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无声,还带着某种神秘的渺茫,吸引着心中藏有某种秘密的人们,尽情地坠入其中,享受黑夜带来的刺激。
别墅前的游泳池边,穿着一袭黑色燕尾服,看上去散发着优雅气质的管家西漓夜,沐浴在月色之下,拨通了远方的某个电话:“东方,我们有麻烦了。”
“什么事?拜托你的事,做的怎么样?”
西漓夜的眸色和嗓音,都暗沉下去,“失败了。”
“哦。什么麻烦?”
“主人……”西漓夜顿了一下,淡淡道:“爱上小少爷了。不,应该说是小姐。三日后回来,决定结婚。”
“哦。”东方煊愣了一下,随即道:“知道了,我挂了。”
小瓷从沉沉的梦境中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白色氤氲,很明亮,全然没有之前那种昏暗的沉沦感。
小瓷挣扎着动了动,突然发现,全身都痛得动弹不了,勉强地微微低下头一看,发现现在不仅仅脖颈上缠满白色绷带,全身都缠满了,活脱脱的一个埃及木乃伊形象。
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珠和唇了。
小瓷试着好好想了想,发现最后仅存的记忆,是从二楼滚落下去,然后能记得的,就只有痛了……
脑袋也有些疼,动了动,她发现自己的脑袋上似乎也缠满了白色绷带。
嘴角苦笑了一下,小瓷可以想象得到自己此刻的惨样。
“你醒了?”永远都是冷冰冰的声音,让人无可奈何。
“嗯。”
闷闷的声音从小瓷的鼻子里面哼出来。
“……”久久的沉默,整个房间,又寂静下去,仿佛这个人根本就没存在。
这种感觉,让小瓷的心有些颤。
“这里是哪里?”感觉不太一样,就像阳光格外灿烂,空气也不再是丹麦的味道。
“北宫老宅。”
那个人从远处走过来,来到小瓷身边,高高地站着,俯视她。
从这个角度看他,小瓷还是第一次,他的头变得很大,他的身体变得很长,那双眼睛,依然狭长而冰冷,淡淡地看着小瓷,不像是看一个伤者,倒像是看一尊物品。
小瓷皱眉,她到底睡了多少天,是何时回到北宫老宅的,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北宫暮曳冷淡道:“五天。你昏睡了足足五天。”
小瓷淡淡地听着,神思有些恍惚,又回到了北宫老宅,让她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快以实际那么遥远了。
她闭上眼,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看她小小年纪,一副萧索的样子,北宫暮曳有些不满,皱眉道:“你怎么了?”
小瓷睁开眼,“呵呵,只是没想到,我还活着罢了。”
北宫暮曳眉头皱得更深了,“难道你想死了不成?”
小瓷别过头,不愿看他。想死,她怎么可能死呢……就算受尽折磨,她依然会活着,直到有一天,把灵魂献祭给布莱尔。
又或者说,她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她北宫小瓷的肉身罢了。
这种姿态,在北宫暮曳看起来,便是某种默认,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小瓷的厌倦态度,让他有些不爽。不,是非常不爽。
他突然站起来,双手捏住她的下巴,冷冷道:“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不会有。就算下到地狱,我也会把你抓回来。明白了吗?”
北宫小瓷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良久,突然淡淡地笑了,“我们,似乎从来没有好好说过几句话。你总是那么厌恶我,才说几句,便开始发火,威胁,或者一言不发。”
这几句话,都说得她有些累,北宫小瓷轻咳几声,“我们似乎都是一样的人。本该命里凉薄,一世孤老。为何偏偏要彼此遇上?遇上了,又为何无爱只有伤害?”
北宫暮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沧桑而萧索。仿佛早已苍老了一般。
可明明,她看上去,还那般小。
尽管性情不一般,他一开始也只以为性情早熟罢了。
“不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北宫暮曳轻斥,有些莫名的烦躁。
“你爱我吗?”就在北宫暮曳出言呵斥她的时候,北宫小瓷却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北宫暮曳当即惊得愣在那,久久望着睁大着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北宫小瓷。
“什么?”他的心颤抖了,以至于,在她那样澄澈的目光下,忘记了言语。甚至,有些狼狈不堪地躲避。
“你爱我吗?”北宫小瓷倔强的,又问了一次。
北宫暮曳几乎是逃脱一般地别过头,避开她的双眸,有些发白的薄唇紧紧地抿着,冷声道:“你累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好休养,我可不喜欢婚礼的新娘,是个残破的布娃娃。”
他仓皇地站起来,双手几乎都不知道该放在哪,这副模样,几乎是北宫暮曳今生最狼狈最惊慌失措的时刻。若是被其他人看到,肯定觉得是世界一大奇迹。
就在北宫暮曳准备像个兔子一样逃离的时候,一道身影从门口闯进来,正好和北宫暮曳擦肩而过。
那身影还没到北宫小瓷身边,声音却早早地传到了:“小瓷,小瓷,发生什么事了?”
