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路旁土丘背后的灌木丛中,李茹男感到从脚踝处传来一阵阵的疼痛,肌肉扭伤就是这样,刚开始的时候未必很疼,但过一段时间以后,血液因流通不畅而在受损血管部分淤积积累,对神经的压迫越来越大,而这个时候,才是最疼的时候。
月光太暗,这里又是在灌木丛中,看不清伤情怎样,伸手去摸,只觉触手处又软以涨,肿得象个发面馒头似的,试着用了用力,钻心的痛感袭来,疼得她的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
“江一凡,江一凡!你到底死哪里去了!”夜静更深,月明星稀,树木山林,险峰怪石,暗夜中的种种宛似怪兽妖魔,潜伏着,晃动着,低吼着,仿佛每时每刻都会扑上来撕咬吞噬,害怕,委屈,担心,失落,种种情感同时涌上心头,李茹男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没有任何回应,风在吹,云在飘,山还是山,树还是树,岭还是岭,寂静的黑暗中,只有满山林木永不停息的涛声和偶尔夜鸟的啼叫,阴森,恐怖,沉重。后半夜的山中很冷,无孔不入的寒气从裤脚,衣领,袖口钻进来,李茹男蹲坐地上,双臂抱膝,把身体缩成一团,以尽量减少热量的散发,但还是冷得瑟瑟发抖,手脚冰凉。
“我会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
一个人处在孤立无援的绝望时刻难免会胡思乱想,这一刻,李茹男想到了死。
不行,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没有恋爱,结婚,很多美好的事情我都还没有经历,我不能就这么死!
李茹男心中呐喊着。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没有回来?是跑得太远,在山里迷了路,找不到这个地方?还是被那些土匪追上被抓了起来?......
起先,李茹男并不担心江一凡会出事,她所认识的江一凡是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会,聪明绝顶的人,不仅脑筋灵活,学识渊博,而且见多识广,而且身手一流,除了偶尔喜欢把自已气得牙根痒痒以外,简直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她不相信,以江一凡的本事,那些土匪能抓住他。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里开始不安起来――不错,江一凡的本事是大,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帮土匪生于此,长于此,对这里的环境地理熟悉得就象自家坑头儿,再加上人多势众,万一不小心跑进了死路,肯定会吃大亏的!......为了救自已,人家一个人只身犯险,危急时刻又挺身而出,把土匪引走,这是怎样的品格呀!想想自已刚才还怨人家把自已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理不睬,简直是太不应该了!
想到后来,李茹男自责起来,但比起自责,她更担心会不会真的出事儿。
“不管了!不能这样死等下去!”
四处漆黑,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很容易失去时间观念,所谓度日如年,又冷又疼又担心又害怕,此时的每一分钟对李茹男而言就象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她本就不是一个非常有耐性的人,到最后实在是等不下去了,见四下寂静无声,无论是逃的人还是追的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于是把牙一咬,忍着脚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钻出草丛,来到山路上。
山路只有两个方向,要么下山,要么向上。上边路的尽头是土匪的营地,自然不会选择,所以只有向下一个方向。
走起路来,脚上的伤处更疼,这样的走法,很可能会使伤上加伤,但李茹男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在路旁折断一根稍微粗一点的树枝当拐杖,她以最快的速度向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前面是不是有人声或者脚步,因为那既可能是江一凡回来找她,也可能是土匪们回返山寨。
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下山方向,却不成想身后出了问题――两只火把,三个人,正向山下走来,虽然前进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比脚上有伤的李茹男还是快得太多。火把的光亮及远不及近,你从远处看到它很容易,但火光能够影响到的范围也不过是方圆七八步的范围,李茹男背对着这几个人,全部听力又集中在前边下山的方向,等感觉背后有火把的光亮照到时,双方的距离只有不到十步,那几个人已前发觉前边有人。
“喂,前边是谁?二当家他们呢?”一个又尖又细的公鸭嗓叫道。
“糟糕!”李茹男心头一沉――这个声音她再清楚不过了,山上土匪中,除了宋连书,再没有谁会有这种难听得让人有用手掐住对方脖子冲动的人了。
事实的确如此。
宋连书被我一拳击中腹部,当时伤得很重,一时爬不起来,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跟着赵尚西一起下山追人,但打打杀杀,做他们这一行的受伤挂彩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所以山上常备治疗内伤外伤的药品,内服外敷,再静躺一会儿,他也就慢慢缓过劲儿来了,见过了这么长时间,二当家还没有回来,他也待不住了,便带上两个土匪当保镖,打算去迎迎二当家。谁想没有追上赵尚西,半路上却碰到了李茹男,双方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光线又暗,他又是从亮处往暗处看,故此一时分辩不清,还以为那是先前追人掉队的土匪,所以才大声询问。
“怎么办?”一时间,李茹男身上的血几乎都凝固了――跑,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自已脚上有伤,这样的距离,不出二十步,肯定就会被对方追上;藏,也同样是来不及了,人家已经看到自已的背影,自已动作再怎么快,也不可能快过人家的眼睛。
“拼了!”
李茹男把心一横,停住了脚步,右手倒转,反把紧紧握住掌中的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