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灯光,高高的背椅。满目的洋酒与咖啡器具,尽管金碧辉煌,却不曾有丝毫的炫目之处。司徒悾还特意找了个角落,不要说邻桌的脸,就连身躯也显得模糊,真是个脉脉言爱的传情之处。曾晓杰他们坐在这里,虽说与周边的环境很不融洽,但是一个不受干扰的谈话之地。
“司徒兄,你对钟鸣反感的根源是对冷蓄有意见吧?”曾晓杰坦诚地说道:“你与冷蓄本来也算是老朋友了,可在我带严怡尘上银屏峰的那天,你却站到了石音丰的一边,没有跟我们一起下山。正因为你没下山,那天和你一起上山的几十个原来二支队的人及百多个原一支队的人都留在了山上。这件事使冷蓄非常生气,由此他对你大失所望。”
“那天我是发现冷蓄不停地在瞅我。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石音风也一直在看我吗?我与沈沉及石音丰的交情也不浅呀!‘二二一一’工程,我和他们一起参加了培训学习,基础设施好多都是由我组装。那天见严怡尘上山,冷蓄匆忙赶了过去。当我跟到那里时,看见严怡尘和冷蓄谈了几句,冷蓄便对钟鸣耳语了一阵。钟鸣匆匆离开后,冷蓄就大声的向大家喊话了。当时我上山还不足一个时辰,对山上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面对着一边是冷蓄、一边是石音丰,你说我该作何选择?”
“正因为你的这一决定,而钟鸣能用机枪为冷蓄解围。”曾晓杰轻叹一声,“冷蓄当然冷落你而启用钟鸣喽。”
“当我看见钟鸣用机枪占领着另一山头时,我便能想象冷蓄对他耳语的内容。”司徒悾话题略转,说道:“其实我们这一留,反而获得了更好的结果。”
“这倒也是,在我们打进山洞时,你领着一部分人进行倒戈,使抑傲与我能顺利进入斜洞。”曾晓杰赞同道:“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冷蓄才让你进入了公安局。”
司徒悾对曾晓杰的话很是不满,“呵呵,何止这一点!”他讲起了那天冷蓄、严怡尘等人离山后的情况。“你们离开后,石音风便在仙临洞召集了骨干会议,把我也叫了进去。按理,与会者我应该基本上都认识,但我却发现了六张陌生的脸。后来,杨捷智上山,我发现石音风原来和特辑处是一伙的,才意识到自己作出了错误的抉择。”
“由于在水厂时,我与那时石音风的警卫吴松涛就相识。”司徒悾继续说道,“通过吴松涛,我了解到,那六张陌生的脸都是秦桥新的警卫队里的高手,个个身手了得。我便对这警卫队的每一成员,分别安排三四个人去‘特别关照’。”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在打开斜洞的石门、石音风准备进入斜洞时,我看见这伙人也紧随其后,便对石音风说道:‘小丰,这里是重要场所,我陪你进去,让其他人都留守在这里吧。’石音风想了想,答应了。他对我说,让我也留在这里,说石门的开关我会控制,他一个人进去就行。”
“后来当你们打到斜洞口时,我安排的人对那些警卫发动了突然袭击,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抢先搞定了这六个高手。另外,我还特意将石门洞开,以方便你们进入斜洞,不然光打开石门就让你们够麻烦啦。”司徒悾的神情似乎在问,你能知道这些吗?
“幸亏有你在里面接应,否则在斜洞口必定又是一场血战,鹿死谁手还难说呀!”听了司徒悾的叙述,曾晓杰倍受感动,“你应该将这事告诉冷蓄呀,不然他怎会不对你心存疑虑?知道这六个警卫身份的人,石音丰、吴松涛都已死去,那个秦桥新半死不活的样子,对待审讯始终一言不发,你指望谁来替你澄清?”
“我并不指望由谁来为我澄清,也不想跟冷蓄作什么说明。因为冷蓄不是你晓杰兄,他的城府很深,我想你也不一定能全部了解。”
“你对冷蓄也不信任?”曾晓杰显得有些意外。
“凭什么信任他?”司徒悾话锋一转,“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所夺回的那本陈风的速记本,你知道里面的内容吗?”
这话倒把曾晓杰问傻了,“记录着一支队的名单。”
“的确有一支队的名单,不过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其他还有好多内容,冷蓄跟你说过吗?”
“其他——,什么内容?”
司徒悾并未直接回答,反问道:“那么,速记本经历了哪些过程才到他手中的,他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好像说是跟你以及王灵维经过一番周折,最终到了他的手中。”
“哪有这么简单,不仅仅是陈风的生命为代价呀。”司徒悾显得很伤感。
说起那天王灵维推掉压在身上的陈风,从血泊中跃起,冒着瓢泼大雨指挥李泽明带领的摩托队去搜捕已经翻出围墙的冷蓄后,回到陈风的尸体旁,在电梯门口分别被司徒悾和冷蓄击倒的那个助手与轿车司机也都在这里了,他们一见到王灵维马上叫道:“处长,他是小风!”
