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生?不会这么巧吧?”
伏身在窗台下的我心中一震。
人死如灯灭,这个世界当然不会有鬼魂的存在,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鬼不惊,一个人会怕鬼,往往是人心中有鬼。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正是我导演的一出好戏。
我注意到,陈东莲手腕上常常戴着一串佛珠,佛珠表面光滑发亮,显是长年捻动所致,由此可以断定这个女人相信鬼神之说,故此才布下这个局――陈东倩是她的妹妹,时常到她的住处闲聊谈话,趁其不备,将晚上用来照明的油灯灯芯换成做为手脚的(用磷粉浸泡过的灯芯随着灯盏中的油面下降渐渐露出,当烧到磷粉部分的时候,就会变成青色的火苗,这是江湖骗子的常用骗人手法之一,表面神奇,实则一点就透),另外,陈家饮食方向的事情通常都是由赵玉莲安排,因为家里连续发生事故,大家没有心情会餐,多是由下人把饭菜送到自已的住处去吃,所以在陈东莲的晚饭中投放迷药自然不会是什么难事儿(这么做的原因,一是让陈东莲误以为真的是鬼魂索命,二是免得她惊恐之中大喊大叫,把巡夜的家丁招来。至于胖丫的扮演者,正是陈东倩本人,一是她的脸庞较小,和胖丫的脸形近似,容易化妆,二是她和胖丫的关系最近,熟悉胖丫说话的语气,动作和神态。深更半夜,隔着一层窗棂纸,又只是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惊恐这中的陈东莲根本分辨一个影子是真是假,是人是鬼),至于我和李茹男,则伏身在窗下,窗户自动开启,还有让陈东莲误以为是尸臭,实则是迷药解药的气味便是我俩所为。
昨晚,这个计划提出的时候,陈东倩是百般不愿,一方面,她不相信自已的姐姐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另一方面,她也不愿意让自已的亲人受到伤害,只不过,亲情最终还是没有敌过爱情,在姐妹情重要还是情郎的生死更重要的选择上,她还是选择了后者――在听过我和李茹男讲述的案发前一晚发生的事情后,她的立场动摇了。
计划展开的初始阶段,陈东倩还有些犹豫,她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希望尽快查出真凶的线索,将其绳之以法,还爱郎一个清白,另一方面,又不想这件事真的和自已的姐姐有关,为了救自已的爱郎,使姐姐的名誉受损,所以表演的有些不够水准,好在屋里的陈东莲被突然出现的异象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没能看出破绽,及至后来,陈东倩渐渐进入角色,就更难被识破了。
听到陈东莲的叫声,陈东倩整个人都僵住了,心头百感交集,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喜得是杀人凶手真的有了线索,自已的爱郎很快就能沉冤得雪,不必提心吊胆,东躲西藏,悲的是,没想到一向端庄淑德,恪守妇道的大姐怎么会暗中和男人有染?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惊喜交集之中,陈东倩忘了自已正在演戏,焦急,紧张地叫出了声。
你不是胖丫......小妹,是,是你吗?”自已亲妹妹的声音陈东莲怎么会听不出来,听到这句话,她先是一愣,随后大着胆子颤声问道。
演砸了。
人家已经起了疑心,再想用这种方法套话是不可能了。
陈东倩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怎么个回应。
从地上站起,我把李茹男也叫了起来,“别蹲着了,穿帮了,进去吧。”
李茹男很懊恼。我把计划合盘托出时,她便跃跃欲事,想由自已来执行其中最重要,也是最刺激的那部分――装鬼吓人,但我以她的个子太高,北平话音太重,容易被人看穿为由否决了,为此,今天白天没少给我脸色,现在陈东倩果然把戏演砸了,她不去怪二小姐出了失误,却把气撒在我的身上,“哼,要进你就进呀,干嘛非拉着我!”
这样的态度真是叫我哭笑不得,“呵,我的李大小姐,怎么说人家是女眷,我就这样进去合适吗?”
算你有理。”一想也是,陈东莲现在躺在床上,身上只穿着贴身内衣,虽然刚才在套话的时候把解药从窗缝吹了进去,但四肢的麻痹没那么快就能消失,连能不能自已把外衣穿上都是个问题,让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进去,的确是不太妥当,于是哼了一声,拉着陈东倩绕到门口去开门,我则暂时留在院子里等着,直到李茹男喊了一声“可以了”,这才进到屋里。
屋里,陈东莲已经穿好外衣坐在炕上,头发没有梳理,显得有些凌乱,脸色发白神色慌张,脑袋垂着,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一起,用力之大,连手背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桌上油灯的灯芯已经换过,桔黄色的火苗足有一寸多高,将屋里照得非常亮,陈东倩也坐在床上,和她的姐姐侧对着面,头上梳着的冲天锥也解开了,一头黑亮的秀发披在肩上,她的手里摆弄着系发辫的绒绳,嘴紧紧抿着,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李茹男没有坐,她双手抱肩靠在靠墙的方桌旁,一双大而亮的眸子一会儿看看陈东倩,一会又看看陈东莲。
见我进屋,陈东莲下意识的想要起身下炕,但身子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行动,抬起望过来的目光十分复杂,说不清是怨恨,后悔还是其他什么。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不能说漂亮,但陈东莲至少也称得上清秀端庄,怎么看也不象是那种偷人养汉的淫荡女人,为什么会在她身上这种事儿呢?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性啊,真是最难捉摸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