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车水马龙(上）
丁立轩的声音唤醒了宋舞霞。她慌忙推开丁文长，往后退了一大步，努力压抑着心跳。直至从西月轩走入昌平王府，她一直在懊恼，因为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丁文长想吻她，而她居然没有抗拒。
秋水阁中，赵嬷嬷看到主子终于回来了，急忙把她迎入了屋子，把卧房中假扮宋舞霞的小丫鬟换了出来，急急地说：“小姐，你终于回来了。王爷和夫人昨晚就派人来问了，今天一定会再次探望您的。”
宋舞霞依然在想着丁文长的承诺。他愿意不纳妾，不收通房，是不是表示……她不敢确定心中的猜测，情不自禁问赵嬷嬷：“嬷嬷，虽然三妻四妾是普通的事，但应该也有很多不纳妾，不收通房的人吧？”
赵嬷嬷吃不准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婉转地说：“小姐，虽然律法规定驸马不能纳妾，但还是有一些服侍左右的人。不过无论在哪家，妾室通房都只是奴才，唯有嫡妻……老奴是说明媒正娶的妻子才是正经主子。若是遇到那些轻佻又不知进退的，正室夫人们大可以处置她们。当然，若是想和和美美过日子，首要的还是收住相公的心，所以夫人们也不会太过逆他们的心思。”
宋舞霞最反感三妻四妾，听到这些话，忍不住冷哼一声，不满地说：“难不成为了顺他们的意，我还要主动给他们纳妾收通房？”
“小姐，若是为了把相公留在自己房中，很多人都觉得这不失为一个方法。”
宋舞霞知赵嬷嬷只是就事论事，这确实是这个时代女人的生存法则，但她怎么都无法接受。她知自己改变不了赵嬷嬷的想法，更无法改变这个时代，只能敷衍地说：“行了，我想歇一会。”
赵嬷嬷见她面有不悦，想着主子是以郡主的身份下嫁丁家，又是当继室，每年祭拜嫡妻的时候都要行妾礼，心中肯定觉得委屈。她真心地希望宋舞霞能幸福，劝道：“小姐，男人们纳多收妾室，收多少通房都要看他们对正室夫人的心，也要看各自的手段。如今您的婚事既然已经定下，成亲之后，你首要面对的是丁家的那几位姨娘。她们，一位跟着丁公子多年，又生下长子，另一个丁公子出门都带着她，看起来两人与丁公子的情分都不一般，你暂时只能忍耐一下。”
经赵嬷嬷这么一提，宋舞霞这才想起，即便丁文长以后真的不再纳妾，他家已经有两位地位不一般的姨娘，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突然间她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沉着脸说：“这事我心中有数。对了，你不是说他们找过我吗？是不是在怀疑什么？”她口中的“他们”是指宋修文和苏四娘。
与宋舞霞在一起这么多年，赵嬷嬷当然知道她根本没听进去。她心中担忧，但眼下的情形无论她说什么主子都听不进去，只会更加反感，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道：“小姐突然回到王府，再加上之前又传说您病了，王爷和夫人自然觉得奇怪。此刻时间还早，您先歇一会。”
宋舞霞随意点了点头，让赵嬷嬷出去了。虽然一夜无眠，又长途奔波，可她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她和丁文长的婚事已经势在必行，可婚后呢？她原本以为他们可当一对假夫妻，可丁文长说得很清楚，他不同意。若真的结婚，她自认不在意海誓山盟的爱情，能接受凑合着过日子的婚姻，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和其他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在她辗转反侧，胡思乱想中，太阳升了起来。她很累，她知道自己应该小睡片刻，之后才有精神应付宋修文和苏四娘等人，可看着明亮的光线射入房间，她只觉得心浮气躁，心烦意乱，索性坐了起来，唤来丫鬟为她洗漱。
半个时辰后，小厨房刚送上早膳，苏四娘就来了。见到宋舞霞，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她，担忧地说：“妹妹，你瘦了，也憔悴了，难道外面的谣传是真的？你的身体……”
因为上次在怡景山庄，宋舞霞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见苏四娘，所以她轻轻笑了笑，说：“谢谢大嫂关心，前些日子我只是偶感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原来是这样。”苏四娘放心地点点头，言道：“我和你大哥听到你身体不适，着急得不得了。当天他就催着我去探望你，哪知道你不方便见我。我们正商量着想哪天再去看你，没想到你就回来了。对了，昨晚你怎么回来得那么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得到消息就来探你了，不过你的嬷嬷说你已经休息了，我们才没有打扰。”
