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月色怡人。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春寒还未退尽,夜风仍有些沾衣的凉意。
王宫一角,御花园的深处耸立着一座高楼。
高楼并没有其他建筑辉煌气派,却有着荡漾在湖心的明月那样的美感。
高楼顶端,两位老者对饮。
“霄,我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宋?”
宋太傅灌下一大口酒,遥望着明月。
“上次,加上这次,虽然有些似是而非的地方,但是……”
霄太师侧头表示出自己聆听的专注。
“——有些像啊,和那套基本剑法。”宋太傅眯起了眼睛。
宋太傅所说的不是其他,而是“王家”的基本剑法。
那应该是只在王家世代流传的剑法。
学过那套基本剑法的人基本上都不在人世了,仅存于世的或许只有当初被流放的二王子清苑,如今化名为茈静兰的青年。
“巧合而已吧……”霄太师嘀咕了一句,心里却忍不住埋怨了一下。
北微,你既然有心掩饰,干嘛不装的更像一点,偏偏还留下这点儿相似给这老头发现?
“巧合?”宋太傅将喝干的酒坛摔在地上,清脆的响声之后,他的双眸精光四射,“剑法相似,若不是师出同门、源出一系,根本不可能!”
他这样断言。
霄太师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酒。
“墨北微到底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吧,霄?”宋太傅侧头看着霄太师。
“……她不会对这个国家有害。”霄太师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宋,你不用担心。”
“你果然知道!”宋太傅不满地怒目以对,“别告诉我你也知道最近冒出来的‘那些人’为的是什么!”
霄太师和蔼地笑着,“啊?宋,你在说什么?老夫好像有些耳背……”
宋太傅啐了一口,“老狐狸。”
过了会儿,宋太傅拍了拍霄太师的肩膀。
“那丫头……我挺喜欢的。”
霄太师笑眯眯地说:“老牛吃嫩草是不对的哟,宋。”
锵的一声,白光一闪,石桌被劈开了一道裂口。
宋太傅气呼呼地走了。
霄太师笑着送别友人,神情立刻冷了下来。
最近在这里徘徊的那些人,果然是为了北微而来的吧?
缥瑠花注意到了吗?
虽然很想称赞对方敏锐的洞察力和果断的行动力,但是,如果目标是北微的话,他恐怕说不出这些称赞。
必须要给予回应才行。
“需要警告一次。”紫霄的双眸冷冽得如同地上的月光一般,“一再对吾等的同胞出手,瑠花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缥瑠花需要年轻的身体作为“容器”。一旦用尽了生命就换到新的身体里,一再地重复,以维持在力量最强盛的状态。即使如此,她的力量也逐渐衰退。
——随着她自己的身体的衰老,曾经凌驾世间的才能也逐渐消磨殆尽。
因此,缥瑠花需要更好的容器,更能承载她力量的容器,为此,她甚至向着仙人伸出爪牙。
在虎林郡的时候,缥瑠花就想夺取“红秀丽”的身体,也试图捕捉“杜影月”体内藏着的仙人——彩八仙之一的白夜。
现在,墨北微出现了。她的身体毋庸置疑能共承载更强的灵力,并且不会那么容易被破坏,比起脆弱的人类的身体,她的确是更适合的“容器”。
紫霄抿起了薄薄的唇。
就算沉睡不起,那也是他们仅存的同胞之一。
一而再、再而三,就算瑠花有着苍遥姬的血统,他也无法坐视不理。
时间稍微后退。
墨北微和陆清雅从红府出来,往陆府走去,差不多走了三分之二的路,墨北微忽然开口。
“奇怪……”
“怎么了?”
