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说话真够狠毒的。WWw.点com”俞庆元一边摇头一边说,“你这哪是开的乌龙山大酒店,我看你简直就是当年十字坡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专门赚些黑心钱,还对老公说黑心话,要当心啊。”
“别说这么难听嘛,老公”魏乐清发嗲道,“我为来为去为了啥?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
“我懂,我懂。”俞庆元看他俏丽的老婆一发嗲,骨头顿时酥软了下来,道,“我当初就是被你的美貌征服了,说实在,你这个黑心婆要真是把我当人肉包子卖了,我也心甘情愿哩,嘿嘿。”
还没等他说完,魏乐清早上去搂住俞庆元的脖子。当听到“人肉包子”时,魏乐清张开两片红唇,露出两排利齿,在俞庆元的下巴上咬了一口,嗔道:“迟早要吃了你这只‘包子’”
下得楼来,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开始过来,离用餐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乌龙山就是乌龙山,有了娇妻魏乐清的打点,生意真是一日胜于一日。在綮云城里,能够与乌龙山比拼的,恐怕也只有那么三五家了。
俞庆元给姐姐俞青田打了好几次电话,对方都说现在太忙,没空见他这个老弟。是啊,现在姐姐不比以前担任商业局局长那会儿了,现在是常务副市长,是市政府的实力派领导,是綮云人人皆知的女强人,他在为姐姐高兴的同时,也觉得接近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不行,他得继续靠近姐姐,靠在这棵摇钱树上过好日子。特别是魏乐清交代他办的这件任务,有着两百万的利润刺激,他不能不加快马力,把这件事努力地办漂亮点。试想,要是姐姐俞青田不帮忙,光靠他们夫妻俩的力量,恐怕根本不管用。到时候,两百万就成了一只空心气球,成为他们夫妇的一场白日梦。
俞青田说这会儿正在市政府开会,接待上级领导。俞庆元想不出什么招,便在市政府大院里胡乱地晃悠。作为市国土局的副局长,他对市政府大院是很熟的,里面进进出出的干部,凡有点头脸的,他差不多都熟。毕竟他是众多部门当中油水最足的国土局的副职,毕竟他是常务副市长俞青田的弟弟,更别说人们在背地里把他叫做市长宋建德的小舅子了。有着这三层关系,他在市政府大院里就像是突然长高了十公分,时不时要被人注目着。
远远地过来一个人,个头不高,但很有些威严。他是谁,这么面熟?
再靠近时,俞庆元就看清楚了,这人就是綮云市的第四号人物,市委副书记黄桐庐。听说黄桐庐曾经和宋建德争着当市长,两人免不了有些过节。因此,俞庆元看到他时,心里有些发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不料,黄桐庐比他反应灵敏,早已笑容满面地伸出手来,道:“俞局长
,今天有闲心在大院里转转?”
“我在等,等,等人。”俞庆元很不想说,可又不得不说,“等我姐姐俞青田。”
“噢,她正忙着呢。”黄桐庐道,“不过也差不多了,我们刚才一起开会,现在我有急事先走一步,她也差不多要完事了。”
“呃,呃。”俞庆元道,“没关系,我再等等。”
“你们可真是姐弟情深哪。”黄桐庐边往前面走,边转过头来道,“有空到我办公室坐坐啊?”
俞庆元忙着点头,一直看着黄桐庐的背影越来越远。这时,他忽然想,这个黄桐庐怎么看都有些威,有些毒,他不禁为姐姐俞青田以及市长宋建德担心起来。有着这个猛虎般的政敌同坐在一幢大楼里,看来真不是一桩好事。
他之所以这么担心,是知道黄桐庐虽然有些毒,但他的为人在另一个角度来说却有些正。也就是说,他尽管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算计别人,但从场面上看,他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更没有做过明显违反原则的事,这正是一个领导干部的可怕之处。相反呢,宋建德和俞青田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俞庆元对宋建德尽管不十分了解,可对姐姐俞青田却是知根知底得很。俞青田之所以会有今天,一是靠她的美貌,二是靠宋建德之类的大人物在背后撑腰。要是没有这两件武器,他们俞氏姐弟岂能有如此美好的生活待他们享受?他跟随姐姐俞青田多年,俞青田在商场上奋力打拼,少不了便是送钱送物,打通关节,这在生意场上来说不是什么坏事,但对于党纪国法来讲,却是不能容许的。好在大家都关心经济建设,对这种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上运气好,这些年不但没有出事,反而让俞青田挣得了女强人的美名,真是俞家祖宗庇佑,祖坟上冒青烟呀。
这个俞青田和俞庆元虽是姐弟,看起来却并不怎么像。有人甚至说他们并非亲姐弟,其实,这纯属误传和误会。俞庆元自己非常清楚,他长得像母亲,瘦瘦小小的,脾气像个女人。而他姐姐俞青田呢,长得像父亲,不仅身材高挑,容貌出众,而且脾气像个男子,大大方方的,活脱脱一尊女菩萨,难怪她要做綮云的女市长,说到底也是命中注定的哩。
走着想着,想着走着。忽然,前面又晃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个头高高大大的,对,是公安局副局长荣富阳,这可是个威风凛凛的捕快呀。
“原来是我们綮云的捕快来了”面对着和自己平级的荣富阳,俞庆元的声音明显响了起来,亮了起来。他胡乱问道:“今天又向市领导汇报什么案子来啦?”