苏四娘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宋舞霞，仿佛想把她看透一般。她的身后，绿萍和绿柳也时不时偷偷打量着宋舞霞。
宋舞霞按照早已想好的说辞，说自己因为病好了，就想去市集买一些胭脂水粉，随后又想起自己有几本书留在了王府，想回来取，因为走累了，所以就在秋水阁歇一会，结果一睡就是一晚上。
苏四娘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但嘴上还是说，宋舞霞是因为生病，身体虚弱才比较容易累，才会睡下了就起不来。随后她又说了一些让她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就告辞了。
待她走了，宋舞霞喘了一口气，正要吩咐众人准备回怡景山庄，就听丫鬟说，宋修远的妻子姜氏来了，正与苏四娘说话，待会就来见宋舞霞。
宋修远一家与宋维德住在一起，离昌平王府虽然不算远，但也不算近，再加上昨日赵嬷嬷等人假扮的宋舞霞是傍晚才回的，如果不是宋修文夫妇故意派人通知他们，就是他们在昌平王府有眼线。况且之前宋舞霞住在昌平王府时，与姜氏的交集并不多，今日怎么会急巴巴的就来探访呢？
宋舞霞正疑惑不解，院子中已经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宋舞霞急忙迎了上去，门外，只见苏四娘与姜氏相携而行，亲昵地说着话。
宋舞霞上前行礼，与两人一起入了屋子，分别坐下，待丫鬟上了茶，姜氏关切地问：“听闻清儿身体不适，现在可好些了？”
“多谢堂嫂关心，清儿只是偶感风寒，已经无碍了。”
“没事就好。”姜氏笑着点点头，解释道：“本来我和母亲都想去怡景山庄探你的，但那里毕竟是太后的别院，多有不便，而且你又是在那里养病，所以不敢打扰。今日听闻你回来了，来不及递名帖就不请自来了。”
“堂嫂对我们家清儿真是关心有加，而且还消息灵通。清儿昨个儿才回来，堂嫂今天一大早就来探望了，果然是血浓于水啊”
对苏四娘的话中有话，姜氏只是笑了笑，敷衍地说了句“应该的”，就把目光投回了宋舞霞身上，问道：“清儿，眼看就要过年了，今年又是你回京后第一次过年，不知太后想继续留你在怡景山庄，还是回王府过年？”
在碧琰山庄时，虽然赵嬷嬷她们也会在一个月前就准备过年的事，但对宋舞霞而言，过年等于七天假期，和国庆差不多。当下才刚刚农历九月，她压根没想起这事，更不知太后是什么打算。她正想说自己还不知道，苏四娘抢着回答：“清儿只是暂时留在怡景山庄休养而已，过年自然是回王府的。”
姜氏看了苏四娘一眼，笑着说：“其实我也是刚好想起，所以随口问问而已。只是以清儿的身份，初一那天必须进宫朝贺，太后会不会因为体恤清儿身体尚未康复，所以留你继续住在怡景山庄，直至婚礼的时候？”
宋舞霞吃不准太后的意图，正想说自己只能听从太后的安排，苏四娘再次抢先开口，说道：“堂嫂这么问，是不是有其他的话想说？”
出乎宋舞霞的意料，姜氏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对着两人说：“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话直说了。过了年就是百官述职的日子，盈盈自嫁去大名就没见过清儿，很是想念。她来信说，如果清儿有时间与她见面，她想趁着这次的机会回京。我想着，如果清儿继续留在怡景山庄，那么就回信让她等清儿五月成亲的时候再回来，省得来来回回地折腾。”
盈盈是姜氏的长女，嫁去了北京大名，离京城大约十几天的路程。听这番话，似乎这个盈盈和以前的宋清霜感情很好。宋舞霞失去了原来的记忆，自然不记得这么一个人，但令她担心的不是这点，而是姜氏的表现。
上一次的见面，姜氏三言两句就激得苏四娘离开了，此番她却大大方方地在她面前说自己的女儿想见宋舞霞。最重要的，盈盈回不回京城似乎与宋舞霞回不回昌平王府无关，毕竟就算她在怡景山庄，她们也一样可以相见。可偏偏，姜氏这么说，好似在告诉宋舞霞，她在过年之后不该再住在怡景山庄。为什么？
宋舞霞正想试探一番，丫鬟进来说，长公主府的马车正往怡景山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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