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六品的京官因说起陆明遇刺的事,结果被宋维善满门抄斩。宋舞霞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即使她一直知道政治圈从来没有绝对的“好人”。
早在碧琰山庄时,宋舞霞就从各种途径拼凑着大楚建国以来的大事年表。她心中明白,自建兴十五年郑长云一统中原至建兴三十年祖父宋铭病故,当年跟随郑长云一统江山的“兄弟”已全部不在人世了。
真要算起来,陆平和宋铭算是活得长的,其余的人,像大将张杨,吕琼等人,大多数都在建兴十七年的太子谋反案中被牵连,处斩的处斩,流放的流放。
当时的太子到底有没有谋反已无从考据,但从建兴十五年,陆平把未满十岁的**陆湘嫁给了郑鑫世,而非当时的太子就可以知道,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陆湘从王妃到太子妃,再到皇后,如今又是皇太后,宋舞霞听过她很多的故事,相比之下,两朝为相,在官场沉浮几十年的宋维善,虽然他的声誉很高,是人人称道的忠臣,但遇到黄口小儿都知道的国家大事,如太子谋反案,北辽扰边,楚吴之战等等,他居然全都未涉入其中。
如今,宋舞霞问起李嬷嬷,陆湘之子夭折前后,宋维善是什么态度,她回忆了好久才不确定地回答,仿佛是因为宋铭病了,宋维善、宋维德两兄弟请假在家伺疾。之后又补充,宋铭之所以在那年的年末辞官,就是因为他的病一直没起色。
时至今日,真病假病大概只有宋维德知道了。宋舞霞并不会傻得找他证实。但从这些林林总总的事情可以看出,她的父亲宋维善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也就更加证明了,他一定要让女儿嫁给丁文长肯定是有深意的。
有了这层认知,宋舞霞对绿荷所言,苏四娘的父亲曾与宋维善在郑州见面,就更让她在意了。遣退了李嬷嬷,拿出大楚的疆域图,她怔怔地看着位于东京与西京间的一小点,又看看位于大楚,南吴,李越朝三国边境的甘州。
“嬷嬷,既然碧琰山庄与郑州离得并不太远,我想让二狗借着回山庄之名去一趟郑州,你说可好?”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时过多年,郑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怕陈总管打探不出什么。”看起来赵嬷嬷并不怎么赞成。
“难道真要去问张子善?偏偏我又被太后禁足了。”宋舞霞喃喃。
“小姐,这些事也不急在一时。关于宋绣屏小姐,一旦她入宫,一定会住在余庆宫,如果凑巧怀了身孕,又生下皇子,对外,这皇子就是贵妃娘娘生的,至于她,恐怕会急病而亡,或者失足落水。余庆宫内的知情人恐怕都难逃一死,小姐心中要有个数,千万别蹚这坛浑水。至于丁家那边,如果真的闹上太后面前……”
赵嬷嬷刚说到这,门口传来了焦急的敲门声:“小姐,奴婢是翠羽。”
“进来吧”
翠羽见屋里并没其他人,顾不得行礼,急促地说:“小姐,街面上谣传,丁大少与添香楼的柳依依姑娘同时失踪了,长公主前日打了柳依依,昨日又来了府上,这么巧,陆公子又和驸马爷交好,再加上大家都认为长公主与丁大少……”
“你到底想说什么?”宋舞霞快被她绕晕了。
“大家都说,长公主杀了柳依依,而郡主杀了丁文长……”
“太荒谬了”宋舞霞啼笑皆非,忽然又面露担忧:“你说丁文长失踪,这是何时的事?”如果他失踪,又怎么知道丁立轩安全回到了丁家?
翠羽不知道宋舞霞正在担忧儿子,直言:“据丁家的下人说,自前晚之后,丁大少便没回去过……”
“怎么会这样那轩儿到底有没有回家?”宋舞霞立马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为了逃避赵嬷嬷的碎碎念,宋舞霞本没有告诉过她自己见过儿子的事,如今只能原原本本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大概是旁观者清,赵嬷嬷马上发现了其中的疑点,安慰主子:“小姐,既然小公子说昨天是丁大少给他喝水吃糕点的,那么事实就不像谣传的那样,丁大少前晚就失踪了……”
“翠羽,你从来不会偏信谣言,是不是还有其他事?”宋舞霞依然无法安心。
翠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低声说:“是丁大夫……”
“丁楚?”宋舞霞担忧更甚,以她的了解,丁文长是十分信任丁楚的。
翠羽点点,继续说:“丁楚大夫说,他本以为丁大少没回丁家一定是去了弓引胡同,可丁大少并不在那里,他把丁大少经常去的地方找了个便,都没有人,随后他又去了添香楼,老鸨说,柳姑娘前晚好好地歇在自己的屋子,可天一亮,丫鬟就发现她不在了,床铺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宋舞霞知道弓引胡同,那是丁文长的一个秘密据点,当日她被皇帝下了毒,他就把她安置在了那里。“丁楚为什么那么急着找丁文长?是丁家有什么事,还是轩儿……”
“不是的小姐。丁楚说,丁大少从丁大掌柜那里拿了一千两碎银。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丁大少一向用银票的,而且他又指明一定要碎银子,掌柜越想越奇怪,正巧遇到丁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凌晨。至那时之后丁家就再也没人见过丁大少……”
“不对,昨日傍晚丁楚不是还让你传了丁文长的口信?”