“还有什么案子?”荣富阳突然拉着俞庆元的手,轻声道,“这事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你俞局长呀。我
们刚才开了会,正在研究师浦江逃税漏税的事,公检法司几个部门都在听取市领导的意见,说要严查严办,抓出个典型案例来,说是查处一个,教育一片呢”
“有这么严重么?”俞庆元其实与荣富阳的关系并不十分密切,可今天见荣富阳如此把自己当朋友,便着急地问道,“那怎么办?师浦江可是我的兄弟,能够帮的话,还得帮帮他呀。”
“什么?是你兄弟?”荣富阳故意紧张地问道。
“兄弟者,好朋友也”俞庆元道,“我和师浦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平时常在一起喝酒一起玩,大家早就称兄道弟的嘛。其实,师浦江还真是个够义气的人,只要你这回帮了他,将来他出来了,保证也把你当兄弟。再说,他这个案子又不是杀人放火,无非少交点税而已。少交了就补上呗,又不是不能补,是不是?何必把人家一棍子打死,搞得他日子难过呢?”
“说得是,说得是。www. u u.com 看小说就到~”荣富阳仍然压低嗓门,用一种哥们的语气道,“老实说吧,这件事实在是上面压得紧。要不然,你俞局长一句话,谁还会难为他师老板呀?公检法虽说独立办案,其实还不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大家的事。只要你开了口,公检法还不都想网开一面?反正我跟你说,既然你今天说开了,我心里有数,反正我这边肯定没问题,检察院和法院那边,你再去说说。特别是市领导,你姐和你那个,不,那个宋市长,都得去说说。只要他们点头了,这事就好办。”
“好好好。”俞庆元向渐渐走开的荣富阳告别道,“下次再请你喝酒。”
这荣富阳即将走开,又突然转过身来,低声道:“别忘了,该打点的地方还得打点。”
“那是那是。”俞庆元笑道,“只要帮上忙,我是不会忘记朋友的,师老板更不会忘记的。”
送别荣富阳,俞庆元心里渐渐开朗起来,觉得荣富阳这人以前虽不是深交,但也真够朋友的。像这样的人——公安战线上的守门神,将来是得多多结交。只要关系搞好了,少不了能够为俞家的经济建设做贡献,老婆魏乐清要是知道了,准会好好夸他的。
正在这时,楼上闹哄哄地下来一批人。有个五六十岁的老者,在走到小车车门边时,又转过身来与旁边的送行者一一道别。还有一些人则并没有与老者道别的意思,而是很快钻进了旁边的那排车子,准备一路送行。这个风度翩翩的老者看来并非一般的领导,因为綮云市委书记陈淳安和市长宋建德都钻进车子准备送行,对了,这几天听说省长钟东阳来了,对对,这老者显然就是钟东阳,越看越像了。
俞庆元与钟东阳并不熟,不过,在本省电视新闻节目
里,还是常常碰面的。他忍不住加快步伐,想凑过去看个究竟,也好一睹省长的面容。可惜,车子很快就一一启动了,许多人都让出路来,向远去的车子招手。让俞庆元又惊又乐的是,站在送行的人群中最醒目位置的,便是一位容貌出众的中年女子。想也不用想,那自然就是他的姐姐俞青田了。
“姐姐,刚才去的是钟省长呀?”俞庆元拍了拍俞青田的肩膀,道,“人家都已经走远啦。”
“哦,庆元,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俞青田边往回走边说,“你没看我正忙呀?刚送完钟省长,接下来还有一大堆的文件要批呢。”
“再忙,也不能忘了你亲弟弟呀?”俞庆元嬉笑道,“我知道姐姐从小就疼我。别看我现在老大不小了,可我还是不懂事,还是常遇到困难,自己又没能力解决,你看看,这不,我又只好来麻烦你了?”
