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虚与委蛇
金公公知道，皇帝口中的“他”是丁文长，而“他的儿子”是指丁立轩。虽然觉得主子这么做很不明智，但服侍了他这么多年，金公公当然明白，若想保住自己的小命，这个时候决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他刚想点头答“是”，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在郑晟睿的暗示下，他起身去了门口，见吉雅郡主正与守卫争执，他殷勤地行了一个礼，笑着说：“郡主可是找皇上？皇上正在歇息，不如……”
吉雅对他笑了笑，踮起脚尖向屋内张望。见状，金公公急忙掩上了房门。吉雅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幸好，门内传来了郑晟睿的声音：“是吉雅吗？先带她去暖阁吧，朕马上就到。”
闻言，金公公急忙对吉雅郡主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吉雅点头，跟上了金公公的脚步，走了两步，又不甘心地回头望了一眼。
住在宫里的这些天，她听说过静思斋，也知道有哪些人曾经进入过，而她，她一直以为自己和郑晟睿已经站在了同一阵线，却不料她始终被排拒在外。
她气愤又不甘地在暖阁等了一盏茶时间，郑晟睿终于来了。他已经换上了龙袍，进门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吉雅，问：“怎么了？找朕有事吗？还是受了委屈？”
“皇上”吉雅屈膝行了一个礼，抬头用一双美目盯着郑晟睿的眼睛。顺着他扶起自己的动作，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用眼睛诉说着委屈。
“怎么了？”郑晟睿拉着她坐下。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宋舞霞孱弱地躺在榻上，青丝绕肩，睫毛微翘的画面。
吉雅见四下无人，紧挨着郑晟睿，娇声说：“皇上，您不是说，我假意嫁给胡三，然后再……”
“孝和不是拒绝你了吗？”
“她会答应的，只要让商队的人给她一些压力，可是您为什么……”她没有把话说完，只是让眼睛蒙上了雾气，低声抱怨：“当初可是您说服我，要我嫁给那个山贼，现在怎么又……”
“此一时彼一时。”郑晟睿打断了她，按捺下不悦，耐着性子解释：“朕只是让你给孝和一些压力，让她说服胡三娶你，可没想到，商队把传闻闹得那大，这万一让人起了疑心，只会得不偿失，所以朕让人压下了流言。”
“皇上，难道您还安排了其他的事？”吉雅满脸期待。
郑晟睿笑而不语，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暧昧地说：“反正你不是讨厌胡三吗？现在不是正好，可以天天陪着朕。”
“吉雅当然也想陪着您，可是……我刚刚听说，丁文长为了孝和郡主，在城外施米赠粥，现在人人都在为孝和郡主祈福，再这样下去，她都快成观世音菩萨了。”吉雅一脸的不满，心中想着：如果丁文长能把这些银子给我用来报仇，我何必在皇宫虚与委蛇。
听到她提起这事，郑晟睿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随即笑着说：“这事我心中有数，倒是你，你老实告诉朕，商队说的那些，可是真的？”
吉雅深知，说谎必须真真假假才能更好的取信于人，所以商队的流言确有几分真。只不过，在郑晟睿身边呆的时间越长越无法信任他。她迟疑了一下答道：“当然是假的，他不过是商贾，哪来那么大的能耐。”
“是吗？”郑晟睿点点头，不再深究这个话题。稍早之前他已经派人去南吴查探了。如果查出吉雅说谎……他不小心加重了手上的力量。
“皇上”吉雅吃痛，抽回了自己的手，在心中权衡着，是不是要提出另一件事。
郑晟睿见她欲言又止，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假意关切地问：“怎么了？我们之间还用吞吞吐吐的？”
吉雅咬咬牙，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委屈地喃喃：“皇上，看样子孝和郡主一定不会同意让我嫁给胡三，不如……现在，既然外面的人都说她病得快死了，不如您就以这个名义把我赐婚给丁文长……”
“你想嫁给他？”
吉雅马上听出了郑晟睿语气中的不悦，急忙跪下了，使劲摇头，信誓旦旦地说：“当然不是，我有了皇上，怎么可能想嫁给他，只不过想要把陆家连根拔起，需要很多的银子。而大楚最有钱的就是丁家，与其嫁给胡三打探情况，还不如……”她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皇上，认真地说：“皇上，您放心，我怎么说都是郡主，如果我坚持，别说让他近我的身，就是想入我的房，也得看我的心情。”
郑晟睿不语，用审视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仿佛想把她看穿一般。在他心中，除了宋舞霞，其他女人都是一样的，但他决不能容许自己的女人想着其他男人。他拉着吉雅的胳膊，一个使力，迫使她坐上了自己的大腿，慢慢摩挲着她的细腻的手背，低声说：“如果你不放心，给朕生个皇子吧”