是北宫轻尘。
北宫轻尘来到床边,便急急地抓住她的一只手,紧张兮兮地问道。
北宫暮曳在门口顿了一下,微微别过头看向北宫轻尘和北宫小瓷抓住的手,青筋微冒,但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从今以后,只有他一个人能拉那双手了。
“小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出去一趟,就伤成这样了?”
北宫小瓷看了北宫暮曳一眼,她淡淡道:“没事,我一个不小心,从楼上跌下去了而已。”
“而已?”北宫轻尘满脸心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你把自己伤成这样,这叫不小心而已?”
“轻尘哥哥,我真的没事。”北宫小瓷垂下眼睑,淡淡道。
“小瓷……”
北宫轻尘正准备喋喋不休,北宫暮曳突然冷声道:“轻尘,小瓷需要休息,没什么事的话,早点离开吧。”
“哦。”北宫轻尘有些尴尬地看了兄长一眼,保证道:“二哥,我保证我只是呆在这里看着小瓷,绝对不说话。小瓷,我们好久不见,你也一定想我留下陪你吧?”
北宫轻尘向北宫小瓷眨眨眼,暗中求救。
北宫小瓷点点头,温和道:“嗯。”
北宫暮曳习惯性皱皱眉,有些不满,眼中立即寒光四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道:“婚礼在七天后,准备好。”
“婚礼?什么婚礼?”北宫轻尘目光茫然,看向怪声怪气的两个人,疑惑道。
“知道了。”北宫小瓷温顺道。
与其说是温顺,不如说是已经对此不想再说什么了。
看着她的样子,北宫轻尘握住她的手不仅用力地捏了一下,北宫小瓷眉头一皱,看向他,目光略有疑惑。
北宫暮曳有些不爽地离开房间。
“北宫暮曳!”
小瓷突然喊住他。
北宫轻尘有些吓到:“小瓷,不要随便喊二哥的名字。”二哥一向讨厌小瓷,再惹怒他,搞不好他又要怎么样折磨她了。
难道这伤也是他折磨的,他用目光朝北宫小瓷征询,却不想,小瓷了然地摇了摇头。
但北宫轻尘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地看向北宫暮曳,本以为他会大怒,却不想,他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嗯。怎么了?”
北宫小瓷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一字一顿道:“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是十二三岁,我一辈子都不会长大。我只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不用等我长大,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都拿去吧。就算是……”
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吧。他可是北宫暮曳,拥有那么强大的情报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谁……在她身上的奇怪传言,他也一清二楚了吧。看上去少女的样子,实际上,她早已成年,只是永远长不大而已。只不过她身上的秘密,想必从来不知道吧……
若是他要她的处子之血,就只能现在……
就算等上几年,她也永远长不大。
北宫小瓷垂下长长的睫毛,碧色的眸子显得那般波光荡漾,“就算是我,我也会给你。在下一个月圆之前。”
因为,下一个月圆之后,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也要离开你身边了……
北宫暮曳,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事,这段日子,我们仅有的缘分,也该结束了。
抱歉,让你喝下我的血。你曾经说过那血,甜到哀伤。那是因为,它的不纯净。就像我自己,这辈子,都只能这样活着。永远长不大,永远都只是毒皇末央。
让你得到你从我身上想要的,是我还清欠你的东西。
尽管,我在调制海上天涯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害死你在乎的人……
北宫暮曳听罢,全身一震。
双拳无意识地紧握,似乎想在最后,抓住些什么。
“二哥,小瓷,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北宫轻尘有些心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什么叫就算是她,也会给他……
不祥的预感,让北宫轻尘全身冰冷,手心也开始冒汗。
北宫小瓷没有看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北宫暮曳的背,“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嗯。”
北宫暮曳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整个屋子里,又留下了北宫小瓷和北宫轻尘两个人了。
北宫小瓷闭了闭眼,有些疲惫道:“这个房间,似乎不是原来我住的那个。”
“嗯。二哥说了,那里太暗太潮湿,不适合你养伤。”北宫轻尘扯出一抹温雅的笑容,只不过这笑容有些勉强,“对了,是许医生来替你医治的。他说若是再迟一点,你就永远睁不开眼睛了。”