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别人注视自己的目光,年轻人自顾自地来到一张空着的桌子旁坐下。也许是有陌生人出现的原因,另外两个客人没再继续聊天儿,把胳膊支在桌子上等着水开上茶。
年轻人四下又看了一眼,随后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在桌面上摆弄起来——共有四个茶杯,三个向下倒扣排成一个品字,最后一个则杯口向上架在这品字中间,摆完之后,直身坐好,环顾左右,似是在欣赏周围的风景。
“这个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没事儿玩人家的茶杯干嘛?这么一弄,以后来的客人还怎么喝茶?”另外桌上的两个客人看到这个年轻人的举动,心里想到。
年轻人的举动老汤头儿也同样看在眼里,没动声色,他继续烧着开水。
水很快烧开了,老汤头提着水壶,先给那两个人把茶沏上,这才来到年轻人桌旁,“呵,这位客人,面生的很,是哪个村的呀?”一边沏茶倒水,老汤头儿一边和客人搭着话。
“呵,您搞错了,我不是本地人,只是路过。”年轻人笑笑答道。
“我说呢,我在这儿摆茶摊七八年,十里八村的人很少有不认识的。不知道您是从哪里来呀?”老汤头儿问道——所谓和气生财,路边摆茶摊的人喜欢和客人聊天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个
年轻人淡然一笑,“从来处来。”
“呃?那是到何处去呢?”老汤头儿若无其事,继续问道。
“当然是到去处去了。”年轻人答道。
精神病是不是也会传染?这个年轻人不正常,怎么连老汤头儿说话也这么古怪?什么叫‘从来处来’?什么又叫‘到去处去’?这是老和尚问禅打哑谜吗?旁边喝茶的两位客人听得是一头雾水。
“呵呵,茶刚沏上,水很烫,您慢慢喝,要不要来碟瓜子?”切口对上了,老汤头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不过现在旁边有人不方便说话,先等一等再详谈。
要了一碟瓜子,一碟花生,年轻人悠闲地品着茶水——乡下路边摊上能有什么好茶,不过是解渴消暑之物,但心远地自偏,若是有心,就算是白开水也可以品出味道。
那两位客人只是赶路累了,喝壶茶,歇歇脚,缓过劲儿来自然是付钱走人,乡下茶摊,不是赶集逛庙会的日子本来客人就不会太多,小树林里于是只剩下两个人。
老汤头儿把灶里的柴火弄小一些,向两边路上望了望,见没有人走动,便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木灰,来在年轻人的对面坐下。
“呵呵,小兄弟,敢问怎么称呼?”
年轻人淡淡一笑,抱拳拱手,‘前辈客气了,在下姓江名一凡。”
老汤头儿同样还礼,“呵,原来是江兄弟,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联络暗号?”老汤头儿皮笑肉不笑,非常警惕地问道——他这里是雾灵山上赵氏兄弟布置在山下的眼线,任务就是搜集消息情报,其职责类似于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名好汉中的旱地忽律朱贵,只不过人家家大业大,开的是客栈酒馆,他开的则是路边茶摊。
“在下有事要和贵寨当家人商量,至于你们的联络暗号,是一位朋友告诉我的。”我答道。
“哦,是哪位朋友呢?”老汤头儿问道——他这里是山上赵氏兄弟一伙强盗对外的联系通道,如果不问清底细,随便什么人要见赵氏兄弟自己就带上山去,他们一伙早不知道已经被剿灭多少次了。
“苏逸生。”我答道。
“苏爷?他不是被陈家人抓起来了吗?!”老汤头儿眼神一寒,条件反射般地右手伸向自己的后腰——当土匪强盗,那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玩命营生,一旦被官府抓到,轻则几十年的苦狱,重则丢命掉脑袋,所以做这行的戒心都非常强,因为不强的早就见了阎王。
“呵,你不用那么紧张,如果真要对你不利,也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了。”我坦然笑道。所谓艺高人胆大,胆大艺更高,一个接头传信的老头儿,并不会放在我的眼里。
听完我说的话,老汤头儿的手收了回来,但眼中的警惕之色并未消除。
“你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见我们当家人?”
“呵,苏逸生被抓,你们绑架陈家的客人应该是为了救他。我此行的目地就是解决这个问题。你可以放心,我代表的即不是陈家,也不是官府,而是漕帮。”
我微笑答道。
“漕帮?......,这件事和漕帮有什么关系?!”老汤头儿的脸色变了。
“既然我说是和漕帮有关,那自然就是和漕帮有关了,至于到底是什么关系......呵呵,莫非你有权替你们的两位当家人做决定?”我笑道。
什么事都让你知道了,我还跟赵氏兄弟谈什么?干什么的就吆喝什么,当好你自已的联络官就行了。
“你不说出和漕帮有什么关系,我怎么向两位当家人通报?”老汤头儿知道,和漕帮沾上关系就绝不是什么小事,和帮众数以万计,势力遍及整个北方六省的漕帮相比,赵氏兄弟这点儿势力根本就是个屁,他哪里敢大包大揽,自做主张,万一我不是吹嘘骗他,这个责任他可担不起。
“呵,好吧,既然你信不过我,我也没必要向你多做解释,就此别过,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微微一笑,我起身离座,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元在老汤头儿眼前一晃,然后轻轻摆在桌面,当手掌离开桌面时,银元已经成为桌面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