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关一马平川,立于三个大州交汇点,用我的话来说是个三不管的地方。”司马遥拍了拍地图,又指向了附属于三个州的小城,“这种地方,如果敌军来袭粮,我们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我想,把周围这三个小城也修整起来,纳入云霞关的版图之内,只要能够连成这个崎角,就算有敌来袭,我们也能够抵挡一下了。”
“这个确实。”一名偏将点了点头,“这三个弃城,环着这个弃关,此处本不是存粮的要道。但现在大军结盟,也只有这里最为便捷了,少帅若是想修城,咱们就雇些壮丁来?”
“雇壮丁?咱们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吗?”司马遥哼了一声,指向了外面刚刚变成新兵的流民,他们正在那里狼吞虎咽的吃着军粮。“这群兔崽子身体素质不行,光吃没用,还得锻炼。以后你们出操,就让他们先去修城,吃好了炼好了才能当兵嘛。我估摸着这小寨要垒起来得好几个月吧,等他们底子打好了,老子再给调教调教……”
“呵呵,少帅果然精打细算……”那个偏将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司马遥问道:“你笑个啥?”偏将连忙摇头道:“没什么,我要说了……少帅会生气的。”
“哎,说……”
“那我说啦……末将小时候乡下有个邻居,挺小气的。腊月的时候有人给他儿子说了个媳妇儿,儿子急得猫爪子挠似的,他爹却偏要过了年再娶。儿子问他为啥?这老小子说了:腊月进门不还得白吃一个月的粮食吗?等开了春儿再进门,下地就能干活!”
“噗……哈哈……”司马遥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斜了这名偏将一眼,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操,老子有这么小气吗?……”不过细想一下,好像确实是的……
……
……
上京。
宫城之内,气宇依然森严,而且因为诸侯合兵,已经让京州人心浮动。正殿之中,大雍天子高居龙椅之上,左右坐着洪敬尧和洪天赐父子,一班文武大臣都侍立在宝殿两侧,一声不吭。因为就在洪敬尧坐稳中原五大州不久,关南居然汇集了九路诸侯讨贼而上。
三十万大军北出燕州,势如破竹,斩杀禅让,破龙门关,不出几月已经到达了中原五大州的边界。朝中的大臣们本就心怀各异,到了这时更是望风而立,但无人敢把内心的想法表现出来。或许洪敬尧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把持朝政二十年的贼臣,很可能会被天下英雄清歼出户。
洪敬尧看着两班文武大臣,心里自然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过脸上依然是贯有的冷傲。
“怎么,被叛军吓得傻了,开不了口了?”洪敬尧慢慢的站了起来,两班文武大臣连忙躬下了身。他走在大殿之中,左右打量着这些人,脸上露出了冷笑。“老夫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巴不得这一天快点来。你们希望老夫被何清文剿灭,希望老夫从此在上京消失,不错吧?”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连呼吸都不敢。
“那你们就错了!”洪敬尧大喝了一声,吓得周围的人都跪了下去。“老夫告诉你们,我洪敬尧是不灭的!我将千秋万载,一统九州,所以你们这帮混帐东西都给我放老实点。何清文算什么东西,九路诸侯也是一群酒囊饭袋!看我父子出兵扫平这些蠢货,让你们这些不长见识的东西好好收收心!”
他说着慢慢地踱了回去,回头看向了一个首辅大臣。“勾夷,平日里不就是你话最多吗?今天怎么不说了?嗯?”
首辅大臣勾夷,年过五旬,自司马渊死后须发已然皓白,满朝文武之中也只有他没有向洪敬尧下跪。他并没有看洪敬尧,只是淡淡地拱手道:“相国身居高位,事事独断,又何必在意臣工的意思。不过相国想要出兵,怕是出师无名,辜负了中原五州士大夫和百姓的心愿罢了。”
“是吗?”洪敬尧笑了笑,回身向雍辩皇帝道:“陛下,勾夷丞相说老臣出师无名,老臣倒要请教陛下是否如此?老臣父子尽忠为国,如今天下诸侯皆反,陛下是否要助老臣下诏,剿灭乱军?”
“这个……”雍辩脸色微变。天下诸侯反洪乃是义举,他的心里更是有些欢欣鼓舞。想他乃堂堂天子,却被奸臣胁迫,早就想除恶复国,光复大雍之尊了。何清文等九路诸侯起兵,他声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愿意帮洪敬尧下诏?
如果诏书一下,洪敬尧便真正出师有名了,虽然雍辩如今没有实权,但大义依然是他的一句话。
“嗯?”洪敬尧脸色一冷,慢慢的走到了龙椅之下,同时洪天赐也站了起来,负手望着雍辩皇帝。洪敬尧说道:“陛下请下诏,老臣才能保住中原五大州的基业,保住陛下和大雍的江山社稷!如若陛下不为老臣下诏,难道陛下会心系叛党不成?老臣不信!”
雍辩皇帝心中一寒,废立天子的事情洪敬尧果真是做得出来的。想着自己隐忍多年,不能因为一时之愤自绝生路,况且天下英雄都会知道此诏乃是矫诏,不可能真的造就了洪敬尧的大义之名。“相国不要动怒,朕即刻下诏,令你出师平叛!”
“哈哈,如此老臣多谢皇上了!”洪敬尧大笑着拱了拱手,言辞之间很是得意。他回头望了勾夷一眼,负手说道:“丞相,老夫这次可是出师有名了,你有何话可说?嗯?”
“那卑职就恭祝皇上能够下诏举义,为雄师正名。若他日我大雍义军剿灭奸党之日,卑职定当在奸贼的尸身之前奉上诏书,以证今日天下大乱之祸源。”勾夷依然淡淡地说道,而且语言很是玩味,让洪敬尧恨得心里发痒。
“那好,就借丞相吉言了?”洪敬尧一甩衣袖,回身出了大殿。“天赐,咱们马上去校场点兵,让那些成天只知道喝酒吃肉玩女人的东西们看看什么才叫打仗!”
……
……
扬春三月,江南逢春。福州之北的云霞关内,照出一片军民忙碌的身影。仅仅三个月时间,云霞关这座临时存粮的弃关已经焕然一新,三座石寨包围了周边的三个小城,而主关那原本破破烂烂的关楼也修整得有些模样了。
更让人注目的是那三片军田。云霞关的军将向来都是坐享其成的,不论福州是否富庶,官员和军马的粮饷都是靠贡税维持,若是不够了就抢,吃不完就扔。其实在饥荒的时候,许多军士都会在行军中冻饿而死,但这也是祖康向来的习惯。
因此军田的出现,让那些在操演的军将感到安心。如果天下有变,他们至少能够活过今年冬天。司马遥这三个月清理钱粮,打理关县,眼看着石寨已经垒好,便准备进一步开始打磨自己的武功。因为出了岭南之后,她才真正看见了自己的渺小,想在这个乱世立足,现在的这点小本事还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