“跟踪的人忽然少了一大半。”墨北微皱眉,“从红府出来,人就少了几个,到现在为止,红家的影大概只有两三个跟着。”
精神力几乎耗尽,她无法用感知确认,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还可以用灵力探测,放出灵力查探后,竟撞上了另一股灵力,惊得她立即撤回灵力。
“剩下的好像是另一拨人。”她想了想,“我没遇到过他们。”
陆清雅轻笑,“也许红邵可看你顺眼,就让影撤走了。”
“不可能。”墨北微摇头,“影只听红家宗主的命令。现任的宗主是红黎深。”
陆清雅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无所谓地笑笑,“你慢慢想吧。对了,那杯茶,你为什么非要喝下去?”
墨北微的神情严肃了几分。
“红邵可非常厉害。”
陆清雅不由得一愣,“厉害?你是说那杯茶很难喝吗?”
“我说的是他的武艺。他很强,比我在这里遇到过的人都要厉害——”墨北微握了握左手。
陆清雅不禁起了几分兴趣,虽然他感觉不可思议,甚至有些荒诞——那个粗手笨脚的红邵可武艺高强?
“你说那个手脚迟钝的红邵可很厉害?”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装成那样,但是,他很强,绝对不会有错!”墨北微斩钉截铁地回答。
“比你厉害?”陆清雅斜睨着墨北微。
“若是比武,我不是他的对手。”
墨北微这一句直承自己技不如人的话让陆清雅挑起了眉。
“但是,我一定杀得了他。”
听到这句话,陆清雅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旁边的人。
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样子重合起来。
平静如水的神情,波澜不惊,幽黑双瞳流淌着冰冷和漠然,似乎任何事都和她无关。
时隔几月,那种独立于世事之外的冷漠半点没有减退,反而愈见清晰。
“你……”陆清雅开了口,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说下去。
墨北微疑惑地转头看他,“我怎么了?”
陆清雅撇过头,冷哼一声。
“你回去把身上乱七八糟的味道洗干净!”
墨北微扁扁嘴,“我也不想用香料,不是因为酒味去不掉吗……”
身上带着香气,老远就被人闻到——哪有守护骑士傻到留下这种明显的线索给人追踪。
她瞥到陆清雅脸上淡淡的嫌恶,隐约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啦。我一定把味道全去掉再出现在你面前。”
陆清雅看也不看墨北微,自顾自地走着。过了会儿,他听到一个低声的嘀咕。
“真有那么难闻吗?我不会调香,也没那么糟糕吧——”
陆清雅不禁有些想笑,她自己判断不了味道吗?或者,她竟然难得的有“体贴”这种优良品质?
墨北微按照自己的保证,一回到府中就去找地方“洗”掉身上的味道——要不是陆清雅拉住她,估计她直接跳水塘里了。
陆清雅十分无语地让侍女给她准备洗澡的用具,并且自觉地回避。
墨北微把想要“服侍”她洗澡的侍女全赶了出去,拆掉了发冠,把那些隐藏在发间的细小的丝线和夹子一个个拆下来,拨了几下,头发一下子披了下来,她不由地舒了口气。
还是这样更习惯。
在利贝尔的时候没人管她头发怎么弄,昆仑山更没人在意了,她长年累月的“清汤挂面式”发型也安安稳稳地过来了。这个鬼地方竟然还跟她头发过不去。
墨北微试了试水温,一件件褪去了衣服,星杯纹章和细剑星切全都收回发夹形的宝具里,利落地拆掉了左臂的绷带,从发夹里拿出一瓶外伤药在伤口外抹了薄薄的一层,这才下了水。
水温很合适。
热气升腾上来,熏的脸颊有些湿润。
墨北微整个人蹲下去,除了脑袋全都没入水里,头发在水面漂动。
——某种意义来说这挺像女鬼……
唔,有些怀念亚尔摩温泉啊……
什么时候回利贝尔的话,一定要去好好泡上几天——拽上艾丝蒂尔和约修亚一起吧。
墨北微心里盘算着,下意识地搓洗着,过了会儿,她自觉好笑,回利贝尔——最早也要等到伏地魔的魔杖抢到手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办到。这么一想就想到了十五年的时限,还有自己现在莫名其妙地到了其他的时空,而且这都不止一次了,上一次真魔国的事情也是。
墨北微摇了摇头,算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了,反正她不是女神之脑。
突然间,墨北微感觉到一丝怪异。
身体传来的触感不像是水……
同样温热,但是更加粘稠,可以嗅到一丝丝血腥气,而且味道越来越浓,她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红!