“你个死东西,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了?”俞青田责怪地瞪了他一眼,又笑道,“说说看,这回又要交给我办什么苦差使?不会又是批条子,打电话,帮助什么人拉工程、打官司吧?”
“嘘嘘嘘,小声点。”俞庆元突然严肃道,“人生在世,为来为去为朋友嘛,谁能保证自己将来不遇上点什么小灾小难的?为人就是为自己,得饶人处且饶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有谁犯了死罪啦?”俞青田看他一路胡诌,很快就进了办公室,道,“好了,现在没有生人了,你就说吧,这回又是什么啰唆事?”
俞庆元可没那么爽快,他自顾自地从饮水机上盛满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然后又续满杯子,道:“老姐啊,这回的事情你肯定也听说过了,我说的就是綮江房地产公司老总师浦江的事。”
“他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呀?”
“没听说是因为你最近升了官,贵人多忘事嘛。再说,我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你说。其实,师浦江和我们魏乐清的乌龙山大酒店一直有生意往来,而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家关系很好的呀。”
“魏乐清开的是饭店,又不是什么进出口公司,与师浦江会有什么生意来往,大不了就是到酒店多吃几餐饭而已嘛,你犯得着为他这么卖命么?不会是又收了人家的钱了吧?”
“哪能呢,看你说哪去了,我们怎么能这样赚钱呢。是这样的,魏乐清在开乌龙山大酒店的同时,也顺便做一些其他生意,反正酒店有营业发票,也经常到外面采购货物。就这样,她把采购范围扩大了点,生意就做得越来越大了。因为资金不足,后来就和师浦江合伙搞些买卖,进出些货物赚钱,所以说,师浦江的事就是我
们的事,你说说看,我们能见死不救么?”
“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怎么听总觉得有水分呀?再说,你是不知道师浦江案子的重要性,刚才钟省长还在我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呢,他专门提到了这个案子,要求我们一定要认真抓一抓,把綮云的财政抓起来。你知道么?财政工作是我分管的,我不抓这事谁抓?我要是让这些偷税大户放任自流,不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么?”
“钟省长刚才真的就坐在这个位置上?”俞庆元忍不住瞧了瞧自己的屁股,觉得有些神圣。
“坐哪你别管,反正他提到这事了。就算他不提,我也该管这事,不但不能替人家说情,还得监督人家把这事管起来,让公检法严肃执纪,决不手软。”
“瞧瞧瞧,老姐,你个领导当起来真是利落,就顾自己威风,也不想想你老弟的难处。”俞庆元皱着眉头大吐苦水,“要是师浦江再不出来,你弟媳妇的生意可怎么做呀?那些货物进出,都得让他出来一起定夺,其他商家也都等着他发话呢。实话说了吧,要是他再不出来,我们作为生意合伙人,至少得损失两三百万的利润。”
“两三百万的利润?”俞青田杏眼圆睁道,“什么生意有这么高的利润?”
“三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这么一笔利润,我一点都不骗你。”俞庆元道,“要不然,我堂堂国土局副局长俞庆元,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向老姐求救么?我也知道老姐这个常务副市长当得不容易,我们全家都应该配合,都得做廉内助贤内助呀,都应该全心全意支持你的工作呀。可是,我这回实在也是没办法,走投无路才找到你的呀。”
“口才倒是见长啊,俞庆元。”俞青田道,“既然你知道要配合我的工作,那就多理解多担待吧,姐真是有难处,几分钟前才刚答应了钟省长,还有綮云市的主要领导,说要认真负起责任来,支持公检法的工作,一起做好全市财政工作。现在呢,又要为了你去充当说客,让市里的主要领导网开一面,让公检法的同志尽快把嫌犯保出来,你说可不可能呀?”
