话,还没过几分钟,手机便又响起来。
方晨正与负责现场摄像的同事坐进车里,因为赶时间,她也来不及细看,接起来“喂”了声,
电话那头却是异于寻常的沉默。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莫名紧张起来,这种感觉与当年半夜接到美国长途十分相像。
她又喂了两声,差点就要把手机移到眼前去看来电人姓名了。
电话那头低低地叫了句:“方晨姐……”声音哽咽,竟似完全说不下去。
“靳伟?出什么事了?”
计程车在清冷的夜里一路向前飞驰,电光石火间方晨仿佛想到了什么,只觉得一颗心陡然降到了幽深的底端,渗着丝丝凉意。
电话里的大男生失了魂魄一般,语调颤抖得如同风中柳絮:“我姐出事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方晨连眼睛都没再阖一下。
直到天边迟迟现出一丝灰白的光,她才堪堪从警察局里出来。
先是鉴于职业的特殊敏感性,她被阻止在停尸房外。
靳伟在里面待了许久,出来的时候脸色差得和死人没有区别。可是他并没有哭,或许情绪悲痛到极点的时候,是无泪可掉的。
他接受了警方一系列繁杂而冗长的相关手续,作为死者唯一的亲属,他被要求做一份详细的笔录,回答警方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可是这一切之于他不啻为一场彻头彻尾的折磨。
最后走出来时,靳伟望着等候在一旁的方晨,好半天才讷讷地说:“她在夜总会里做小姐。”
看着靳伟显然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样子,方晨心里悔疚万分,倘若那天认出靳慧的时候她就及时将这事说出,靳伟一定会想方设法去阻止姐姐踏入那种场所,是否就会避免这次事故?
方晨揽住靳伟,正想着安慰的措辞,谁知下一刻,这男生就突然甩开她,猛地转过身,一拳重重地捶在墙壁上。
“她居然在做那种事!”靳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怒吼,“她怎么可以做那种事!”
“哎哎,怎么回事?这里可是公安局!”两个年轻的警察听见动静从里屋走出来,一边指着靳伟一边警告。
方晨陪笑:“不好意思啊,我朋友有些激动,还请两位体谅一下。”
那两人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警察的面色稍微缓了一点,“有情绪也不能在这里发泄啊,完事了就回去吧。”
方晨扯着靳伟,一直走到路边才放开他。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她叹了口气,问。
靳伟不说话,神情中有种令人绝望的呆滞。
天色已经一点一点地亮起来,冬日清晨的城市蒙在一片稀薄的雾气里。
远远地,有辆公车开过来,或许是今天的第一班车,时间这样早,只有一两位乘客,车子在对面的公车站旁边缓慢地停下。
靳伟突然开口:“方晨姐,你先回去吧。”
“那么你呢?”
他不回话,转身就跑。
他腿长,速度又快,一下子就穿过马路,然后投币上了车。
方晨追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公车载着渐行渐远。
今天是周三,不管是否熬了夜,九点一到,还是要正常上班的。
方晨匆匆回家里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因为靳慧出了事,她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给苏冬,可是苏冬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出门前,她又试了一次,仍旧联系不上,最后想了想,只得又拨了另一个号码出去。
听电话里的声音,肖莫似乎还在睡觉,方晨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说:“我现在唯一能想到可以帮忙的人就是你了。你和公安局熟不熟?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