她的周围全都是血!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红色,地上、墙上、树上……凡是能看到的东西,全都染着血迹。
墨北微下意识地吸了一口凉气。
她赫然发现自己站在一堆尸体中间。
这里除了她,没有一个活人!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她的手中握着一柄剑,剑身还没在一具有余温的尸体上,鲜血依然往外流淌着,顺着剑身滴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墨北微的思维有了片刻的混乱。
她为什么在这里?
不对……
她突然发现有什么地方让她感觉到别扭了——她视线的水平面,这种高度!
墨北微低头打量自己,骑士团的制服、星杯纹章,还有这柄剑——这不是星切,而是骑士团配给她的细剑。
她取得星切后就不再更换武器,还在使用骑士团武器的时间,是她通过卡西乌斯的试炼之前,在这之前,以骑士团成员的身份执行任务,印象中只有很少几次……
墨北微环顾四周,这是一个被树林包围的村落,房屋的样式像是卡尔瓦德的风格,模糊的熟悉感冒了出来。
蓦地,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袭上心头。
墨北微拔出长剑,退开几步,看着自己脚下。
果然——!
这种布置,血迹下方无法掩去的刻痕和符号,这是“祭坛”!
那么,刚刚她的剑刺着的就是被祭坛制造出来的“怪物”、教会裁定的“异端”了?
不是错觉。
这真的是她见过的景象。
这种阳世地狱般的情形,正是她一手造成的。
那时,瑟尔纳特总长站在台阶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诺丽丝•布莱特,卡尔瓦德边境的卡卡罗德尔村建造了邪恶祭坛,企图将地狱的恶魔与阳世的人类融合。封圣省已裁定其为‘异端’,指定任务‘歼灭’。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地完成。”
“是,总长。”她毫无疑义地接受了任务。
接受任务奔赴目的地后,她封闭了整个村落对外的联系,然后,执行任务。
不管是被制造出来的“怪物”,或者是那些制造者,不知情的村人,这个村子里所有的生物全都被她消灭。
——无一例外。
“歼灭”,也就是不留下任何活口。
瑟尔纳特总长说,她若是任务成功归来,就是守护骑士,否则,就要把她逐出骑士团。
然后,她成了大家默认的第十一位守护骑士。
那一年,她十五岁。
墨北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变回十五岁的模样。
时光倒流?
穿越时空?
幻觉?
她一一做出假设,警惕地握紧了长剑。
突然间,尸体堆动了动,一个中年妇女颤抖着伸出手,沾满鲜血的手指向墨北微,凄厉地喊道:“恶魔,你这个恶魔!大家都被你杀了啊——!杀人凶手,你这个恶魔,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她双眼圆瞪,保持着那样的神情倒了下去。
“妈妈——”
一个小孩子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五六岁的小女孩从躲藏的树洞里跑出来,向着刚刚死去的妇女跑去,一边跑一边哭。
“妈妈,不要死啊!不要丢下容儿一个人——”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着,终于跑到妇女旁边,脚下一绊,登时扑倒在地。
“妈妈,妈妈,醒醒啊——我不要一个人——”小女孩哭号着,过了会儿,她抬起头,眼睛红肿,目光满是怨毒和憎恨。
“都是你——为什么你要来村里?!你一来,大家都死了!哥哥、叔叔、村长爷爷、妈妈……大家都死了!你才是恶魔!地狱里跑出的恶魔——”
小女孩的尖叫声突兀地停止了。
一柄剑从她的心口穿过。
墨北微抽回长剑,看着小女孩在她眼前倒下。
死不瞑目的样子,和她记忆里一般无二。
控诉和诅咒,也和她记忆里一般无二。
简直就像旧日重现。
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
依旧是一片血红。
有人倒在血泊中
墨北微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疾速奔过去,这些人竟然个个都是熟悉的面孔。
不、不会的,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去——不可能!