“说难是难,说易也易。”俞庆元道,“你想呀,这师浦江犯的是什么事?他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无非就是少交了点税款而已。这年头做生意的,哪个不避些税呀?实话说了吧,就连我们家那个小酒店,一年到头避掉的税也不在少数。其他商家,就更可想而知了。”
“你这是到我这儿交代问题来啦?得主动上财税局呀。”俞青田说。
“嘿,再说了,人家师浦江在我们綮云的贡献多大呀?人家可是数一数二的房地产老板,这些年来为綮云市的房地产事业、市政建
设可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呀。据我所知,在近年的纳税大户名单上,一直都没少掉师浦江这个名字呀。你们为什么不多想想人家的贡献,非要把人家往死里整不可呢?”俞庆元道。
“功过不能相抵,我们党员干部如此,人家经商的也是如此。”俞青田说。
“照你这么说,我这趟是白来了?你老姐真是不再疼我啦?”
俞庆元还在没完没了地诉苦,这边电话铃响起来了。“知道了知道了,我过半小时就过来。”刚搁下电话,又一阵铃声响起来了。“是你呀,送走了么?我知道,我知道。你说什么?唉呀呀,不可能呀,你都想哪去了。就是,就是。别冲我发火,我还正要找你呢,之前我们商量过的那个师浦江的事,现在有人来找我说情了,你看怎么办?能不能先放出来再说呀?谁说情,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是我没法拒绝的人呗。这事我已经和人家说了,上面正抓得紧,我们自己也正在抓,在这风头上放了人家确实不妥,可是,我也是碍于面子,实在没法拒绝,你看看,有什么法子没有?想想看,能不能有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俞庆元见老姐在电话里已经在替自己充当说客了,心里一阵暗喜。欢喜起来,下身就沉了下去,觉得得上洗手间了。好在老姐常务副市长的办公室大得很,里面就有卧室和卫生间。俞庆元像是到了自家里一样,赶忙钻进卫生间去。
出来的时候,俞青田的脸上开始露出了微笑,俞庆元知道有戏了,便亲热地叫了声“姐”,然后像个小男孩似的撒娇道:“还是我姐对我好”
“别乱拍马屁了,你那事我已经帮助说过了,看来还是有难度。”俞青田说。
俞庆元脸色阴沉了下来,道:“真的没有办法呀?”
“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你就和师浦江家里直说了吧,这事上面追得紧,确实有些难度。如果要出来,现在可能只有一个办法。”俞青田说。
“什么办法?”俞庆元又来了兴趣。
“那就是让法院尽快审理,让他们早点把案子结了。”俞青田说。
“那要是法院判了刑怎么办?”俞庆元问。
“是啊,就是让法院早点判他的刑呀?”俞青田道。
“唉呀呀,老姐呀,让法院判他的刑我还来找你干什么?我就是想让法院网开一面,把他无罪释放,或者让检察院不予起诉,大不了让税务部门多罚点税款嘛。”俞庆元急了。
“这事你有所不知,要马上放出来确实有难度。你想呀,省里领导和市里面都通过气,基本上也定过调子了,像这样的案子,如果人家前脚一走,我们后脚就放人,岂不太不把领导当回事了?太不把国家的法律法规当回事了?”
俞青田说,“所以,我的意思是案子照判,判了再放人。”
“你是说判个缓刑?”俞庆元问。
“是的,按现在的情况看,能够判个缓刑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让师浦江补上税,再多罚些,判他个缓刑,我想也能够向方方面面交代得过去了。只要反响不至于太大,还是可以这么操作的。”
俞青田一边说,一边拿起桌子上的那只玉器动物,细细地把玩,两根纤指在背上梳理着,仿佛那小玩意儿的背上真有茸茸细毛似的。“如果说能够做到这一步,恐怕也是天大的面子了。没有你老姐出面说,连缓刑也办不到,我估计至少得判个七八年。”说完,俞青田往后一仰,两只手同时捧摸着那动物,像是抱着一只活生生的宠物,显得无比疼爱。