“什么?真的是陈风!?”王灵维虽然已意识到,但还是不敢相信。
急忙俯下身子的王灵维,盯着那张惨白的脸,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忽然,他低声叫道:“快把他抬进车去!”
助手和轿车司机手忙脚乱地将陈风的尸体拖进轿车,瓢泼的大雨已经把地上的血迹冲刷得一干二净。三人跳上车,向郊野驰去。
第二天凌晨,刚回特辑处大楼的王灵维,对助手与轿车司机叮嘱了几句,便着手进行了对市中广场行动的具体布置。
在王灵维的指挥下,正午十二点如期实施了市中广场的清场。但他不会想到,昨晚溜掉的司徒悾也在被捕的人员之中。
整个广场的行动,一切还都很顺利,尤其是冲杀在第一线的霍冰清,更是表现出了令人敬畏的大将风范。
回到特辑处,王灵维这才感到倦意涌上身来。看着疲惫不堪的助手及轿车司机,就让他们抓紧时间去休息一会,他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紊乱的思绪,使他很想把这两天所发生的事在脑中清理一下,可是疲乏的身子已不听他的指挥,他一头扎进沙发里,刚合眼不久,电话铃却响了起来。
“谁?”
“处长,是我。我是小卢。”
一听是司机小卢,王灵维不由气从胆边生,“我让你好好休息,也不要来打扰我,你却打起了电话!”
“噢,处长,我刚睡下,就想起你吩咐说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所以我就到车库去对轿车进行了打扫……”
“打扫好了吗?”王灵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已经清理干净。”小卢的声音有些发颤,看来平日里还是很畏惧这位处长的,“我现在想跟你说……”
“我现在不需要你说!”小卢的话又一次被王灵维所打断,“如果你有精神,就到亚滨旅馆去一下。1805房是我订下的,我关照旅馆登记所有进入这个房间的人员信息,能查到陈风平时经常接触的一些人,明天拿他们的名单来找我!”王灵维说完便把话筒摔倒了机座上。
东方开始发白,在太阳露脸前,王灵维已洗漱完毕,正准备去用早餐,小卢却来到了办公室。
“处长,同陈风来往的主要是这六人。”小卢递上名单,“只是冷蓄和司徒悾两人没见着,目前这六户人家我已分别派人布置了监控。据冷蓄的邻居反映,前天晚上他与司徒悾一起出去的,到现在还未回家,所以我到警察所把冷蓄和司徒悾的照片也带来了。”
“小卢,我只是让你到亚滨旅馆拿进入1805房的名单,你却每家都去走访,辛苦了。”王灵维接过照片与名单,心头油然冒上歉意,急忙说道,“几天不休息就是铁打的汉子也会被拖垮,快去睡吧!”
马上拿照片叫门卫来辨认,门卫小赵肯定地说,前天晚上和陈风一起来的就是照片上的那两人。
王灵维发出印发通缉令的命令后,不知是事情有了些眉目,还是因为昨晚睡了一好觉,感到情绪好多了。他点燃香烟,信步走至窗前,屋外密云中偶而漏出几丝阳光,下了两夜的大雨终于过去了。
“处长,昨天抓来的人员中有一个人坚称要找你。”助手报告道。
“什么事?他交代了吗?”
“他不肯说,只说要与你面谈。”
“呵,难道有什么来头?”王灵维想了想,“带他来吧。”
“王处长,我只想同你单独谈谈。”待助手走出办公室并带上了门,来人毫不拘束地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继续说道:“我要同你谈的问题……”
“且慢!”王灵维一直注视着那个年青人,总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你姓司徒吧?”
“对,单名悾。”来人微微一怔,接口答道。
“那么前天晚上你也是其中的一个啰?”
“是的,如果不是你躲得快,我打的那一棍应该是在你的头上。”
“好。”王灵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顿了顿说:“我欣赏你的爽快,你自己来主动交代,我会适当减轻对你的处罚。”
“王处长,你想差了。我可没功夫跟你作什么交代,我来是向你要一件东西的。”这下轮到王灵维发怔了,只见司徒悾继续说着:“我们前天晚上到这里来的目的,想必你已明白?”
“不就是为了那个本子吗?可是你们的筹划也未免荒唐。一个电话就能骗过我?要知道,市委开会怎么可能不通知我,秦部长来明山我会不知道!”
“王处长,你说得太远了,我只想谈那本子。”
“本子!是的,那本子里写的是什么?”
“那本子对你来说可能无关紧要,对我们却太重要了。它不仅是陈风多年的心血,而且是我们所有观点的精华,可以说它就是我们以后行动的纲领!所以……”
“所以,你们就采用荒唐的行动把它拿走啦!”他激动地站起身来,走到司徒悾的面前,“现在你们把它藏到哪去了!听见吗?我要你交出来!”
“本子没落到他的手中?”司徒悾真的愣住了,失望到了极点。他慢慢地挺直身子,向门移步。
“站住!”王灵维喝了声,随手揿了下办公桌上的按钮。
司徒悾回过头来冷冷地说道:“陈树华知道儿子的遭遇,会发怎样的感想呢?”