一个飘渺的、似男似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杀人者必将堕入地狱。”
“总有一天你会不得好死。”
“你将永世被人唾弃!”
“你的罪恶,一人已不足以偿还,为此,你身边的人也将遭受惩罚,在千针的刑场——”
“你给我闭嘴——!”墨北微喝道。
“你害怕了吗?害怕连累家人?在你杀人的时候,你为何不害怕?你一点都不感到罪恶吗?”
墨北微冷笑,“罪恶?我为女神之剑,我只要完成‘剑’的任务就可以。善与恶、功与过、德与罪,这些我全都不需要考虑!”
“顽固无知的罪人!你终将为你所犯的罪付出代价!”
“希望你永不会后悔,愚昧无知的罪人——”
那个声音回荡着,逐渐消失。
“你若不悔悟,你刚才看到的景象,总有一天会变为真实——”
墨北微气急地挥出长剑。
咚的一声。
非常沉闷的声响,紧接着就是一阵细碎的流水声。
身体撞在什么硬的东西上,有些硌的疼。
墨北微愕然发现自己半趴在地上——准确的说是上身趴在地上,腿还在木桶里。她忽然想了起来,自己是在洗澡啊!
墨北微摸了摸额头,难道是做梦?洗澡洗到一半睡着了,梦到那些不靠谱的东西,太莫名其妙了吧。
嘶,有些冷,水都凉透了,她该不会是被冻醒的吧。
墨北微一边想着一边爬起来找毛巾和衣服,匆匆擦干了身体,刚刚穿上抹胸和短裤,门咯吱一声开了。
“你没事吧?”一个慵懒凉薄的声音传来。
墨北微听到声音就变了脸色,看清来人后,脸色登时青了,尖叫道:“你给我关门滚出去——!”
她抓起手边的东西就扔了出去,准确地砸中门口那人的额头。
来人一声闷哼,甩手关上门。
墨北微怒气冲天,飞速地换好衣服冲出了门,手上提着细剑星切,气势汹汹地一路奔出去,那种气势简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陆清雅,你给我去死吧——!”
少女的怒吼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响彻整个陆府。
陆清雅听到这声饱含着怒气和怨念的吼声,不禁停下了揉额头的动作,喃喃自语:“这时候她倒是像普通女人了……”
至于她要杀他?陆清雅笑了笑,他根本不担心这一点。
他笃定墨北微不会杀他,至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
事实上也被陆清雅料中了。
墨北微杀气冲天地跑到他面前后,几番犹豫,最后把旁边的屋子砍了个稀巴烂,气呼呼地走了。
墨北微毕竟受过骑士团长年的教育,后来担任游击士也有几年,耳濡目染下,她的“责任心”还是相当不错的,对“任务”的重视程度也是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的。同样的,她的任务完成率一样非常优秀。
气头过了,她还是回到了陆清雅屋里。
虽然脸色依旧不大好就是了。
陆清雅伏案批阅文件,手边对着两叠厚厚的书页,有资料有文书。
间歇的时候,他瞄了瞄对面的人,见她还是一脸压抑的怒色,不禁笑着摇摇头。
墨北微一听到笑声就抬起了头,皱着眉盯着陆清雅。
“你看到了什么?”
陆清雅好整以暇地慢慢放好纸笔,静静地看了墨北微好一会儿,勾了勾嘴角。
“屋里的灯灭了。你觉得我能看到什么?”
陆清雅有意无意地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绷带,哼了一声,颇有些不满。
墨北微抿着嘴观察了陆清雅好一会儿,不确定地说:“姑且信你……”
她看看对方的头,绷带上还有些渗出的血迹,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咳……你头上的伤有没有好好处理?”
陆清雅给了墨北微一个白眼,“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没给我一个暗器?”