俞庆元觉得老姐的表现真有些奇怪,人家小姐**们大多喜欢抱着小狗小猫什么的玩玩,她却要弄只玉石做的小动物玩玩,玩也就玩了吧,而且还是只不知名的动物,这会让人误会的呀。看来,女领导毕竟女领导,口味也与众不同。对了,似乎老姐有这种爱好不止一天两天了,似乎从许多年以前起,她的办公桌上就摆着这种小动物。她收藏的摆件不少,可别的东西常被她冷落,似乎只有它才是她这一生中的吉祥之宝。俞庆元也曾经笑话过她,但他老姐根本不理会他,甚至还说她的兴趣高雅,非凡人所能理解。
俞庆元就想,这必定是老姐从哪捞来的高级古玩。现在领导干部似乎改变了发财手法,也兴起了一股古玩热。有的亲自跑到农村挨家挨户收购,有的到古玩市场淘宝,还有的则干脆让有求于己的下属或老板帮助四处物色,半买半送,甚至白捞捞进,把自家书房改装成了古玩店。老姐俞青田没有去赶这种时髦,书房里还是书香如故,但办公室里的玉器古玩还真有几件,至于是真品还是赝品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谢谢老姐了,但愿公检法那边都能够听你的招呼,尽快把这事给办了。”俞庆元略有所思地道。然后,用一种蹊跷的目光注视了老姐好几秒钟。他觉得眼前的俞青田有些古怪,好像还藏着许多心事。然而他不想管这么多,他最关心的只是自己为之奔波的这笔生意的利润,还有获取利润之后,魏乐清在他面前娇柔的爱意。
走出市府大院,俞庆元就拨通了魏乐清的手机,告诉了事情的大致进展。魏乐清心里很急,让他到酒店当面说清楚。赶到酒店时,魏乐清正在房间里与两个中年女子讨论着什么事,其中一个女的身边还放着一堆礼品,显然是她刚才拎进来的。见俞庆元回来了,魏乐清站了起来,也就是要送客的意思。那两个中年女子只好站起来,
道:“那就拜托你了,你一定帮助说说。”
魏乐清大大咧咧地道:“没事没事,那还用客气么?只要工夫花到,事情就能办到。我一定想办法替你们摆平。”
“那就拜托你了。”还是那个女的。还是那一句。
“一定摆平,一定摆平。”魏乐清也重复着这句,想让对方放心。
目送两人下楼后,俞庆元责问道:“你还真是‘摆平’专家啊?又接手什么活啦?这头的事还没着落呢。”
“怎么没着落?你不是说俞青田已经替我们打过招呼了么?不是说搞个缓刑是最佳方案么?缓刑就缓刑,反正把师浦江那小子赶快放出来就行。反正人家一个做生意的私人老板,又不是什么公务员,缓刑和不判差不了多少。”
“好吧,我到时候自己也去公检法跑跑,一是让检察院尽快移送法院,二是让法院尽快审理,速战速决。”俞庆元道,“不过,你现在手头接的活也别太多,我们毕竟不是神仙,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摆平的。”
“行行行,别啰唆了。”魏乐清不耐烦地道,但她那娇嗔的模样仍然非常可人。“我这不都是为了我们家庭的经济建设嘛,这年头谁不想多挣几个呀,你嫌钱挣得太多呀。检察院和法院你不都很熟的么?你赶快去说说,反正常务副市长都打招呼了,我看他们也不敢顶着不办。”
“司法独立,同志”俞庆元像个老师样地教导道,“再说,常务副市长也只是个常务副市长,上面更大的官还有好几个哩。”
“我当然知道,我比你懂。”魏乐清还是那样不饶人。“常务副市长上面还有市长,市长上面还有市委书记。但是,我们家出的这个常务副市长是个女的,而且上面那两个更大的官对她很支持,不是一般的支持怎么样?”
俞庆元见魏乐清分析得头头是道,忍不住笑了,道:“就像你,你是我们家的常务副市长,在上面支持你的,就是我”
“你算什么东西”魏乐清嗔道,“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在我们家里,我才是说一不二的老大”
晚上下了一阵雨,綮云江里的水急了些,浊了些。但第二天上午,綮云城上空的天气特别地清爽,几朵白云在乌龙山上悠悠然地闲庭漫步。
天气不错,俞庆元的心情也很好。俞庆元提着个公文包,笑眯眯地从家里走到市国土局门口,刚要进去,忽然想起今天有着比上班更重要的事要办。于是,又立马调转头,迎面碰上局长办公室的小李。小李知道俞庆元的背景和派头,忙点头道:“俞局长,一大早就出去办事呀?”
