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弓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慢慢的站了起来,直直的盯着恒亲王。
恒亲王表情有些古怪,说不上愤怒惊愕,似乎这等场面就在意料之中,慢条斯理的问道:“惊弓小将军,还请坐下,不管有什么事情,容本王念完之后再说也不迟。”
惊弓冷笑,真等下去才是傻瓜呢,轻笑着说道:“亲王大人,似乎……有些跑题了。”
贺兰山、黑山亲王等人都明显松了口气,这般轻易的俯首称臣是不可能的,但是站出来和大梁打擂台也是不明智的,有人跳出来当出头鸟是再好不过了。
台上的梁帝不动声色,恒亲王看起来却有些不高兴,皱眉说道:“惊弓小将军,你年纪幼小,又久居草原,第一次来我大梁,想来是不懂这些规矩的。如今百族来朝,对大梁、对天下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这套礼仪无论如何是不能免的”
话说的极是不客气,不禁明着斥责惊弓年幼无知、见识浅薄,还理直气壮的提出了百族来朝的说法。
所谓百族,其中自然包括胡人
惊弓却不买账,也不在意恒亲王的严厉语气,装作讶异的说道:“今天,大梁礼部来请我,说是大梁的陛下设宴我等,顺便讨论一下大食的事情……但是如今却如同会盟一般,莫非,我是来错地方了?”
恒亲王默不作声,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梁帝。
惊弓自然不愿意白白的做出头鸟,侧身轻笑着说道:“少城主,还有女王陛下,莫非你们所看到的请柬,和我看到的不一样?”
贺兰山暗骂惊弓狡猾,这时候还不忘拖自己下水,勉强笑着说道:“一样的……应当是一样的……”
姜女王微笑着点头附和。
能有资格、有胆量在这时候表态的,也没有几个了,其他人只能呵呵笑着看戏,不敢贸然的掺和进去。
梁帝表情有些失望,本以为有大食东侵,漠北、颍州会放弃之前强硬的立场,毕竟大梁所求的不过是个统领天下的名分,对蛮荒之地的胡人、唯利是图的颍州并没有实质上的阻碍,不悦的说道:“如今外敌当前,诸位正应当抛弃前仇旧怨,不然外敌未到,诸位就已经开始内耗,惹人笑话不说,还会被外地钻了空子”
说着梁帝冷冷的扫视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沉声说道:“眼下,不论诸位承认与否,大梁都是实际上的最强的一方,也只有大梁做抗击大食东侵的首领”
众人默然。
大食的强大是传言,并没有多少人见识过,大梁的强大却是有目共睹的,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贸然倒向大食,怕遭到大梁的疯狂报复是一方面,更多的人是害怕大食野蛮的扫灭自己,毕竟如今的大梁还是讲道理的。
惊弓背景远比贺兰山大,也不必面临姜女王那样必须倒向大梁或者大食的艰难抉择,地位最是超然,轻声笑道:“那请陛下问问楚狂将军,他可愿意抛弃数万部署死伤在我手的前仇旧怨?”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回头看向位置相对偏僻的楚狂。
梁帝表情有些肃然,慢慢的看向楚狂,眼神意味深长。
楚狂嘴唇紧紧的抿着,手上青筋直蹦,死死的盯着手上的酒杯,好似没有听到惊弓的话,也没有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目光。
嘭的一声,楚狂手中的酒杯被生生捏碎。
楚狂表情诡异,说不出是冷笑还是嘲讽,丝毫不理周遭许多人“大局为重”的轻声提醒,淡漠的说道:“若有机会,我必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然我又如何去面对战死的数万部署和他们的亲人。”
梁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楚原缓缓的摇头,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不说话。
惊弓丝毫不在意,摊摊手笑着说道:“看,就是这样。有些世仇是化解不开的,若是有机会,楚狂将军不会留手,惊弓也绝对不会介意背后下手夺回落马坡和大片草原,所以,呵呵,我们还是不要自欺欺人的好……”
姜女王深深的看了一眼看起来还十分年少的惊弓,似乎要看穿这少年的深意,轻声笑了起来,似乎要打破沉闷的气氛,轻笑着说道:“大食强大毋庸置疑,我可作证,西北诸国使者也可以作证。或许会盟共主就不必了,但是合力御敌还是必要的。”
惊弓有些讶异的看着姜女王,皱眉问道:“女王陛下,这话是怎么说的?似乎,西北诸国和大食都信奉雪山神庙,关系更亲近些吧?有教皇陛下居中调和,西北诸国完全可能和大食和平共处,又何谈御敌之说?”