“唔……那是因为当时手边没有利器,我抓到什么就扔了出去……”墨北微解释了一句,发现对方的脸色更不好了,当即住口,清了清嗓子,“你的绷带包的不对,我来重新弄一下吧。”收到陆清雅怀疑的眼神,她补了一句,“处理伤口我还是很擅长的。”
陆清雅冷冷地哼了一声。
既然没反对,那就是默认了?
墨北微这样想着,问道:“那个砸中你的瓶子呢?”
“你想再砸一次?”陆清雅哂道。
墨北微想了想,整理好词句,正色回答:“那里面就是外伤用药,很好用的。止血止痛、活血化瘀、去腐生肌……”
陆清雅忍了忍,额头还是蹦出青筋。
“你故意的?”
“……因为当时手边只有那个。”墨北微扁了扁嘴,神色多少有些不悦,“洗……的时候东西都拿下来了。要不是之前上药,药瓶在外面,可能我拎起桌子就砸出去——”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庆幸?!”陆清雅提高了声音。
“——本来也是你不对,谁让你进来的?”墨北微不由得有几分怨气,“要是以前,被我砍死也不算冤枉。”
陆清雅的眉梢一跳一跳的,咬牙切齿地说:“很好。算我多事。”
若不是因为灯火突然灭了,里面传来尖叫和响动,他也不会去察看。
难得的好心换来的就是额头上一个大包——墨北微扔出来瓶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反正硬得很,再加上那种速度和力道,当场砸得他头破血流。
“药拿出来——你的伤要是不处理,明天肯定不能见人。”墨北微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干脆跳过。
陆清雅从袖中拿出一个半透明的的瓶子,狠狠地往桌上一放,啪的一声响。
瓶子只有八公分的长度,底面是个六边形,对角线长三公分,整体是个六棱柱的形状。
墨北微板着脸走过去,很快就找到了绷带打结的结头,利落地拆掉了绷带,看清某人头上的肿块和还在出血的伤口,不禁感慨了一句。
“真是好大一个包啊……”
她的本意是骑士团的成员或者游击士也经常受伤,不过通常都是骨折、内脏伤或者锐器伤,大出血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饭,反而是这种“轻伤”少得很。
但是,她这种感慨的语气在被害人听来就跟讽刺炫耀完全没两样了。
陆清雅当即怒从心头起,气冲上头。
“墨北微——”
某人的怒斥被一阵疼痛打断。
墨北微在那个“大包”上左左右右连续戳了好几下,最后在伤口上洒上药水,用力揉了揉。
陆清雅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克制自己喊出声了。
他疼得直翻白眼,过了会儿疼痛退了一些,他冷笑道:“你这是趁机报复?”
“这个药就是要这样用的,其实最好是涂在新鲜伤口上,不过我看你多半不愿意再把伤口彻底暴露一次,只能这样了,药效会差一点,不过也没什么吧,又不是重伤,不会留疤的,放心吧。”
墨北微用一种“专业”的态度解释着,手下的动作却不轻,甚至故意重了一些。
——墨北微到底还是气不过,所以,这真的是“趁机报复”。
墨北微涂完药,悄悄地用了个“回复术”。
“血已经止住了,这种伤不要包扎也可以。明天早上应该会消一些……”她又戳了戳那个包,满意地听到一声隐忍的闷哼,“大概两三天就会完全恢复吧,看身体素质了。”
她看了看手中的瓶子,放到陆清雅手边,“一天涂三次,尽量少碰伤口,少量沾水也没关系。”
陆清雅眯着眼睛,瞪了墨北微一眼,“你就是这样‘擅长’处理伤口的——”
墨北微坐回椅子上,心情已经好了一些,扬眉一笑。
“一点点疼忍忍就好啦。恢复效果我还是能保证的。”
毒药博士做出来的药,虽然难免有点小问题,效果都是有保证的。骑士团的成员想拿到那家伙的药还不容易呢,要不是同为守护骑士,估计她也讨不到这些药。
陆清雅差点拍案而起,那叫做一点点疼?!