“还用说,这几天是屁也忙出来了,国土资源管理,一刻也不能放松呀”俞庆元边走边说,远去的小李听了
像是在笑,而俞庆元呢,本来就是寻开心的一句话,再想想自己一天到晚忙的事,真是忍不住要笑笑国家,又要笑笑自己了。
分别跑了检察院和法院,两家的领导都是非常地客气。按理说,检察长鲍遂昌和法院院长吴江山都是副厅级领导,与副处级的俞庆元相差一大截,但这个年头大家的眼光都看远了,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看主人,投鼠忌器,爱屋及乌,说的都是这个理。面对着名声越来越响的綮云市小舅子,即便是检察长和法院院长也不敢马虎接待。两人都亲自为俞庆元泡茶,平起平坐地在沙发上聊天。当俞庆元谈到师浦江那个案子时,两人也都说没问题,还说市委副书记黄桐庐也表示可以从宽处理。而市公安局副局长荣富阳呢,正是黄桐庐的传声筒。至于常务副市长俞青田,当然是昨天就已经打电话来过问过了。大家的意思似乎都很一致,即一方面要严格按照上面的精神办,严格执行税法,对偷漏税行为要严厉查处,抓出典型,该判刑的要判刑;另一方面,又要从綮云的实际出发,尽量维护企业的经济发展,不至于让企业老板不在位而蒙受巨大损失,从而间接使綮云城市建设受到损失。折中的办法就是,检察院立马将这个案子转到法院,法院则能快则快,争取在月底就审理结案。
从检察院和法院大楼出来,俞庆元马上想到了荣富阳。这个荣富阳以前打交道不多,但从这件事情看起来,这个人值得信赖,值得深交。他准备今后与他常来常往,做个长久朋友,甚至利益共享。毕竟,公安可是黑道白道都害怕的厉害角色。
对于俞庆元的到来,荣富阳表现得更为热情,一会儿泡茶,一会儿递烟,接着就是中午一起用餐。一提起用餐,俞庆元马上想起自家的乌龙山酒店。两人聊着聊着,到了十一点钟,两人便齐齐下楼,一起坐车来到酒店。
魏乐清叫了酒店里的两个靓妹子过来陪酒,把个荣富阳喝得乐癫癫的,很快就忘记了东西南北。荣富阳说:“俞局长,够朋友,今天咱哥俩喝个够,要不是现今正在推行禁酒令,不,不管它了,管它什么禁酒不禁酒的,咱们照喝不误,咱们之间谁跟谁,兄弟来,再喝一杯。”
“喝,再喝一杯。”俞庆元酒量其实不行,他已经作弊好几回了,但还是受不了这种喝法。他想着有什么话得说,道:“荣局长,够朋友,师浦江的事,还多亏你从中周旋。等师老板出来以后,我们和他一起,再在乌龙山大酒店摆上一桌,再好好喝个痛快。”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荣富阳醉眼迷离地道,“师浦江的事呀,根本就没事。检察院和法院那边呀,我都已经去说过了,还有
黄桐庐书记那里,我也替你说过了,我已经让黄桐庐书记给公检法领导都打了招呼,让他们放师老板一马。师老板嘛,又不是别人。再说,将来咱们买个房什么的,找师老板说一句,不也能打个九折八折什么的嘛,是不?给别人一条路,就是给自己一条路,这个道理,我们都懂。”
一直喝到了下午两点多钟,荣富阳才像一堆烂泥似的在属下干警的搀扶下离开了酒店。
望着荣富阳歪歪斜斜远去的背影,俞庆元忽然想到了什么,但过了三五秒钟,硬没想起来。
俞庆元和魏乐清正在包间里争着模仿荣富阳喝酒时的种种丑态,咯咯咯的笑声从三楼飘到二楼,又从二楼飘到大街上。这时,就听楼上服务员气喘吁吁地上来报告:“不好了,大事不好公安局来了一帮人,说要查我们酒店。”
“岂有此理”俞庆元骂道,“这帮人怎么等荣富阳走了再来,要是荣富阳在这里,我就让荣富阳自己去处理这帮人。”
俞庆元一边骂一边下得楼来,果然看到七八名干警陆续进了酒店。为首的,便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一名副支队长。俞庆元似乎见过,但不熟。“对不起了,我们得到消息,说你们酒店在搞非法营业,我们得进去查一查。”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是市国土局的副局长俞庆元,这家酒店是我爱人开的。”俞庆元以为搬出自己的身份,会有些用处。
不料对方道:“真是对不起了,俞局长,我们也不想难为你,这个案子实在是上面追得紧,我们也是在执行公务,还望俞局长配合。”
“你们荣局长荣富阳刚才还是这儿喝酒呢,他怎么没提起这件事呀?”
