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多养狗,除上山打猎外,更多是用来看家,防止有人进到家里偷盗,故此,除了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的人家以外,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狗,别分别的,就是狗的种类和数量,没钱的养一两条当地土狗,有钱的则是从城里狗市买来专门用来看家护院的凶猛狼狗,象陈家就养了这样的狼狗六条,白天关在狗舍以防伤人,入夜以后便放出来自由活动,防止有外人偷偷溜进来行窃(陈家院子够大,分内外两层,外圈并不住人,入夜后内院门关闭,故此不用担心恶狗伤人。)
狗是感觉很敏锐的动物,稍有风吹草动便能惊起示警,否则的话也不会养来看家,半夜犬吠,并不奇怪――问题是,这几声狗吠声非常清晰,感觉距离不会超过三十几步,而这个距离肯定是在陈家院内。狗放在外院,入夜后除了巡夜的家丁,便不会有人走动,护院的狼狗都经过特别的训练,碰到熟悉的人的叫声和碰到陌生人的叫声并不一样,刚才狗的叫声非常激烈,应是发现异常时在示警,但短短几秒钟后便不再吠叫,显然于常理不合。
“喂,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李茹男不满的叫声响起,转头脸来,看到的是她气鼓鼓的眼睛和撅起的嘴巴――很少有人喜欢被人冷落的感觉,特别是她这种习惯于处在众人关注视线中心的千金小姐,刚才我觉得那几声狗叫有些奇怪,注意力集中于叫声响起处,一时没有对她的问话及时反应,结果就让这位大小姐心里不通快了。
“嘘......”,我把食指竖在嘴边,示意李茹男不要说话。
李茹男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虽然爱发小姐脾气,但脑子转的并不慢,看到我的反应,立刻意识到有不正常的事情发生,便把心中的不满暂时压制下去,抬头四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夜还是很黑,风还是很紧,半圆的月亮刚刚才从一片云朵中钻出来,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树木、房顶、地面还有水塘上,静悄悄得象是熟睡中的婴孩儿。
仔细观察了半分多钟,并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李茹男沉不住气了,“怎么了?你是不是在装神弄鬼想转移目标?”
我轻轻摇了摇头,“去看看。”我简洁明了地答道,随后从矮凳上站起。
“什么?”李茹男一愣――我的表情非常严肃,并不象是在开玩笑,莫非真有什么事情发生?
“小心,不要发出声音。”我压低声音叮嘱道,然后向刚才狗吠声响起的方向赶去――农村的房子大多连片建造,房与房之间要么是屋顶相连,要么是相距不远,七八尺左右而已,对一般人而言,只要身体正常,胆子够大,用力一跃便能跳过去(当然,跳过去之后的结果就因人而异了,也许一个狗啃屎,也许一个屁墩),距离再远一些的中间也往往有院墙相连,甚至可以说,若是一个人的身手足够好,他完全可以脚不沾地把整个院落从前门到后门逛过一遍。
以我的轻身功夫,这样的环境可谓是如鱼得水,窜蹦跳绕,轻如狸猫,快似猿猴,仿佛是黑暗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在陈家大院的房顶上快速移动。
李茹男就麻烦了些,她的运动神经不差,甚至可以说比绝大多数人强,但蹿房越脊是一门功夫,练过没练过差别很大,李茹男想当的是女侦探,不是想当女飞贼,自然没有练过这门功夫,晚上的光线又不比白天亮,遇到跳房或者过墙头的时候,她便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寻找落脚点,等到赶到我身后时,我已经在一间屋子的房顶站了有一会儿了。
向地面望去,月光下两条四尺多长,小头犊般大小的狼狗正低着头在啃舐着什么,一边啃着,一边从喉咙深出发出哼哼叽叽的声音,似是非常兴奋。
“怎么了?”喘了几口气,等呼吸平稳了一些,李茹男四下都看过一遍后把目光落在那两条狗身上问道。
“有夜行人。”我沉声答道,目光转向静悄悄的陈家内院。
“有夜行人......?”李茹男脸上现出了怀疑神情,不过从她的眼神中我更看到了兴奋:她大概是在为碰到一件新奇的事情而觉得刺激吧?
“用肉骨头把看家犬的注意力转移开是夜行人惯用的手法。”我轻声答道――没有哪家哪户会在晚上给狗喂食,更何况现在是十点多钟。
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院落,每一间房屋,耳朵竖起,将每一道最细微的声音也聚拢收听,随着意识的延伸,我和天地仿佛融合在一起,整个人似乎已成为天地的一部分,远处的枝叶晃动,秋虫鸣叫,近处的落叶擦地,乃至于蚂蚁爬动,种种或大或小,或强或弱的声音在我耳中渐渐形成一首奥妙复杂的乐曲,而在这乐曲中,我仔细找寻着那段不合旋律的音符。
“那边。”
我做出了选择――与其说这是理智分析的结果,到不如说是直觉的判断。
身形晃动,我朝着内院的西向移动,但这一次我的移动速度不再象刚才那样快捷,每前进几步,都要停下来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不放过半点儿珠丝马迹。
李茹男跟在我的身后,意识到可能有刺激的事情发生,她的情绪变得非常兴奋,抿嘴咬着嘴唇,眼睛在黑暗中闪着亮光,就象是贪玩的小猫一般,屏住呼吸,轻手轻脚。
一间房一间房的巡视,一个院一个院的观察,终于,我在一个房子的屋顶停住了脚步――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院子不是很大,布置得却非常雅致,墙边搭着一个葡萄架,葡萄架下有一张青石小桌,沉甸甸的葡萄将藤条坠得低垂下来,随风晃动,在墙上拉出长长的阴影,葡萄架旁的地面上还种着一些花,月光下分不出颜色,只是或深或浅的一团,屋檐边上则搭着一架木梯,高出屋顶的部分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横倒的“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