墨北微拿起书翻到上次看的地方,满不在意地说:“这药给你这种小伤用都算浪费了,大出血它都能止住哦。那点疼习惯就好啦。对了,哪儿有色斑、疤痕,早晚涂一次,过一个月基本都能消掉。”
说到这儿,墨北微顿了一下,“不过也有的去不掉。”
“比如说?”
“伤口太深太大、时间太久或者特殊原因造成的伤口很难完全恢复的,像是大面积烧伤什么的吧。”
墨北微随口回答。
“是吗。”陆清雅应了一声,重新埋头工作。
两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除了翻书和写字的声音,只有烛火的时而发出一点哔啵的声响。
子时刚过,陆清雅忽然停了笔,抬头看向对面。
墨北微一手压在书角,一手撑着下巴,头时而向下点一下,立刻抬头揉揉眼睛,然后继续重复“小鸡啄米式”动作。
陆清雅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皱起了眉,微微摇头。
他心算了一会儿,从墨北微住到他家以来,他就没见到墨北微真正“睡”下,最多就是打个盹,不到一刻就会醒过来。再加上她之前赶回贵阳,一来一去的时间……
算起来她至少有大半个月没有好好休息过,真亏她平时还能跟没事人似的。
[我想要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陆清雅一想到这句话,心情就有些乱。
当他听到墨北微这样说的时候,不可否认,他有瞬间的悸动。
——倘若他有这样的武艺,当年的惨剧是否一样会发生?先王肃清贵族的时候,只是个孩子的自己无能为力,若是他自幼习武而非习文的话……
没有如果。
就算她武艺高强,不是一样变成了孤儿?
最初的愿望失去了一半,她坚持习武直到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那时,屋里没有灯,的确非常暗,但是开门的瞬间,稀疏的月光照进去,正好照在她肩膀上。
——右肩上有一道伤痕,血色清晰可辨,就像一道开口向上的折线。
没有出血,不是新伤。
什么样的伤才会留下这样血色如新的伤疤?
“墨北微。”陆清雅低声唤道。
墨北微立刻抬头,“怎么了?”
“你能不能换个地方打瞌睡,我看的心烦。”
墨北微愣了一会儿,这话的意思是——让她去睡觉?
“听不懂吗。”陆清雅露出礼貌而虚伪的笑容,“需要我仔细解释吗?”
“不用了。”墨北微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种说话的风格她倒不陌生,难怪曾经隐约从陆清雅身上感觉到熟悉感。
——冷嘲热讽、明嘲暗讽,好话也说得跟讽刺一样,这不是某位爷爷的习惯吗。
她又看看窗外,犹豫了一会儿,出去了一趟再回来,背对着墙坐下,双腿盘起,两手置于膝上捏起手印,星切从腰间取下,放在右侧。
她确实很累,如果不好好休息恢复体力和精神,万一出了意外情况反而不好。
[西虎,帮我留意着……如果有危险,保护陆清雅。]
[主人,我只想保护主人。]男孩委屈地说着,[为什么要保护那个很讨厌的男人?主人想要什么,直接拿就好啦。]
[……这是习惯,也可以说是素养。]
[主人,什么是素养?想要就去拿,有什么不对吗?]
墨北微没法干脆地回答“不”,或者说其实她赞同西虎的话,之所以没付诸行动,不过是觉得事情没到那一步,她只好含糊其辞。
[……按我说的做,西虎。]
[唔……好吧……]西虎有些不情愿地嘀咕,[我才不想保护那个坏蛋。但是,既然是主人的命令,我会好好完成的。]
墨北微松了口气。
好在西虎没追问,不然她怎么回答?
难道要告诉孩子一般的西虎,自己是在保留为数不多的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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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洗澡被看到什么的,处理伤口时下黑手什么的,我最喜欢了~(某种意义上越狗血我越喜欢,我是个俗人,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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