翠羽一下子跪在了宋舞霞面前,自责地说:“小姐,是奴婢做事不谨慎,昨日的口信并不是丁大夫传……”
“那时谁传的?”不待翠羽回答,宋舞霞急切地转向赵嬷嬷,“嬷嬷,我要去丁家……”
“小姐”赵嬷嬷跪在翠羽身旁,“请小姐答老奴一句,您和丁家的小少爷……”言下之意,她想知道主子为什么那么在意丁立轩。
虽然宋舞霞很信任赵嬷嬷,翠羽,碧玉等三人,但欺君之罪毕竟不是好玩的,而且牵连甚广。她迟疑了一下,避开她的目光,心虚地说:“在我看来,轩儿和雁儿、雀儿一样。”
赵嬷嬷没再追问,但眼中的怀疑是显而易见的。她深深看了宋舞霞一下,平静地说道:“小姐莫要慌张,老奴这就去长公主府,半途找碧玉去丁家打探一下,依老奴之见,丁家小公子应该安然无恙……”
“可万一……”
“小姐,太后之命不可违,更何况您的身份也不能去丁家,连老奴和翠羽都不能去。”说到这她看了一眼翠羽,警告:“你也是,你和那位丁大夫也不能走得太近。”
翠羽还来不及点头称是,门外传来了绿桑的声音:“郡主,陆姑娘求见。”
地上的两人慌忙站了起来,宋舞霞深吸一口气,隔着房门问:“哪位陆姑娘?”
“她说她在碧琰山庄见过郡主。”
宋舞霞马上知道了,这位是丁文长的红颜知己陆婉菊。这个当口她哪有心情见这种无谓的人,她把目光投向赵嬷嬷。
赵嬷嬷得到暗示,高声说:“你对陆姑娘说,郡主奉了太后之命闭门思过,不宜见客,请她改日再来。”
房门外,绿荷听到赵嬷嬷的话,求救似的看了一眼绿桑。自她被派遣到秋水阁,她一心想巴结新主子,可总是事与愿违,昨晚要不是绿桑拦着她,她差点又犯了错。
“什么事?”绿桑低声问。
“吉雅郡主……”
“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嘀嘀咕咕些什么?”林妈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赵嬷嬷与翠羽对视一眼,翠羽上前打开了房门。绿桑低头进屋,绿荷横了一眼林妈妈,神情尴尬,跟上了绿桑的脚步,林妈妈紧随其后。
“郡主,吉雅郡主求见,奴婢听赵嬷嬷说郡主不见客,不知应不应该回禀。”绿荷急巴巴地解释
“她是投了名帖,还是……”
“回郡主,她正在清晖堂的花厅侯着。夫人说,她既是南吴的郡主,我们不能失礼,所以已经去陪着了,差了绿柳来请郡主。奴才正巧遇到绿柳……”直至绿桑轻轻推了绿荷一下,她才止了话题。
宋舞霞也知道,陆婉菊可以不见,但吉雅的身份不同。因挂念丁立轩的安危,她吩咐道:“赵嬷嬷,长公主那里,劳烦你替我亲自谢过她,速去速回。至于陆姑娘和吉雅郡主,绿桑,你去回了陆姑娘,再去对郡主说,我换了衣裳就过去。绿荷,你去帮我拿一件见客的衣裳。”见众人分头而去,她转而问林妈妈:“可是大哥回府了?”
林妈妈摇摇头,待绿荷进了内室,这才说道:“回郡主,夫人已经下了午膳及晚膳的菜单,看样子王爷恐怕晚膳后才会回府。”
宋舞霞点头,正揣测着宋修文是不是准备去看宋维德,却见林妈妈并没退下。“妈妈可还有其他事?”
林妈妈用眼角的余光瞧了一眼宋舞霞,略带惊讶地说:“郡主,早些时候王爷的马车进了府,按规矩,马车是不能直接进二门的,可夫人身边的人不止让马车进了门,还直接从园子的角门进了绿柳斋。刚刚奴婢想去打探,却见夫人身边的单嬷嬷亲自带人看守着。奴婢觉着有些奇怪,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