话一出，吉雅睁大眼睛看着郑晟睿，满脸不可置信。这些日子，他们共赴巫山不下几十次，每一次她都被赐了避子汤药。她不明白，如今大仇未报，何以说起了生孩子。当然，最主要的，她不想生他的孩子。
郑晟睿见她并无喜色，心中更加不悦，但脸上并无任何显露，低声说：“朕的儿子，两个是皇后生的，一个是冯妃生的，这些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可是待朕百年之后，总要有人继承朕的皇位，朕想来想去，你是最适合的，也是朕最信任的。”
“可是……”吉雅有些心动了。
见状，郑晟睿趁机加码，深情款款地说：“朕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等我们解决了陆家，你就是皇后，我们的孩子就是太子。当初朕想让你嫁给胡三也是迫不得已，如今老天既然不让你离开我，你就安心呆在宫里，替朕生儿育女。”
“可是……”
吉雅想说自己无名无份，生出来的孩子地位也会受影响。但她只说了两个字就被郑晟睿按住了嘴唇。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笑着保证，他一定会加倍补偿她之前受的苦，只是，他的笑意并未深达眼底。
隔着帘子，金公公屏息静气站在角落，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自郑晟睿出生没多久他就一直在他身边，所以深谙他的性格。他知道，当初他要吉雅郡主嫁给胡三虽然确实为了打探讯息，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腻了她，想把她打发走。如今，他假扮情深意重，不过是因为吉雅主动想离开，而她想嫁的人居然还是他最恨的丁文长，所以他不甘心。从小他就被教育，他是皇子，是太子，是皇上，只有他舍弃别人，绝不容许别人主动离开他。
见房中的人一时半刻不会离开，金公公悄悄退下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窗下愣愣地发呆。吉雅得到的消息是他故意让别人告诉她的，她想嫁给丁文长也是他挑唆的，而郑晟睿想要更多的孩子更是听了他的劝，这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让吉雅怀上郑晟睿的孩子。
当天夜里，等郑晟睿歇下，金公公乔装离开了居所。在皇宫的某一个角落，他看到了正等着他的钱公公，上前一步，急急说：“钱公公，皇上已经免了吉雅郡主的避子汤药，可万一真让郡主怀上了孩子，岂不是会威胁两位皇子？你可知道太后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一边说，一边紧盯着钱公公，想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相比金公公的急切，钱公公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说：“娘娘做事自有她的道理，我们做奴才的只管听命行事，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金公公点头称是，不敢多问，随着钱公公往前走了几步。在更加僻静地角落，钱公公压低声音问：“皇上可知道了孝和郡主离庄的事？有什么反应？”
“皇上很生气，还召了暗卫的人，说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钱公公点点头，继续问：“皇上身边还有其他事发生吗？”
金公公略一迟疑，对郑晟睿想杀丁立轩的事，他不知道该不该汇报。两相权衡，最终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钱公公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许久才回了太后身边。太后还没睡，正在灯下念经。察觉到他的脚步声，问道：“他都对你说了什么？”
“回娘娘，事情很顺利，皇上已经免了吉雅郡主的避子汤药。”钱公公一边说，一边偷瞧了太后一眼，接着说道：“他一直都在向我打听娘娘为何想让郡主怀孕。”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奴才自然是说不知道。”钱公公停顿了一下，小声说：“娘娘，他毕竟是从小在皇上身边的，怎么都有几分感情。刚才，我觉得他有事瞒着。”
“哦？”太后睁开了眼睛，“你觉得他隐瞒了什么事？”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依奴才想，皇上这么恨丁公子，不会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的。”
太后点点头，复又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诡异的胜利者微笑，因为她知道金公公隐瞒的一定是郑晟睿百分百相信了，暗中护送宋舞霞离开怡景山庄的人是丁文长指派的，而那些人就是消失的暗卫。
想到丁文长，她又忍不住皱了皱眉，拿起了一旁的书信，那是不久前丁文长写给宋舞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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