西北诸国的使者一阵骚动,尤其是黑山亲王更是目光闪烁,似乎这少年说的不差,西北诸国有神庙这个纽带,与大食的关系更要亲近些…………
或许,大家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大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
梁朝许多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楚南轻笑着叹息,有些感慨的望向惊弓,很多人从一开始就想错了,现在看起来,这惊弓可不是参加商议什么结盟御敌的,而是来破坏大梁和其他势力结盟、挑拨离间的
显然很多人都已经意识到了这点,看台下窃窃私语的西北诸国使者就知道惊弓的话已经开始起到作用了。
梁帝显然没想到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算计了,气的眉角直跳,脸上却笑着说道:“大食残暴无良,在极西之地灭族无数,如今气势汹汹东侵,图谋不小,若是诸位愿意回去与虎谋皮,尽可回去,大梁绝不拦诸位就是。”
姜女王不同于草原的强大和超然,处在大梁和大食征战的节点之上,绝无超脱出来的希望,淡淡的扫视了一眼黑山亲王等人,轻笑着说道:“西北境内,往来的商队无数,大食到底是什么作风,诸位不可能不知晓。寄望于神庙,难道诸位不知道,之前大食从来不曾敬过神庙,又何谈纽带之说?莫要被算计了还不自知,到时候国破家亡,可没有后悔药可吃”
惊弓毕竟年轻,之前的分析也只是来之前高人指点过,如今被梁帝和姜女王驳斥,却很难反驳回去,索性洒脱一笑,以退为进道:“惊弓也只是为诸位着想,女王陛下怨恨惊弓大可不必。总之,大食来意不明,草原是不可能为了这样一个还未见面的敌人奉大梁为首领,那实在太儿戏,惊弓回去之后也无法让草原上的部族信服。”
在场之人就算没有倒戈,也有许多人已经动摇,比如黑山亲王和贺兰山
黑山是眼红瓦赛的强大和瓦赛、大梁的亲密,无论如何在大梁都已经无法找到比瓦赛重要的位置,颍州本就是大梁实际上的属臣,除非大食打败大梁来进犯颍州,不然情况已经是不能更糟糕了。
楚南轻笑着插言道:“看起来,草原是有意撇开大梁,准备要单独对付大食了?或者是,草原已经和大食形成了某种默契?”
惊弓不理会其他人讶异惊奇的目光,回头看着楚南抿抿嘴唇,不承认也不反驳,笑着说道:“会盟共主对草原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但是,合力抗击大食还是可以商量的。”
楚南饶有兴趣的说道:“怎么商量?”
惊弓好像对楚南有些敬畏,想了想轻笑着说道:“怎么商量自然是大家拿主意,惊弓见识浅薄怎么能贸然说话呢。不过大梁想占据主导地位,草原却不想沦为附庸,要争取一个平等的地位是底线,大家开诚布公的展现各自的实力争取话语权才是正理。”
梁帝瞥了一眼楚南,用淡漠的语气说道:“莫非,漠北一战还不够,草原还要和大梁再打一场?”
惊弓笑了笑,显然不将梁帝的威胁放在心上,“再打一场大可不必,但是大梁和草原拉锯日久,怎么也说得上是互有胜负吧?倒是大梁雄心勃勃,总要拿出大家信服的实力才好。”
说着,看了看一直沉思心思摇摆的贺兰山,淡淡的说道:“除却如今已经倒向大食的教皇,天下宗师当属颍州那位剑圣最强,颍州还有许多绝强九品,和在一起,总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贺兰山勉强笑笑,虽然惊弓有将颍州架在火上烤的意思,但是颍州也有颍州的骄傲,该争取的还是要不能含糊的。
梁帝一向对百打不死胡人和超然得颍州十分厌恶,从心底也不认为这是能和强大的大梁同等的势力,如今被惊弓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接连挤兑,明知道有些风险,但是如今可是在大梁京城,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自信的冷笑道:“大梁实力绝强,绝非草原和颍州能比。今天不妨就让你心服口服一次”
惊弓眼神一亮,等的就是这句话,今天哪怕是取巧压下大梁一头,也足以让大梁不好在提什么会盟共主的话,摸了摸从不离身箭囊,心思一转,却没有自己先出头的打算,回头对贺兰山笑着说道:“久闻扶桑山上高手如云,不如请少城主派人和大梁的高手过招,以助酒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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