对着持枪冲进门来的助手,王灵维摆了摆手说:“你先出去。”
被弄得莫名其妙的助手,只得退了出去。
“处长大人,我钦佩你的精明才干,把尸体埋在东郊石岳岭的山洞里,真是个妙着呀!”司徒悾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香烟,悠然地用火柴为自己点燃了一支烟。
“你……”
“我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很简单,聪明的处长大人,你的轿车除了车厢外,后面还有个翻板呢,你为没有注意到尾箱而感到遗憾吧?当然,我没有你们舒服,却也到了那里。请你别激动,我已把陈风的尸体换了地方。很自然,你的那套血衣,既然你不要,我只能替你代为保管哟。”
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可是王灵维还抱着一丝希望。
“聪明的处长大人,你又想差了,因为这件事目前知道的已不只是我一个人。现在时间不多,如果我中午12:00之前不在外面露面的话,这件事就会满城风雨,那时你就扛不住呀。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你我可算是共命运了吧,尽管你很不愿意。不过,慢慢地你会习惯的,只要我的脑袋还在我的肩上,你就不必担心。”
王灵维怎么也不会料到,今天会输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
“我还会来的,或许为了拜访某些名人,还得仰仗你大人引荐呢。”司徒悾转向门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噢,还有,以后我就是陈风了,请你记住!”
“这办不到!陈风到这里来过,许多人都见过他。”
“这是你的事情,我想你会办得到,聪明的处长大人。”言毕,起步向办公室的门迈去。
助手被王灵维再一次唤了进来,将司徒悾送出了特辑处。
其实,王灵维知道,真正认识陈风的人并不多。整个特辑处虽然多数的人见到过,但除了助手和司机小卢外,都不知道小风的名字叫陈风,更不知他的来历,谁也不会想到他是陈树华的儿子。因为整天游荡在外的陈风,回到明山的家里还不到一个月,并且时常不住在家。另外,陈风不愿意与特辑处的人深入接触,因此尽管到特辑处来过多次,可王灵维也没有对别人谈起,仅说是朋友。
那晚陈风由于受伤,自料一时难以走脱,便将速记本交给了司徒悾。然而在司徒悾转移了陈风的尸体之后,冒着瓢泼大雨,向沈沉及二支队的人员传达了行动提起的通知。他故意隐匿了陈风已死的消息,是怕他们在第二天行动时受到负面影响。他认为没有陈风,沈沉和冷蓄还有严怡尘一定也能掌控局面,可能会更好。
天亮后,一支队的人没有如约来到广场。正午十二点,特辑处全面收网,他和沈沉等人几乎全部被捕。及至被投入监狱,他才想到速记本,发觉速记本已早就不见。他想了一夜也未能想清,它到底是在何处失落的。
他起先估摸着,速记本应该已被王灵维拿到,而且已被翻译了出来。由于速记本里有一支队的名单,所以一支队可能遭到特辑处的连夜捣毁,故未能有人到广场来。他来要挟王灵维,想逼他拿出速记本。料不到的是,王灵维也在寻找,这速记本到哪里去了呢?
离开特辑处,司徒悾的心情更为不安。不知冷蓄及一支队的人昨天上午为何未到广场,难道那晚冷蓄已经被捕?他在冷蓄家的附近进行了一番观察,觉得有人已盯住了这一院房,便没敢前去敲门。
几天过去了,没有找到冷蓄的司徒悾,在王灵维的引荐下,结识了一些上流人物。这些人不是酒席相待,就以钱物相送。他们巴结这个“陈树华的儿子”,自然各怀鬼胎:想换个舒服满意的工作;两地分居的夫妻想调到一处;或者想拜托他买些紧俏商品。
司徒悾的演技果然不差,身价骤然百倍,不但有好几个姑娘追求他,而且连市大学校长的轿车也成了他的座驾。
王灵维这几日好似没有什么动静,莫非他已经得到速记本,正在暗中找人翻译?司徒悾开始感到事情的严重:王灵维如果拿着速记本的翻译内容去面见陈树华,以速记本作为罪证,就能把自己从误杀陈风的被动中解脱出来。司徒悾意识到,要是真的这样,不仅自己和冷蓄就会性命难保,更因为里面还有名单,整个一支队的人员都难免遭到祸殃。
由于司徒悾现在的身份是陈树华的儿子,因此住进了王灵维为陈风所开的亚滨旅馆的1805房。此时司徒悾反而觉得居住在十八楼不够安全,便到服务台将房间换到底层。
这个底层房间的窗外,是一个大园子,园子里栽满了各种树木花草和盆景假山。司徒悾花了一个下午,仔细察看了园子的路径与围墙,以备在紧要关头能及时逃逸。
幸亏司徒悾有所准备。子夜时分,一阵细小的声响,还是惊醒了睡眠中的司徒悾。他从床侧的地铺上竖起头,立即辨别出:有人在撬他的门锁!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