“这是上面的紧急通知,我也向荣局长汇报过了,可荣局长的电话就是打不通,这么说来,刚才在你们这儿是喝多了。”
“我们都是正当营业。”魏乐清过来插话道,“再说,我们只不过是酒店,又不是什么娱乐场所,哪来什么非法营业呀?”
“非法不非法,查了就知道了。或许我们也只是例行公事,查了以后,要真是没什么事,我们立刻走人,不会影响你们营业的,再说,现在也已经过了营业时间,是不是?”
“好好好。”俞庆元过来拦住怒气填膺的魏乐清,道,“让他们进去查,看看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俞庆元和魏乐清跟着他们走进房间,不料那名副支队长道:“对不起了,你们先别跟进来,等我们查出什么来了,你们再进来。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别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魏乐清气得够戗,站在楼下大堂里骂个不休。俞庆元呢,则在一旁不停地劝。魏乐清要他马上向老姐汇报,让老姐把这帮臭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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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回去。可俞庆元觉得先不急,等查出什么事,再报告也不迟。
警察们几乎查遍了所有的包间,但都没有查出什么来。
“实在对不起,可能我们的情报有误,会不会是乌龙山宾馆或者乌龙山大排档?”副支队长一边向俞庆元夫妇道歉,一边命令手下的干警,“走,我们再到其他几家看看去,今天不把这案子查清楚,决不收兵”
“什么东西”魏乐清望着这批人走出十几米了,才恶狠狠地骂道。
“就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俞庆元道,“上去看看,楼上是不是少了什么?”
两人一间一间看了,发现啥也没少,就像是这批人根本没有来过一样。
“管他呢”魏乐清道,“谅他们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他们真敢胡作非为,就让你老姐收拾他们,我就不信他们敢和市领导作对。”
“还好还好,这事总算有眉目了,师浦江的案子看来没有白费劲。过几天,只要判决一下,师浦江就可以出来了,这笔生意就算彻底成功了。”俞庆元道。
“不行,还有五十万呢,这笔利润可不能跑了。”魏乐清担心道。
“不是说事情办完再给这笔的么?”俞庆元道。
“不行,现在看来不行。”魏乐清紧咬着嘴唇,显得神秘而坚决地说,“这个师浦江不是盏省油的灯。他和他老婆韩玉环不一样。韩玉环只是脸蛋模样长得好,脑子里可是空空的,一点心计都没有。她只想到早点让老公出来,好陪她玩,帮她赚钱,其他方面没想太多。可师浦江就不一样,他可是个生意精,等他出来以后,我担心他不一定肯给这五十万。”
“不肯给五十万?”俞庆元道。
“是啊,你想,这五十万是韩玉环答应的,又不是他本人答应的。到时他说不该给这么多,不就轻而易举抵赖过去了么?我替人摆平了的事太多了,这过河拆桥的户头也不是没见过呀。你信不,师浦江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个典型,就像在綮云偷税漏税方面一样,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典型。”魏乐清说。
“依你说这一步得提前走?”俞庆元问。
“提前”魏乐清坚决地道。然后,她拿起手机就拨通了韩玉环的电话,道:“玉环啊,我是乐清,对,你们师老板的事有进展了,对对,这事还得当面商量商量,是的,你过来一下吧。”
听完老婆打电话,俞庆元忙说:“那我得避一避,这事由你出面比较好,我就不掺和在里面了。”
“谁要你掺和呀,快滚吧。”魏乐清笑斥道。
乌龙山大酒店真是有些乌龙。在里面的一个包间里,两个女人又开始演起一场乌龙戏。
尽管韩玉环也是老大不愿意,但当魏乐清说这件事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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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就要办成,而且这笔钱是用于打点法院领导和主审法官时,她还是心动了。或许她早有心理准备,于是,她又拿起小坤包,从里面抽出一张支票,在上面填了五十万的数字给魏乐清。
完了之后,韩玉环忽然想起刚才碰到的某个人,于是,她问道:“这件事,你们俞庆元知道么?”
“哪能不知道呢?”魏乐清不假思索道:
“这事前前后后不都他在跑么?你想,要不是他出面,市里的领导能说动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和背景。实话说了吧,我们俞庆元呀,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可是越来越吃香了,朋友也越来越多了,求他帮忙办事的,得在外面排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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